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大頭。
暮色降臨,沿街小店亮起招牌燈。 歐陽瓊追劇追得無聊,叫來房里備課的向禮守店,轉身走向隔壁超市,恰好撞上正和程路山閑聊的周瀾芳。 “程靖呢?” “出去了?!?/br> 周瀾芳疑惑道:“他回來這么久,人都沒見過兩次?!?/br> “欸,別說了?!闭f起這個,程路山不停地嘆氣,“他剛回來就被李阿婆盯上,老太太每天拄著拐杖來回跑幾趟,非要給他說媒?!?/br> “程靖今年24,也到了適婚年紀?!敝転懛嫁揶淼匦?,“相個親,結個婚,再生個大胖小子給你抱,省得你每天守著這個小破店大眼瞪小眼?!?/br> “他有主見得很,我說話不算數?!?/br> “也對,你兒子一向比你靠譜?!敝転懛加猛繚M紅指甲的手優雅地指向他,“這事你得反省?!?/br> “是啊?!背搪飞捷p輕點頭,“吾日三省吾身?!?/br> 周瀾芳訝異,“喲,文化人啊?!?/br> 他面無表情地勒起袖子,亮出胳膊上的虎頭刺青,看得出來有些年代,圖騰墨水淡了不少。 “低調社會人?!?/br> “久仰,久仰?!?/br> “不敢當,不敢當?!?/br> 兩人聊得正歡,外頭聽完全場的歐陽瓊走了進來,“程師傅,來兩包花生?!?/br> “再加兩瓶酒?!敝転懛剂ⅠR加上一句,轉頭看歐陽瓊,“今晚咱姐倆整點?” 歐陽瓊好奇,“你晚上不做生意了?” “不做了,老娘要休息?!敝転懛紗问謸巫∠掳?,伸展的身體線條極其優美,“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客人扎堆地跑來,我是這邊剪完那邊燙,手都要掄出火星了,再這么干下去,命都得折在店里?!?/br> “你可是十里八鄉公認的黃金剪刀手,這點小活不值一提?!背搪飞较裙ЬS再安撫,節奏行云流水,“你沒事多教教老趙,簡單的活交給他去干?!?/br> “他?他一天到晚就沒清醒過?!敝転懛急镆欢亲涌嗨顩]地方吐,“上回店里來個小伙子,我不在,他給人剪寸頭,結果人家一覺醒來被剃了個大光頭,那是一根毛都沒留啊,得虧人小伙子脾氣好沒找我們麻煩,否則十個趙德成都賠不起人家?!?/br> 她繪聲繪色地描述成功逗笑兩人,吐槽正來勁時,一個幽怨的男聲冒出來。 “干什么干什么,我一不在就到處說我壞話?!倍酥【茐氐内w德成走進店里,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低聲警告,“回家我再收拾你?!?/br> 周瀾芳推開他湊近的臉,不屑地哼:“就你那三兩下,誰收拾誰呢?” “咳咳?!壁w德成不好意思地憨笑兩聲,“單車騎得好好的,坐什么高鐵啊?!?/br> “去你的高鐵?!彼托?,上手揪男人的耳朵,“你最多就是輛老爺車,還是停產的那種?!?/br> 聞言,趙德成嘚瑟地摸了摸地中海,“限量絕版,你懂我的珍貴就好?!?/br> 周瀾芳氣笑,奪過他的小酒壺喝了一口,兩人你爭我搶,場面一度混亂。 氣氛烘托到這里,程路山提議:“難得今晚孩子們不在,我去弄幾個下酒菜,大家一起喝點?” 眾人紛紛點頭。 “不醉不歸?!?/br> * 一輪彎月懸掛天邊。 銀色月光鋪滿大地,給萬物披上一身素雅的輕紗。 微風吹過,捎來些許涼意,枝頭的嫩芽隨風搖曳,撩起一片沙沙聲。 走出迎春巷,往右走大約2公里是江州市文化宮,三樓是電影院,存在的年月比他們的年紀都大。 四人沿著街道迎著春風,慢悠悠地朝目的地前進。 途中偶遇蹣跚前行的李阿婆,她穿著色彩斑斕的長袍,銀發一絲不茍地盤到腦后,牙快掉光了依然精神抖擻,見著他們就問:“你們瞧見程靖了嗎?” “我...” 夏芙心的話剛出口,身后的謝以梵猛踢她一腳,樂呵呵接上,“沒有,靖哥好像去外地了,最近很少回家?!?/br> 李阿婆失落地“哦”了聲,離開前不忘叮囑,“如果你們見到他,通知我說一聲,我有要緊事找他?!?/br> 謝以梵點頭如搗蒜,“好的,一定?!?/br> 李阿婆走后,剛被人莫名踢一腳的夏芙心記仇地踢回來,滿腹疑惑地問:“你干嘛撒謊?我們不是剛剛見過靖哥嗎?”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敝x以梵一臉神秘地說:“靖哥最近被人盯上了?!?/br> “誰?” “還能是誰?!壁w晞西朝李阿婆離開的方向努努嘴,替她答疑解惑:“我那天去買醬油,聽見程叔和向叔聊天,說靖哥退伍回來后,李阿婆每天都來,有兩次甚至帶著相親對象殺上門,嚇得靖哥都不敢待在家里?!?