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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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就在她手邊,抬抬胳膊就能拿到。至于那些筆啊球啊鎖啊,更是能直接拿捏。 桌側挨著一扇窗。窗里墜了層細箴竹片。不想讓人看見里面在做什么時,就可以把竹片拽下,擋住許多光線與外來的目光。 可又擋不全。 倘若恰逢黃昏,繾綣到快發起一層毛邊的光束,會穿過竹片間隙,投在桌邊的光景里。 這張桌,以及桌周邊地方的用途,早已變了味了。 蔡逯闔住眼,嗅了嗅這邊的氣息。 有她身上的冷香,還有一絲細微的,剛被處理過的,男女攜.云.挈.雨后的味道。 在這里。 剛做。 剛做完。 剛走。 剛收拾。 褚堯走了過來,“你到底想干什么?” 蔡逯悲涼地瞥褚堯一眼。 “褚堯,你真以為你會是最后一個?” 他看著褚堯,仿佛看到了當初那個自信狂妄的自己。 誰能僅憑自信與愛意,就能讓渣女從良? 褚堯沒回話,蔡逯也不想聽他的回話。 蔡逯走了,依舊帶著詭異的平靜。 * 送走夏日的最后一波熱浪后,褚堯把褚家的傳家寶送給了靈愫。 是一個翡翠玉臂釧和半幅千里山河圖。 翡翠玉臂釧是傳給褚家下任當家夫人的,收到后,她轉頭就把這玉臂釧賣了。 千里山河圖本是一整幅,數年前半幅分給了蔡家,半幅分給了給褚家,以此均衡蔡褚兩大氏族的勢力。 只是后來,蔡逯他娘與褚堯他娘倆人交好,常彼此交換山河圖,你的掛我家,我的掛你家,掛著掛著,這次交接時就出了個錯。 誤打誤撞間,靈愫接到的那半幅山河圖,竟成了蔡家珍藏的那一幅。 褚堯本想與蔡逯溝通,好把兩幅圖換回來。 靈愫卻說不用,“怪麻煩的。再名貴的畫,也只不過是一個承載心意的物件。褚大夫,我只看重你的心意?!?/br> 說是這么說,可她說完,就打算把畫丟了。畢竟老長一幅畫,放哪都占地方。 誰曾想,她竟發現這畫里還有個夾層。 靈愫把夾層拆開,見里面擱著幾頁她要找的卷宗。 依舊只是一小部分,與第一部 分不同,這第二部分,完整地記載了滅門案的經過。案件起因原本寫在此,可卻被仇人提前撕去。 看來一本完整的卷宗,是被仇人提前撕開分成了三部分。如今,她找到了第二部 分。 她收到的這半幅山河圖,原本是擱在蔡氏那幅。 所以仇人一定跟蔡逯他娘接觸過,并有足夠充分的時間,能在畫里做手腳,且不被人發現。 這一次,靈愫也平靜許多。 仇人躲了起來,能預判她的預判,主動給出線索讓她查,一步步引導她主動現身,之后再誅殺她這個唯一的漏網之魚。 這是場貓鼠游戲。 靈愫嗤笑一聲,將這半幅山河圖撕爛,投入火堆。 最終,還是在褚堯這里挖出了線索。 她迅速鎖定仇人范圍,隱隱感到勝券在握。 次日,陽光明媚,風與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天氣這么好,仿佛不發生點什么,都是對這天氣的糟蹋。 靈愫與褚堯出來游玩。 倆人出了城,到郊外一座靜謐的小山里,享受親密時刻。 更準確地說,是靈愫主動帶褚堯來了她尋到的這片秘密寶地。 蒼穹高懸,天際無垠,暖日旁是一簇簇流動的浮云。曠野的風吹拂臉龐與軀干,仿佛是來了一場又一場的親吻。 鳶尾、桂花、摩羅開遍山野,比花開得更燦爛的,是她的笑顏。 她從草地里跑過,伸開雙臂擁抱清風。