第69章

    三個月后，姜珆果如嫏嬛預料之中的一般，被困在了陣內，不僅沒有找到破陣的方法，還無法原路返回，因為她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嫏嬛的陣道修為其實是比不過姜珆的，但她善于設陷阱，就跟數學試卷上的考題一樣，誤導性很強，因此破陣不僅需要本身能力足夠，還得具備足夠的細心，能注意到被忽視的小細節。

    而姜珆無法破陣的另一個原因則是，嫏嬛把簡單的陣法弄得很復雜，因此按照常規手段去破陣的話，至少得折騰四五個月才行。

    這也是嫏嬛為自己留的后手，就算你找到了解題思路，但破題過程卻會很繁瑣，以至于你明明知道答案，卻得寫好幾張紙才能將解題過程給寫出來，其中需要耗費的時間，自然不言而喻。

    這就給了嫏嬛充足的時間讓自己作弊，比如暗中篡改陣法的難度，或者在對方瀕臨破解時突然出現，表示她耗費的時間太久了她已經等不及了。

    不過除非萬不得已，嫏嬛是不會使出這種耍賴一般的招式的，倒不是她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而是有些事情一旦做下，難免會留下痕跡，日后若是發現了心中必然會留下痕跡，效果自然是不如甘心臣服得要好。

    嫏嬛對自己布下的陣法，也并非全無自信，畢竟比起九州的師徒傳承，前世的知識共享給嫏嬛打下了很堅實的基礎，這一點，是九州所有的陣道天才都無法比擬的優勢。

    嫏嬛在自己院中設下的陣法，是她結合前世的數學知識自創的，整體為一個閉合的環，而在這個陣法內，時間線永遠都會固定在那個點，不斷重復，直至陣法中的人徹底崩潰。

    對方也只能崩潰而不能消亡，因為陣法中的時間線不止是針對這方空間，闖入陣法中的人也是一樣的，時間都被定格在了闖入的那個時間點內，永遠不會改變。

    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算是一種永生了，雖然那個人只能永遠活在那一天。

    為了實現這個陣法的設想，嫏嬛當初耗費了無數珍貴的資源，好在，創造出的陣法勉強達到了她設想的效果。

    許多的數學知識，運用到陣法當中都有奇效，雖然九州的數學跟嫏嬛前世所學的符號、定理很多都有所差異，但大方向還是相同的，嫏嬛的這個陣法，就是以前世她所涉獵的黎曼曲率為基礎創造出來的。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中有說明，不但空間可以扭曲，時間也可以彎曲。

    前世的世界有多久可以辦到這一點嫏嬛不清楚，但在九州，空間已然算不上什么秘密，時間對很多大能來說，亦如掌中萬物，包括一些天材地寶，亦有cao控空間、時間的能力。

    嫏嬛所創造的這個陣法，在她的設想中，有著如大能一般的能力，將某個人從命運長河的主干中剝離，并且讓它閉合起來，形成一個獨屬于這個人的命運水洼，不與其他任何生物的命運接觸，那這個人就會永遠被困在這個封閉的水洼內。

    這個設想，自然是沒有實現的，不過依靠某些珍貴的材料，陣法內的空間確實與外界所割裂，全力運轉起來，會混淆人對時間、空間的概念，誤以為自己是處于一個閉合的環內，再輔以其它手段，時間一長，呆在陣法里的人不瘋也難。

    不過大多數時候，這個陣法都不會全力運轉，因為消耗太大，哪怕嫏嬛家大業大，也不夠這個陣法造的，所以平常陣法只有最外層的功能才會運轉，也就是姜珆如今需要破解的。

    繁雜的數字組成的外圍陣法，就如同近萬數塊格子組成的拼圖，稍微有點失誤，或者不小心碰倒了拼圖的桌子，就得將一切打翻重來。

    所以如果規矩的按照陣法師的方法去破陣，足以將人折騰的欲-仙-欲-死，要不是嫏嬛上輩子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在數學上的極限，看到自己這種表現，沒準還真會一頭扎進這個深坑里。

    可惜，用高開低走來形容嫏嬛在陣法一道上的建樹再形象不過，陣道鉆研到了高深處，與前世的那些數學家也沒什么差別，而嫏嬛前世學數學學了數年也才擦線進了數學專業排名世界第一的大學，然后被里頭的天才打擊得從此放棄了這個專業。