/br> 夏芙心雙眼睜圓,“真的假的?” 她自小在迎春巷長大,對怪脾氣的李阿婆早有耳聞,特別是說媒上的執著,據說被盯上的一個都跑不掉。 “程叔說,靖哥明確拒絕過相親,可李阿婆完全聽不進去,有時候搬個凳子守在超市門口,一守就是一整天?!敝x以梵說起八卦就來勁,整個人神采奕奕,“巷頭巷尾,抬頭不見低頭見,程叔他們也不好和李阿婆撕破臉?!?/br> “太慘了?!毕能叫挠芍愿锌?,“凄凄慘慘的那種慘?!?/br> “要不你代表我們去找李阿婆談判?”謝以梵摸她頭頂的那一小撮呆毛,“保護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夏大寶?!?/br> 夏芙心順勢拽住他的手臂狠咬一口,謝以梵一個反手鎖喉,長胳膊死死卡在喉間,她掙脫不開,臉憋得通紅。 這時,不遠處飄來熟悉又詭異的男聲,宛若閻王點名。 “謝以梵?!?/br> 謝以梵嚇得趕緊松手,循聲看去。 街邊樹下停了一輛灰色小轎車,身穿黑藍色襯衣的程靖端坐在駕駛位,那雙深邃的黑瞳透過車窗鎖住他的臉。 “過來?!?/br> 謝以梵唇角抖動,面露哭相。 ——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 謝以梵好奇地圍著小車左看右看,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上副駕駛。 “靖哥,你買車了?” “二手車?!?/br> 他漫不經心地解釋:“之后一段時間會經常跑市場,有車方便一點?!?/br> 謝以梵了然點頭,“你打算再開一家超市嗎?” “不是?!?/br> 程靖的注意力全在后視鏡,上面清晰地印著圓臉小姑娘的輪廓。 她正在和趙晞西聊天,不知聊什么開心事,笑得花枝招展。 謝以梵見他半天沒說話,小心翼翼戳他的粗胳膊,“靖哥?” 程靖晃過神,佯裝鎮定地從煙盒摸了根煙,夾在兩指間,“飯店?!?/br> “那敢情好啊?!敝x以梵一聽這個就來勁,瀟灑揮手,“你到時候別花錢請什么服務員了,等我們幾個上了大學,多的是時間給你幫忙?!?/br> “大學又不是終點,時間依然寶貴?!?/br> 謝以梵垂眼,自嘲地笑,“時間寶貴的是他們,不是我,我也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小廢物?!?/br> 程靖出手拍他的頭,“別看低自己,你比你想象中要厲害?!?/br> “靖哥你要這么說,我可就驕傲了?!彼χ北嘲?,傲慢大公雞一秒上線。 程靖斜眼看去,“你驕傲一個我看看?!?/br> “不敢?!彼珙^一落,能屈能伸,“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清純小男孩?!?/br> 男人靜靜看著他,不說話。 謝以梵咽下口水,“老男孩?!?/br> 程靖收回視線,煙咬在嘴里,低手在置物格翻找火機。 “靖哥,你這是準備去哪兒?” “回家?!?/br> “千萬!不能!回去!”謝以梵滄海一聲吼,惹來程靖疑惑地審視,他夸張地添油加醋,“我們剛剛遇上李阿婆,她還向我們打聽你來著,我看她那架勢分明就是沖著你家去的,你現在回家等同于羊入虎口,說不準還會帶個年輕漂亮的jiejie一起蹲守你?!?/br> “...” 程靖將信將疑,可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又不像是編的,正沉思之際,謝以梵的大頭突然湊過來,笑得幾分曖昧。 “反正回不了家,不如參加我們的四人聚會,我保證活動豐富有趣,過程跌宕起伏,必定讓你終生難忘?!?/br> “我...”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敝x以梵打斷他的話,上來就是一頂高帽,“善良正直還有親和力,不愧是我們敬仰的絕世好男人?!?/br> 程靖噎一嗓子,拒絕的話全被堵死,無奈嘆息,“謝以梵...” “欸——” 他充耳不聞,轉身下車,邁著雀躍的步子蹦蹦跳跳跑向街邊的三人,用自以為微弱的音量滿世界廣播。 “司機我找著了,還有個買單的冤大頭?!?/br> 程靖冷笑一聲。 你當我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