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1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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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爹聽他說“結扎”,直接讓他跪在祠堂里,家法伺候。 四十道鞭、三十下杖,一套家法下來,褚堯已被打得渾身失血,奄奄一息。 他娘跪到他身邊,“兒啊,跟你爹服個軟好不好……” 褚堯卻一聲不吭,默默吐著血水。 這時,他爹的小妾領著她兒子來看笑話。 褚家就可笑在這個地方。 他爹思想極其保守,卻娶了個妓女出身的妾。他爹堅持嫡庶有道,卻在得知他結扎后,開始著重培養妾生的庶子。 眼下,他爹又在拿圣賢明理與家法來欺壓人。 過去數年,褚堯一直都在忍氣吞聲。 當下,他終于反抗了一次。 褚堯抬起頭,把他爹臭罵一通。 他爹大怒,把他打得更狠。 “倒反天罡!我怎么生了個你這么不孝順的兒子!家門何其不幸??!” 褚堯啐了口血,“不是我娘生的我么,你來搶什么功勞?!?/br> 他爹氣得紅頭脹臉,“都怪那個叫易什么的狐貍精!她死了倒好!” 褚堯失血過多,原本半昏著,可一聽他爹開始罵靈愫,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把他爹推向供桌。 一時,列祖列宗的牌位嘩啦啦地砸向他爹的背。 褚堯冷笑。 “讓那該死的列祖列宗見鬼去吧?!?/br> 后來,褚堯被打斷一條腿。 他娘來看他。 “那天在祠堂,我清楚的,你也是在給我出氣?!彼镎f,“我們娘倆,被所謂的‘家法’壓了太久,竟忘了我們還能反抗。所以,我很高興,你終于活出了自己?!?/br> 他娘邊給他喂藥,邊說著:“我尊重你的所有選擇。要是那姑娘還在,我真想見一見她。倘若我年輕時,能碰見那姑娘,能被她感染激勵到,說不定,后面就不會稀里糊涂地嫁給你爹?!?/br> 褚堯落了淚。 “她讓我活得像自己?!?/br> 養傷的日子過得很煎熬。 褚堯自己本身就是醫士,要想把斷腿治理好,完全是抓幾方藥就能解決的事。 但,他只是躺在床上,蓋著褥子,每時每刻都在感受腐rou不斷發爛,傷口不斷潰瘍。血rou和筋脈黏連又斷離,骨頭“噼啪”地響。 他只是清醒地看著自我頹廢,孤獨地感受自我痛苦。 當他看到窗紗外的天,從清晨到黃昏再到入夜;當他聽見誰家傳來一陣歡聲笑語;當閉上眼,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場爆炸前的點點滴滴; 他總會想起,有一個姑娘,也曾陪在他身邊,用開玩笑地口吻說,褚大夫,我們的關系可能會處得地久天長。 但,當時他沒有回答。 而現在,當他再想去回答,卻已經永久地失去了這項權利。 他爹終究不肯放過他,勢要把他身上的價值榨干。 當他再次醒來,只聽到下人遞來一個消息:他的未婚妻來看他了。 他爹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他找了個未婚妻。 褚堯原本不想見,可總逃避也不是回事。所以他盥洗了下,換了身衣裳,坐著輪椅出去,與未婚妻碰面。 他們要在一個涼亭底下碰面。 褚堯走近時,恰好碰見未婚妻在用帕子擦淚。 這姑娘主動介紹起她自己,“我姓田,你叫我田姑娘就好?!?/br> 褚堯就回:“田姑娘,我想解除婚約?!?/br> 田姑娘卻沒直接回應這個話題,反而講起她自己的故事。 在盛京,男女老少都迷戀著易靈愫。 她也是其中一員。 “我與她并沒碰過面?!彼f,“八年前,她復完仇,與庭敘一起隱居在深山里。庭敘愛養花種草,總來我家的花草鋪買種子。一來二去間,他就成了老顧客。我也從他嘴里,拼湊出了那位姑娘的形象?!?/br> 田姑娘說:“大家都愛她,可很少有人深入了解過她。所以,大多數人愛的不是她,而愛她身上的自由、灑脫,她是所有美好向往的象征?!?