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81節
書迷正在閱讀:懷孕小美人被竹馬撿回家了、野心纏繞、蒾失的嬌凄、灰色天堂、劇情崩壞后,穿書女配放飛自我了、首長野中帶勁,病弱美人被親哭了、掉馬后全人類陪我演戲、魔王母女的床上秘情(glluanlun)、中單很酷不聊天[電競]
然而她又必須把蔡緄抓住,親自處死,不僅是因蔡緄是她的殺親仇人,更是因…… 有些零碎記憶沖到她腦門,她頭疼欲裂,想不顧一切,與誰大吵一架,好把這滿心戾氣給宣泄出來。 靈愫瞥了眼蔡逯。 要跟蔡逯吵一架嗎? 他腹上還插著一把長劍,跟他吵,萬一再把他氣死了,那她還得多處理一具尸體。 靈愫掐緊手心,將陰暗思緒暫壓心頭。 她問:“你就一點都不怕我?我可是屠了村又殺掉皇帝的人?!?/br> 蔡逯搖搖頭:“倘若我是你,我也會這樣做。只是我沒有你這樣的實力……” 他一直都知道,單論武功而言,她簡直能輕松碾壓他??芍罋w知道,現在親眼目睹后,內心還是受了不少沖擊。 他不愿承認,仿佛只要承認就顯得他很嬌氣。 可實際上,這種遍地rou糜,人頭堆滿,尸橫遍野的血腥場面,還是讓他身心不適想嘔吐。 但他裝得很好。 靈愫把他扯到某一家院門前的屋檐下避雨。 她問:“你現在已經見到我了,我沒受傷,人好好的。你怎么還不走呢?” 蔡逯回:“想跟你說會兒話,說什么都行?!彼址磫枺骸澳阍趺匆膊蛔??” 她指了指院里的尸體,“我在欣賞自己的杰作。反正禁軍他們也抓不到我,我待夠就回去?!?/br> 蔡逯側眸看她。 燈籠染了血,灑下來的燈光黃與紅交織,陰森森的,像來到了陰曹地府。 她就待在這陰曹地府一般的環境里,泰然自若。 她把一條衣片撕下,擰干血水,綁在被劃傷的手上,當繃帶用。她手指翻飛,靈活地將衣片系成結,又用牙咬掉多余的線頭。 動作熟稔流暢,像做過無數次。 做完這些,她又捧了把雨水,往臉上一撲,洗掉所有血點泥點。 她還想把劍擦一擦,卻突然想起,劍插在蔡逯身上。 “你趕快回去吧?!彼f,“找個大夫,給你療傷。這把劍,拔出來就扔了吧。刃都卷了,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br> 蔡逯臉側也沾了點血。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而是那些死人的。 靈愫從身上再撕下一個布條,攥成手帕的模樣,俯過身,把他臉上的血點擦掉。 無意間,倆人對視一眼。 蔡逯看起來,比她更失魂落魄。 他的精氣神很不對勁,但她一時又想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 他突然說了句:“你是不是很恨我?” 靈愫否認,“咱倆無冤無仇的,我干嘛恨你?愛與恨都是很消耗人情緒的,尤其是恨。多恨一個人,就代表自己多一份無能?!?/br> 她想了想,“你是指蔡連那事么?你放心,我不會因這事恨你?!?/br> 她說:“這事想起來就很可笑。那時,你還在遼國求學,蔡相與夫人離蔡連他們有八百里遠,連蔡連是哪條狗都不清楚。你們之間唯一的聯系,大概是都姓‘蔡’吧?!?/br> 可就是這么可笑的一件事,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越拔,反而扎得越深。 她說:“最初,我的確有懷疑過你家的人。甚至還想過,要不把你和你爹娘都虜來囚禁,嚴刑拷打,不問出個好歹就不放你們回去。只是這方法太過冒險……” 她撞了撞蔡逯的肩,“你們一家三口的心眼,都在你爹身上。論心機,我想彼時的我,玩不過一個老狐貍政客?!?/br> “所以啊,你也別有愧疚感。此事與你無關?!彼f,“現在你知道了,最初我對你示好,只是想接近你,利用你,順利拿到卷宗而已?!?/br> 說這話,她原本是想攆蔡逯走的。 她暗示他:我對你只有利用,現在利用完了,你可以滾了! 可蔡逯聽過,反倒離她更近。 蔡逯出聲道:“我第一次見你殺紅了眼,第一次了解你的真正想法。我以為我會有各種情緒,可能會郁悶、氣憤、委屈??涩F在卻是,我只想跟你再待一會兒。別趕我走,就待一會兒?!?/br> 靈愫看向蔡逯,眼神復雜。 蔡逯在這段不健康的關系中越陷越深,這意味著他會越來越黏她。 她不喜把關系處得牢靠,到時甩都甩不掉,當真令人心煩。所以就想著怎么把話說開,讓他早點遠離她。 可當下,她實在太累,精神高度緊繃,肢體痙攣發抖,她沒有精力再去打感情牌,苦口婆心勸他。 不走就不走吧,反正等她去了苗疆,他們也見不了幾面了。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說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易老爺是進士出身,可他性情耿直,得罪了很多人,最終被貶到老家石溪縣做縣令。當時易家主仆數口,都是易氏宗親。從前大家就親近,如今住在同一府邸下,聯絡更是緊密?!?/br> “易老爺和我爹易管家,都是在該當爺的年紀才當了爹。小姐很早就去私塾念書,順便把我也帶了過去。