    這一世，嫏嬛自然不會白白浪費時間去涉獵一個自己永遠走不到頂端的專業，很多事，完全只需要交給手下去做，她只需要動動嘴皮子，說出自己‘異想天開’的設想就是了。

    畢竟天才之所以稱之為天才，就是他們能把‘異想天開’化為現實。

    而這個創陣工具人，嫏嬛原本打算選擇的對象，其實還在篩選當中，只是圈定了幾個人。

    不過姜珆既然主動送上了門來，嫏嬛覺得自己也沒有推拒的道理。

    雖然她的家世會給自己帶來一些麻煩，不過姜珆明顯是那種心里只有劍陣的人，這類人，對嫏嬛來說是最好的剝削對象，因為只要她手里有能讓他們感興趣的東西，那他們無論忠心與否，就都不容易被別人挖走，且由于心思都用在了自己感興趣的地方，導致內心不會有太多算計，大多心計淺薄，很容易利用。

    這類人，要拉攏起來說容易也容易，只消對陣下藥便好。

    而嫏嬛恰好，有姜珆需要的東西。

    嫏嬛對陣法一道，其實產生了許多設想，只是礙于自己能力有限無法實現罷了，連院中的大陣得已成型，都是因為施家專門找了一個陣道大師幫忙，不然單憑嫏嬛一人，能把外圍的陣法給弄出來就算是老天開眼了。

    對此嫏嬛倒不覺得有什么，因為她本也沒想過當一個事事全能的獨行俠，就如同皇帝，只需知道知人善用便好，那些驚艷絕才的臣子，在他手下各司其職便好。

    ……

    …………

    臨行之前，嫏嬛才找上了姜珆，廢了一番口舌后便與姜珆建立了一個不算牢靠的交情，先給些甜頭，再拿胡蘿卜吊著，這一套組合拳嫏嬛已經用得很熟練了，不過因為想快點成為至人宗師，嫏嬛并沒有專門去穩住姜珆，確定姜珆之后幾年都會因為自己口頭上提出的設想而抓耳撓腮后，便將自己的情況提交給了太虛天的內務處，讓他們安排試煉之地。

    宗門子弟和世家豪族中的子弟，至人宗師這一階段都是長老們專門安排的，他們會在征詢過弟子本身的意見后綜合衡量，然后將人給安排進試煉之地中。

    試煉之地，是很多大勢力專門培養的小世界。

    這類世界本身就是存在的，只是規則不全，有的世界沒有真氣的存在，有的世界可能修煉到宗師、大宗師便已經是極限了，這些世界被九州大世界的修士所發現，然后他們就會將世界煉化圈養起來，成為自己的后院、實驗基地之類的地方。

    而小世界上的居民，對此卻一無所知，他們甚至覺得，當初煉化世界的動靜，是神的垂憐。

    然后在時間的流逝當中，當初所經歷的歷史便成了后人將信將疑的傳說，如果當初煉化世界的修士沒有再在小世界當中顯露‘神跡’的話，那小世界中的居民，久而久之，就會把當初那段歷史當成如盤古開天地一般的傳說來看，甚至把這事當真的人，反而會被看作是‘迷信’。

    嫏嬛身為圣君之女，去試煉之地倒是不用像普通弟子一般排隊，七日之內他們便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在寰宇內，規則不全的小世界數不勝數，但盡管如此，九州大世界掌握的小世界依然有限，一是小世界哪怕再小，那也是一個世界，只有大能才能去煉化。

    二來這種行為到底有傷天和，算是破壞了自然規律，因此每煉化一個小世界，帶來的因果業障都是很龐大的，所以哪怕是如太虛天這樣的圣地，掌握的小世界也是有限的。

    再加上弟子又多，需要進試煉之地的自然也就不會少了，可偏偏一個小世界最多也就能安排十個以下的弟子，再多世界就承受不住了，因此排隊搖號，也就成了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進入試煉之地的通道，是一個半虛幻的黑色門戶，其中傳來如同黑洞一般的恐怖吸力，事實上這扇門戶的本質，也就是一種特殊的黑洞通道，只是如太虛天這樣宗門，會作面子工程，讓簡陋的黑洞，看上去有逼格一些罷了。

    嫏嬛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猶豫地邁步走了進去，每邁出一步，嫏嬛都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真氣消失，靈識探出體外也變得勉強起來。

    而等嫏嬛從通道中出來時，看上去便徹徹底底如同一個凡人一般，毫無修為在身。

    嫏嬛本身的修為，倒并非是消失了，而是在走出通道的過程中，被一股特殊的力量封禁了。

    修士身上只要還有一滴真氣在，就不會想去用凡人的手段解決問題，因此所有去試煉之地的弟子，修為都會被封禁，哪怕是去的有修行者在的小世界也是如此。

    第70章

    嫏嬛從虛空中走了出來，先是檢查了一遍周圍的環境，確認周圍并沒有外人后，這才將一旁的竹簡放到自己額上。

    竹簡是嫏嬛即將要代替的這個人的生平，由于只是書面信息，因此并不需要嫏嬛全心投入進去梳理，避免記憶錯亂，所以她還能分出心神警惕四周。

    雖說在一開始進來時，宗門會安排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但也并非沒有意外情況發生，太虛天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弟子一進來就面臨著追殺、砍頭之類的惡劣環境。