偶爾彎腰摘花,不多時,她懷里就出現一捧花束。 她把風箏放得遠,綴在天上,成了個黑點。 褚堯單腿支起,坐在山坡上看她流動的軌跡。 他沒從見她有這么高興過,所以當下,他因她的高興,而感到高興,甚至是感到幸福。 褚堯就吃了這種“沒見過”的虧。 倘若蔡逯在場,肯定會心嘆一聲不好。 因為在這時,靈愫那么高興,不是為戀情感到高興,而是為她接下來將要做的毀天滅地的壞事而感到高興。 男人總是在她的笑顏里淪陷,也總是后知后覺,她這個人,所有的心機,都藏在了她的笑瞇瞇里。 靈愫站在平坦的草地里,抬頭仰望褚堯。 她把一朵蒲公英吹散,一并吹散了她對褚堯的那些虛偽的,短暫的“愛”。 等上了馬車,她讓車夫把車停在路道邊。 褚堯不明所以,“怎么了?” 靈愫說:“到時候了?!?/br> 褚堯飛快瞥了眼周圍。 很好,通風,人跡稀少,風景好。 他以為到了要做的時候,于是他拉下車廂前頭掛著的帷裳,又把手放在了革帶上,準備解開。 靈愫就在這時候摁住他的手。 “褚大夫,我們分手吧?!?/br> 她知道褚堯會問為什么,所以提前用一連串話堵住他的疑惑。 “你是了解我的呀,我這個人就是風流,多情,渣。喜歡玩弄,踐踏真心。我有那么多老相好舊情人,玩過就扔,從來都只是玩玩?!?/br> “你能想象我浪子回頭,收心當誰家的夫人的模樣嗎?想象不出來吧。我也想象不出來,我也不是那樣的人?!?/br> “你明明知道我的行事風格啊。在確定關系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要分手。你看今日天氣多好,在這么唯美的一個環境下,是不是覺得分手也是件自然而然的事了?” “褚大夫,你沒想過么。如果我真的在意你,就不會一直稱你‘褚大夫’?!?/br> “我們能走到今天,其實我已經給你放水了?!?/br> “所以啊,天氣剛好,到時候了?!?/br> “我們分手吧?!?/br> 說完一連串話,她偏過頭看褚堯。 他就那么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的臉盯穿個大窟窿。 他沒有笑,沒有哭,沒有皺眉,沒有耷拉嘴角,面色異常平靜。平靜到讓她懷疑,褚堯是不是被氣死了。 良久,他掀開帷裳,指著外面的空地,語氣冰冷,朝她說了一個字: “滾?!?/br> 靈愫利落下車,本還想再說點像“再見”、“祝你早日覓得正緣”這種安慰話。 誰知她腳剛落地,那架馬車就迅速調頭,急沖沖地背向離去。 她都沒想過,原來馬能拉著車跑得那么快。 一溜煙,連人帶車都跑沒了影。 靈愫吁了口氣。 不分還干嘛?還等留著過年??? 她的心情依舊美滋滋的,提著衣裙一路小跑,欣賞著郊外的美景。 她與男人發展一段關系,大多是為了發泄糟糕情緒。 但她不總是時時刻刻都有壞情緒。 那就意味著,很多時候,她根本不需要男人,也不想再接著發展一段新戀情。 接下來,她就打算查出最后一部分卷宗,復完仇,遠走高飛。 她是這樣想著。 但她沒想到,她會在道路盡頭,遇見早已等候在此的蔡逯。 蔡逯的眼還泛著紅。 看起來,他狠狠哭過一場。 他說:“我們談一談,好么?!?/br> 靈愫笑了笑,“行啊。正好我剛和褚堯分手了,現在閑得很?!?/br> 他們隨便找了家茶館,坐下來面對面喝茶。 她不知道蔡逯要來談什么。 蔡逯只是握緊茶盞,“我想出了原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