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上藥這種事他也是頭一回,再加上傷處明顯,難免下手時細心許多。 上完藥折騰一圈已經凌晨一點,張姨在此時敲了門。 張姨不明其中緣由,只以為林殊止受寒發了熱,特意煮了姜茶送上來。 只有陳穆知道不是這么回事。 林殊止這個狀況不太適合喝姜茶,最后那杯辣得人嗓子發疼的玩意兒全進了陳穆肚子里。 方便起見,陳穆睡在了床外,那杯姜茶辣得人睡不著,陳穆翻來覆去,最后只有抱著林殊止時會好些。 他有些睡意涌上,抱著人淺瞇了一會兒。 燒退了大半的時候,一直迷迷糊糊的林殊止醒了過來。 他記憶混亂,只記得自己回房后就躺下了,被窩里暖和,他對于自己身體上的變化一無所知,醒來時便是這番精氣神被人抽干的模樣。 頭痛欲裂,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力,更讓人恐懼的一點是身上如同鬼壓床般綁定了一塊重物。 動作小心地掙了掙,那鬼卻把他壓得更緊。 陳穆終于被他鬧醒,下意識就探了探他額頭,發現溫度降下來后問他:“干什么?” 更恐怖了。 他還記得陳穆在與他翻臉。 莫名其妙地誤解他,一整天不給好臉色,那現在這番抱著他一副溫存模樣是為什么。 他不說話,等著陳穆先把他松開。 陳穆卻不隨他所愿,勒得他有種要窒息的錯覺。 他終于受不了率先開口:“你不是在生氣嗎?!?/br> “我生什么氣?!标惸碌穆曇艟従弿暮蠓絺鱽?,胸膛緊貼他的后背帶來一種令人安心的震動。 林殊止:“我不知道?!?/br> 今夜沒有月亮,深夜中也沒有一盞燈能為這間屋子帶來一點光明。 陳穆:“是你誤會我在先?!?/br> 林殊止快要被繞暈,他并不是完全地清醒,只能做到簡單地交流。 “算了,”陳穆呼出口氣,“還生我氣嗎?” “我本來就不生氣?!绷质庵购苄÷暤卣f。 陳穆聽到了:“那今天就一筆帶過,誰都不許再提?!?/br> 今晚的陳穆不太一樣,林殊止看不見臉,但能感受到后面那副緊貼著他的身軀。 “好?!彼f。 陳穆:“可以告訴我今天發生什么了嗎?” “我去見了個人?!绷质庵拐f。 “你母親?” “你知道?”林殊止詫異。 陳穆一只手不安分地捏著他胳膊下的軟rou:“之前調查過,你今天去辦事的那片區域,住在那一帶的只有她?!?/br> 林殊止:“她讓我替她擺平一些麻煩?!?/br> “你不喜歡?” “她和我父親一樣,都唯利是圖,”林殊止閉起眼,“從小我就是個不太重要的邊緣人物,我母親不喜歡了就可以把我送到我父親那兒,我父親嫌我麻煩也想把我扔出去。等到了現在,見我有用處了,又紛紛找上我?!?/br> 他笑了聲:“其實他們也不算什么壞人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是為了自己而已?!?/br> 他不知道為什么要和陳穆說這些矯情造作的東西,可說都說了,再也收不回來。 陳穆在背后很安靜,靜到林殊止幾乎要以為他睡著了。 突然背后的人開口問他:“要聽故事嗎?” 未等林殊止應話,陳穆自顧自道:“我有個朋友,和你的際遇也差不多?!?/br> “他母親在他十一歲那年拋下他離去,父親在半年后娶回了養在外面的二房,二房來時我的朋友才知道,原來他父親在外面早就已經有了私生子?!?/br> “他想了很多年,為什么母親不愿意帶著他一起離開,而是將他留下來與不愛他的父親一起生活,想到現在也沒想明白?!?/br> “后來很多年后他終于找到了母親如今的所在地,原來一直以來母親都沒有離開,就在洛城當地組建了新的家庭,開了家店,現在過得很好?!?/br> “人都是很矛盾的,一面恨一面愛,我現在也不知道,她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br> 陳穆喃喃道,他聲音沒什么起伏,胸前側臥的林殊止無聲無息,似乎是又睡著了。 其實他的故事里有編纂的成分,他騙了林殊止一些東西。 那所謂的朋友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他母親是嶺南人,會說粵語,一家人經營著一家粥鋪,離他很近,就在市郊的半山腰上。 那片有個4a級風景區,一年到頭人來人往,雖然有時生意不好,但勝在一家獨大,不愁生計。 他有個可愛的meimei,今年九歲,今年上了小學三年級。 十一歲那年的陳穆其實知道那晚母親要離去,但他不聲張,裝作無事的樣子在房間里待了一整晚,甚至為母親鋪好了離開的路——潛進父親的書房里將全屋攝像頭定時關閉三小時。 那晚過得都很平靜,家里養的小狗沒有因為有人出入而亂叫,也沒有人來與他做最后的告別。 其實他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只是午夜夢回時,做的夢還對從前有所執念。 …… 林殊止睡得并不安穩,呼吸聲時淺時快。 陳穆困倦中又被一陣微乎其微的聲響吵醒,發現是林殊止是在做夢。 也不知夢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嘴里還念念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