    嫏嬛要頂替的這個人，是這個小世界的一個小國的皇帝，這個世界并沒有修行者的存在，破敗且落后。

    頂替一個皇帝，是嫏嬛特意要求的，畢竟前世她并沒有怎么學過御下之處，這一世大部分也是紙上談兵，雖然目前來說做得還算差強人意，但嫏嬛清楚，那只是因為她接觸到的人都比較單純而已，真對上那些老怪物和妖孽，她絕對會是被坑的一個。

    再多的理論知識，都不如親身經歷一遍來得記憶深刻，嫏嬛不想專門浪費時間去學習這些知識，便借著這次機會一起解決，避免日后白白浪費幾年光陰來提升自己的容錯率。

    嫏嬛所頂替的這個皇帝，是一個名叫青鸞的偏遠小國，國內人口不多，由于前幾任帝王皆為女子，國內便漸漸有了女子為尊的思想，但因為他們只是大乾的附屬國，而大乾又是以男子為尊的緣故，這種思想并不算強烈，只要朝堂之上男女都有，并沒有某一個性別必須得呆在后宅的思想。

    大乾在三百年前統一了這個小世界，真正做到了四方來賀、八方來朝，周圍的國家都被打怕，割地賠款甘愿做大乾的附屬國，而能與大乾爭鋒的國家尚且如此，像青鸞這種苦寒貧窮的國度，則更不可能抵抗了，投誠的相當干脆，連每次新王繼任，都得讓大乾派來使來看一眼，如果對方不滿意的話，就會立馬換個繼承人。

    然而大乾的雄主無論給后輩留下了多大的財產，后輩子孫也總有敗光的一天。

    大乾的這任皇帝宣文帝在上位之前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多嫡之戰，先帝的皇子在多嫡之爭中幾乎死絕，活下來的也在宣文帝上位后的數年內不是病死便是郁郁而終，而宣文帝身為最后的贏家，卻也贏得慘烈。

    他的子嗣在他登上皇位后僅活下來了一子一女，登基后前幾年后宮當中倒是有妃嬪懷孕，只是最后都沒能生下來，再之后，后宮內再無喜訊傳出。

    也就是說，宣文帝只有一個孩子，根本沒有容錯率，偏偏這個太子又因為生長環境太過于安逸，長得有些歪。

    本身實力平平，偏又沒有容人之量，性格也有些暴戾，如此倒也罷了，看在皇帝只有一個兒子的份上，大臣們也能忍。

    但凡事就怕對比，宣文帝的那些皇兄皇帝可比他會生多了，不僅子嗣頗豐，其中能力出眾者還不算少數，這就讓很多臣子變得搖擺不定起來。

    宣文帝的那些兄弟姐妹幾乎全都死絕，也有這個原因在，畢竟眼看著那些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失敗者孩子一個個的往外蹦，他卻怎么耕耘都沒有孩子，宣文帝怎么看怎么覺得自己是被他們下了黑手，導致了他不能再生育。

    此為大乾的內憂，外患則是大乾曾經壓服的附屬國經過百年積累，元氣也漸漸恢復了，對大乾虎視眈眈，北方還有游牧民族時不時去sao擾邊境。

    不過這些，都跟原來的青鸞國沒有什么關系，因為這個國家太過貧窮落后，一旦發生了天災人禍，還得向大乾求援，平常更是會借著朝賀之事去打秋風，讓大乾接濟自己，所以對大乾的亂相，這個國家反倒比大乾國內的臣民還要顯得更加憂心忡忡。

    畢竟一旦打起仗來，就不知得多少年才能迎來結束，若是戰爭起時自己國家又剛好發生了什么天災，那他們連個求援的對象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國內的百姓因為缺少食物、藥材而死去。

    但現在嫏嬛來了，那這個國家就無法再置身事外了，只是結果是好是壞，嫏嬛自己也不能肯定。

    說到底，她就是個過客，擔任皇帝只是為了學會如何將御下之術運用得純熟且不著痕跡，為了利益又該如何背叛曾經的盟友，自己決策出現了錯誤又該如何甩鍋……

    而這個國家究竟是會走向鼎盛還是消亡，都是附帶的，鼎盛了，嫏嬛會有成就感，消亡了，嫏嬛心里會有負罪感，但也僅僅只是負罪感，不會因此為這個國家陪葬，更不會想辦法重建這個國家。