那個時候,她坐在屋里寫字,我閑不住,就跑到外面捉雞逗狗?!?/br> “廚房的大嬸總愛把飯菜做咸,所以有個‘鹽王爺’的綽號。我娘給這大嬸打下手,她們一幫婦人,總愛一邊擇菜,一邊聊八卦。夫人就愛聽這些愛恨滔天的八卦,擠到仆人中間聽,拿捧瓜子能磕一天?!?/br> …… 說起從前,她的語氣也軟了幾分。 家生變故時,她才四歲。按說過去這么多年,這些回憶都該忘得差不多了才是??伤齾s記得特別清楚,往事歷歷在目,仿佛在昨天剛發生一樣。 可當把這些幼時記憶說給蔡逯聽時,她又覺得這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久遠不可及。 絮叨這一堆話時,蔡逯安靜得連呼吸聲都好像沒了。 靈愫朝他淡然一笑,“你不必這樣小心翼翼,也不必尋思什么話來安慰我。我說給你聽,就只是想給你聽,沒什么別的深意?!?/br> 她說:“就當聽了一段故事好了?!?/br> 她有意撇開苦痛不講,只是講著輕松日常。 可余光掃過,卻發現蔡逯偷偷抹了把眼淚。 她不懂蔡逯是何種心情,不懂他為什么要哭。他好奇怪,明明她講得那么輕松,可他卻聽得潸然淚下。 她接著講了個笑話。 雖然她的語氣平淡,但講完,她自己卻捧腹大笑。她瞥了眼蔡逯,蔡逯就立即捂著腹上的傷口笑了起來。 是吧,他肯定也覺得好笑。 笑到最后,她側目看去,發現蔡逯雙手抱膝,笑得直不起腰,雙肩劇烈顫抖。 靈愫又笑了陣:“你腹上還插了把劍……噗哈哈哈……這個姿勢真的不會壓到傷口么?” 蔡逯還是保持那個姿勢,“笑”得喘不上氣。 這一刻,靈愫以為他們倆在同頻大笑。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想明白。 其實蔡逯是在哭。 肩膀抖得那么厲害,“笑”里夾著明顯的哭腔,那分明是在哭。 因為他心疼她,可卻又無能為力。 然而在當下,她還不懂,原來蔡逯這種怪異的情緒叫做“心疼”。 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喂,我們都該走了?!?/br> 后來,他就插著把劍,踉踉蹌蹌地走了。 同時,也把她那份好不容易積攢出來的平靜帶走了。 * 靈愫回到家院,推開門,見閣主一臉陰沉地站在屋檐底下等著她。 靈愫趕忙跑過去,“先聽我說,我們現在必須去苗疆,當年還有個……” 閣主笑得比三九天的冰霜還冷。 他猛地把收拾好的包袱扔到院外的地上,濺起幾層水花。 “去苗疆?我看去地府走一趟還差不多!” 他扯起她的胳膊往屋里帶,“砰”地帶上門。 “你出息了啊,都敢闖皇宮殺皇帝了?!走之前怎么說的,不殺不該殺且不能殺的人!你不答應了么,現在又做了什么?” “那可是皇帝,那是萬歲萬歲萬萬歲!你以為他是一頭野豬啊,想殺就能殺?他是我們萬不能殺之人!就算太子奪位,要弒父弒君,那都是皇家的事,我們來插什么手?!你以為你是神仙,殺皇帝像吃飯那么簡單?” “還有,復仇就復仇,屠村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你前腳剛走,后腳禁軍和衙役就去那村抓你了么!你知道我派去多少殺手,動用多少人脈,找了多少關系,才把那一幫人攔截下來,好叫你逃之夭夭么!” “是,你是殺爽了,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之后,我得花多少精力去處理后事!有沒有想過,你又該怎么脫身?” 原本靈愫就想吵架,只不過剛才在蔡逯面前,她刻意壓著心頭的火。 現在回了家,想說要緊事,卻被閣主嘰里呱啦一頓貶低,她的火氣一下就猛竄三丈高。 她捋起衣袖,“想吵架是吧?好,那我就跟你吵!” 她掏出幾張早被雨水洇透的紙,甩閣主身上。 “你以為我是一時興起去屠村?我告訴你,我早把這村調查個底朝天了!這個村的男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個村的女人,拐賣孩童,把好好的孩子打殘去街上充當乞丐賺錢!這個村的老人,以jian.yin幼童為樂!這個村的小孩,以虐待貓狗為樂!” “他們的罪行罄竹難書!用好幾張紙都寫不下!但凡有一個好人,我都不會把人全殺了!” “一群仗勢欺人的敗類,活著也是毒瘤,殺了倒還算便宜他們了!地方衙門難道不該感謝我為民除害?” “至于弒君……呵,我這難道不是幫了太子一個大忙?現在他甚至不必行動,就能順利即位,還能趁機充當孝子賢君,把這大逆不道的罪名扣在別人頭上!我只不過是把他們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搬在明面上做了而已!” “當年若不是那皇帝突然要說去石溪山封禪,我家被滅門的消息也不會被壓得那么快,也不至于此后幾年,都沒人敢提!” 說完這一連串話,靈愫連連咳嗽,只覺喊得過多,現在頭腦缺氧,差點栽倒。 她猛灌幾大口茶水,順了順氣。 她嘲諷閣主:“你是不是罵錯人了?你難道不該跟我一起罵皇家的虛偽,罵那村里的敗類?” 閣主被她吼得愣了許久,“你跟我置什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