/br> “我不會去想,我對她到底懷揣著怎樣的情愫?!碧锕媚镎f,“我只知道,只要聽到她的名字,我便會覺得很安心?!?/br> “在來之前,我就已跟家里人鬧了一場,要解除婚約。我把刀架在脖子上面,逼問爹娘,我的生命,難道還沒成婚生子重要么。好在他們還有點良心,成全了我?!?/br> 田姑娘笑笑,“將來,無論我選擇走什么道路,恐怕都會一直想起她,思念她?!?/br> 她說:“請你務必,載著我這一份對她的愛,一直勇敢地愛下去?!?/br> 說完,姑娘走得決絕。 成婚這事,最終不了了之。 * 后來,蔡逯不知聽了什么消息,竟會以為,易靈愫還沒死,她只是遠走高飛,換了種身份繼續瀟灑。 大家都覺得他瘋了。 他卻毅然踏上了尋找她的漫漫長路。 為了留下她遺存的氣息,他把她的衣物筑成巢xue,而他成了只鳥,在以她為半徑畫圓的那方土地里,把與她有關任何物件都叼回巢xue。 為了證明她或許還存在,他把雙腳化作鳥的翅膀,天南海北飛來飛去,在每股風每陣雨里嗅。偶爾歇腳,發現除了擁有滄桑,其他別無所獲。 最終,在不知道捱過去多少個奔波的日夜后,蔡逯灰心喪氣地回到了私宅。 他曾把與她有關的所有物件都珍藏著,可她離開得太久了。 她的氣息儼然消散,那些物件也都在歲月里成了廢品一堆。 他推開那間掛滿信紙,布滿小狗日記的屋。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滿墻信。 愛與離別,都是她教會他的事。 他眼里酸澀得要命,讓他想直接把眼球摳出來。這么個玩意,天天哭,難道就不會累么。 須臾,海東青叼了一封信,飛到他身邊。 “是你啊,好久都沒見你了?!辈体置嗣哪X袋,解下信。 “沒有署名,是誰給我寄了信?!?/br> 蔡逯把信拆開。 信紙皺巴巴的,他耐心把信紙捋平。 信上只落著一句話。 “十洲云水,山河一道,念卿不如祝卿好?!?/br> 字跡無比規整,像拓印出來的方塊字。 可蔡逯還是一眼就辨認出這是誰的字跡。 撐開信封,瞥見里頭還塞了個小紙團,也是皺巴巴的。 蔡逯把紙團撐開。 話潦草寫下,又被涂黑劃掉。有幾個以頭搶地的小人偎在這些潦草的話旁邊,夾雜著幾個小愛心和幾個小表情。 他揉了揉眼,把每個被劃掉的字,重新拼湊在一起,拼成完整的句子與段落。 “啊??!蔡逯!巨巨巨想把你干到流淚求饒!天呢,你知道么,你哭起來真是好好看!” “好可惜哦,走之前還是沒能睡了你。哎,我真是心軟,終于決定把你這條小狗魚,扔出我的魚塘了!祝你永遠別再遇見渣女!” 他太了解她。 現在,當把這些字拼成完整的話,他眼前幾乎一下就浮現出她寫信的場景。 她一定是急著要走,所以寫得很匆忙。 她一定覺得把碎碎念、小愛心與小表情展示給他看,會很rou麻,很毀她的瀟灑形象。 所以,她把碎碎念通通劃掉,把信揉成皺巴巴的紙團。 她選擇留下一句很官腔,很正經的話。 “十洲云水,山河一道,念卿不如祝卿好?!?/br> 可最終,她把寫有這句正經話的信紙也給揉皺了,不想留下任何念想。 想起江邊臨行前,她曾朝他伸出手,可最終又縮了回去。也許在她伸手的那一剎那,她就已決定放手。 想起站在江橋之上,她忽然開始喊他的名字。因為很久之前,她說過:“呼喊你的名字,會覺得安心?!?/br> 想起商船泊岸,她忽然看向他,什么話都不再說。 注視是離別的開始,當她熄滅煙斗,只靜靜地看著他,其實是在用她悲傷的眼神,默默傾訴:再見了。 那些悲痛,曾被他刻意甩開。此時此刻,卻似洪水般地襲來,把他再度淹沒。 蔡逯把信紙緊緊捂在臉上,放聲大哭。 他與她第一次做,是在一個悶熱的暴雨夜。 而現在,當他被那些悲痛情緒淹沒,恰又碰上一個暴雨夜。 天地陰暗顛倒,狂風暴雨把窗拍開,密集的雨點斜著往屋里打。 滿墻書信被大風吹跑,無數白紙黑字飄旋在雨夜,掛到樹上,落在雨里,飛向觸不可及的某一片天地。 一本本寫滿真情的日記,被風吹得移位,飄上天。日記承受不住風力,驀地斷線散頁,一頁頁席向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