    不過盡管心里有許多想法想要去實現，但在沒摸清這個世界的狀況之前，嫏嬛也不會輕舉妄動。

    更何況，青鸞國雖然只是個小國，但內部的矛盾也不少。

    因為原身的這個皇帝，得位不正。

    倒不是說她逼宮了前任皇帝，而是她這個皇帝，純粹是憑運氣得來的。

    前任皇帝育有兩女一子，由于他們國家的皇帝會是誰全得看大乾選誰，因此這三個孩子，接觸的都是相同的教育。

    大姐天資聰穎，是前任皇帝最滿意的繼承人；小兒子性格跳脫，但天生體魄強健，驍勇善戰；唯有原身這個排在中間的，不尷不尬，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當初三人一同去往大乾，由于大皇姐太過鋒芒畢露，且因長得貌美被太子看上了，因此為皇帝所不喜，而皇弟則是因為是個男子，先天就被宣文帝所猜忌，所以最終這個皇帝的位置，便落在了原身頭上。

    宣文帝親自選的皇帝，青鸞國就是心里再不滿，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了，連讓原身‘病故’的想法都沒有，老老實實扶持她登上了帝位。

    但原身能力確實普通，又有兩個出色的人最對比，自然便不怎么得民心，朝堂當中，大姐為賢王，皇弟為德王，都有一批支持者。

    主弱臣強，青鸞國內部自然就不怎么安穩了。

    而原身也沒用多大野心，登上皇位后反而覺得自己德不配位，數次上書希望大乾換個繼承人，也因為這個原因，讓朝堂上某些堅定的?；逝?，也變得搖擺不定起來。

    說實話，原身的這個神cao作，簡直讓嫏嬛窒息，不管情不情愿，這個位置都被你得到了，就算你主動退讓，又能得到什么好結果？

    更何況，你表現得越無能，大乾就越滿意，哪里還會放過你？

    真想退位，就應該努力造人，反正天高皇帝遠，到時候娃一生就死遁，做個富貴閑人，然后讓孩子登基，長姐和皇弟把持朝政，這種局面，相信大乾絕對是很樂意看到的。

    不過現在這種局面，就得嫏嬛去面對了。

    嫏嬛抓著頭發想了想自己從竹簡上得到的信息，從表面上來看，無論是賢王還是德王都沒有篡位的想法，只是原身太過平庸，下的政令很多都被兩者反對，雖然最終的結果都證明他們的決策才是對的，但對原身這個當事人來說，她只看到了兩人處處與她作對。

    如果他們真的表里如一，那肯定是最好的，如果不是，嫏嬛也不能解決掉他們，不然民心必失，所以他們如果真的有不臣之心的話，嫏嬛只能通過外部戰爭來作矛盾轉移，然后在找到接任者后一步步給兩者挖坑，最終‘身不由己’、‘不得不’下令圈禁他們。

    察覺自己想得有些遠，嫏嬛便收回了思緒，看了眼青色的龍床，也不嫌棄上面充斥著原身的氣息，直接躺了上去，做出睡覺的姿態來。

    青鸞國以青色為尊，據說開國皇帝出生時有青鸞相隨，便以此為國號，以此為尊。

    原身此時也已經不在這個小世界了，她呆在皇位上整日擔驚受怕，生怕哪日皇姐和皇弟忍受不了她再呆在皇位上就把她給宰了，因此當‘神仙’出現后，原身立馬就答應了下來，半點沒考慮神仙要她的位置做什么，什么東西都沒帶高高興興的跟神仙走了。

    現在估摸著是在哪個小世界當個不愁吃喝的富貴閑人。

    九州講究因果，因此很多事都得師出有名，更何況皇帝畢竟是皇帝，哪怕只是個小世界的皇帝，也是普通人不能比的，所以不管是威逼也好，利誘也好，都得在對方同意的前提下才能頂替，不過這些人并不會被帶到九州，只會扔到另一個小世界中，根據情況作出安排。

    如原身，雖然當不成皇帝了，但至少不用為生計發愁，跟閑散王爺的生活差不多。

    而如果太虛天弟子頂替的是個乞丐之類的人物，那到了另一個世界，就不會給對方安排多高的身份，最多也就是讓對方從乞丐變為農民之類的，再高，以對方的位格也承受不了。

    這些人，至死都不會知道還有九州這個‘仙界’，只有一小部分天賦格外出彩，或是通過自身努力‘飛升’的人，才會被九州的人所看重，接去九州。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如果沒有九州的人主動開辟通道，這些人一輩子都無法解除到九州，哪怕是飛升，也不過是從一個小世界，趕往另一個小世界，甚至很多飛升者，在飛升途中，就會因為承受不了宇宙外的壓力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