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若是遇襲,她們看似牢固的結盟可能隨時分崩離析。 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提議下,眾人決定把財貨暫時集中埋藏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下,只帶牲畜入察哈爾。若是遭遇不測,也算是留有一份東山再起的希望。 這樣,既是對眾人的約束也是對結盟的維護。 幾位領頭人效仿金元時期不起墳塋、不留墓志、不公布葬地、斬殺駱駝為引的秘葬法子。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挖掘深xue掩埋財貨。 然后,在藏寶處當著母駱駝的面,斬殺小駱駝,以便來日用母駱駝為導引,來尋財貨。 因為駱駝不僅有‘草原之舟’的美名,更是少有的忠貞重情牲畜,它們會記得自己的伴侶與孩子,失親之后悲痛不已。 來日,只要把母駱駝牽到藏寶處附近的草原,它便會哀嚎不止,最終踟躇于孩子的絕命之地。 最后,把草皮復原,再縱萬千牛馬踏平所有痕跡。 為防隊伍里有人有異心,盯上失子的母駱駝。負責藏寶的幾人故布疑陣,在不同的地方斬殺了六匹小駱駝。 那時節,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若在太平日子里,牧民們會把駱駝送往更深處的草原,讓它們像野駱駝一樣在草原上自給自足,偶爾去看看它們的情況,待來年草場豐茂再接回來。 領頭人們把那些失子的母駱駝做上只有她們幾人知曉的隱秘記號,然后和幾十匹駱駝一起放歸草原,期待來年春天找回它們那一日。 她們沒有等到春天。 因為距藏寶不過兩日,在一個飄著細雪的黃昏,她們竟發現放去南方草原的母駱駝們齊齊朝西邊小孤山去了。 眾人驚駭莫名,一小隊人馬匆忙追過去查看情況,正好與追殺她們的噶爾丹左路軍狹路相逢。 如狼似虎的左路軍順著她們追逐駱駝的行跡,反推找到了大部隊。 草原人的血性是刻在骨子里的,插翅難逃,只能決一死戰。 婦孺們或許體力遜于男兒,但在面對死亡威脅時的爆發力絕對不輸任何人,孩童漏風的牙齒亦是武器。 最后一人倒在鐵蹄之下時,左路軍減員千人,輕重傷者無數。 “當日,那些駱駝是有人故意驅逐去小孤山方向的,目的正是引左路軍與我們廝殺?!蹦寥室а狼旋X,目若饑鷹鎖住多羅特汗,“岱欽,是你!” “彼時你兄長還在汗位,你只是多羅特部一個小小臺吉。他在外率兵助漠北退敵,留你在內駐扎巡視察哈爾邊境,防止噶爾丹的大軍踏破漠北后直沖多羅特部。你在邊境早早發現噶爾丹左路軍南下,氣勢兇悍,心中畏懼,不敢直面迎戰,便把他們先行引去與身陷絕境的婦孺們廝殺,待他們力竭,你再出面當黃雀?!?/br> “你這黃雀當得好啊,漠北潰散,你兄長力竭戰死,唯獨你保存下大半勢力,一舉奪下侄兒的汗位,呼呼喝喝到今日?!?/br> 牧仁狀若癲狂,指控聲聲泣血。 帳內眾人一時看得怔住。 多羅特汗額角冷汗細細密密浸出,面色青白交加,卻兀自強撐,冷笑呵罵,“哪里來的混賬東西都敢隨意攀扯本汗,策棱,你這又玩的哪一出,圍魏救趙?以為滿口胡言污蔑本汗,造謠讓本王受千夫所指,自己便能逃脫重傷我兒的責罰嗎?” 策棱早不動聲色退出大帳,遠遠朝自己的侍衛白音使眼色。 不多時,白音又帶來一群人,這群人穿著打扮明顯富貴許多。 他們乃當年漠北各小部落的幸存兒,也是如今的部落首領。當年婦孺們南逃分作幾撥,并未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僥幸給各部留下了火種。 如今經過十幾年的經營,這些小部落雖未成氣候,擰成一股繩卻也不容忽視。 這些小首領本是來御營朝天子的,乍然被策棱召集在一起,得知舊年慘事,求證過后,怒不可遏,當即要沖去與多羅特汗對質。 他們當年雖被送往別處,但那批南逃的婦孺里,也有他們的親眷子侄! 經過皇帝的默許后,這群人魚貫沖入大帳。 多羅特汗還在掙扎,見又來一群還算眼熟的人,認出對方的身份后,心頭狂跳不止。 小民牧仁的指控他可以不放在眼里,斥罵嘲弄。 可這群漠北小首領糾集起來的勢力他卻不能等閑視之。 人一心慌,便容易露怯。 接二連三的沖擊,多羅特汗到底做不到面對千夫所指而處變不驚。 一個人對幾十個人,每句話都會被那么多只耳朵和腦子仔細分辨解讀,一著不慎便被抓住破綻,帳內鬧得不可開交。 策棱并不關心多羅特汗在強壓之下,是否會供認當年血債。 分明是捅破天的人,此刻卻悄無聲息離開。 他望向巴依爾的帳篷,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日申時初。 塞外天際已現暮色,黑壓壓一片,暴雪驟降,扯棉搓絮。 多羅特汗終于暫且了結官司,從大帳里脫身,未來得及擦一把汗涔涔的前額,便立刻有心腹湊上來急聲道出噩耗。 多羅特汗聽聞過后,呆在原地片刻,毫無預兆噴出一口血,仰面倒地時,看見漫天風雪,喃喃道,“變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