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大汗身為部族首領,族內竟由著這些流言肆虐,而不加以約束,與為虎作倀何異?!?/br> 這不是他要的反應! 多羅特汗怒火翻涌,眉毛倒豎,后牙咬得咯咯響,不過畢竟是久居汗位多年之人,不至于被個小丫頭片子當眾指責一番便亂了心神。 只見他怒極反笑,沉聲道,“瞧公主這些話說的——聽聞你們滿清入關之后崇尚漢學,公主讀圣賢書長大竟是沒學過三從四德,貞烈德行?” 這話等同直接往容淖臉上拍上少教兩個字。 金頂大帳內不知何時起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喘息都不敢大聲,倒是布和頂著一張麻木臉在不動聲色打量容淖。 在面色不虞的皇帝出聲調停這場鬧劇前,容淖再度開口應對。 “輕信與盲從可算不上讀書,思考與權衡才是?!比菽自频L輕道,“反正,我未從書里讀出女子應當——” 容淖微妙一頓,她感覺有道目光一直緊鎖著自己,讓她有股芒刺在背之感,她知道那是誰。 可是這一刻,她不想去分辨君父的喜惡,因為她發現帳內有許多低眉順眼的女子其實有在側耳認真聽她講話。 她的目光固執而純粹,口齒清晰道出未盡之言,“把男人的自私當美德?!?/br> - 宴會結束后,容淖裹上厚重的衣帽,小鹿皮靴踩在積雪里,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六公主?!庇腥藛舅?。 容淖駐足轉身,背光的關系,她只能看清有個雄壯的身影朝她闊步而來,辨不清相貌。 直到那人走近。 容淖看清他的臉,驚訝之下脫口而出一句,“你的歌……”說到一半又猛地住了口,覺得不太合適。 布和垂著眼,溫聲道,“沒關系,你可以說?!?/br> 容淖再次上下打量過他魁梧的身形,誠心夸贊,“你的歌聲和臉都很顯瘦?!?/br> 布和‘噗嗤’笑出聲,眉目飛揚,沖淡了身上那股麻木失意,那張臉看起來至少像剛中了秀才的書生,不那么落魄了。 不過,布和雖長了張酸儒臉,性情倒是意外直接,開門見山問起,“明日晨起公主可想與我一同去看哨鹿?” 晨起。 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今天打了一整天的哈欠,容淖打算明日睡一整天補回來。 再說她剛惹了皇帝,那句‘把男人的自私當美德’可是摸著皇帝的老虎屁股了?;蛘哒f,是戳中了天下所有意圖鞭策、塑造女人的自私男人的肺管子。方才在宴上皇帝雖然沒指責她一句狂逆,但憑她多年來對皇帝的了解,皇帝這會兒估計正煩她呢。 還是避避風頭好,反正按照規矩,只有圍獵大典第一日與結束那日,女眷才必須朝服出席,其余日子除非遇上傳召,都可在御營內自己安排玩樂,不必跟到圍獵場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容淖不想去圍獵場觸霉頭,十分干脆的拒絕了布和,轉身離開。 沒走出兩步,又聽見布和在后面喊她。 “公主?!?/br> “多謝?!?/br> 容淖帽子戴太多扭頭不便,只略抬手揮了揮,示意自己聽到了。 她知道布和在謝她方才宴上對敖登哈敦的維護。 - 回到下榻的帳篷,容淖洗漱干凈后,寢衣辦褪,闔著雙目癱在床上由木槿給她涂抹去疤藥與香膏。 過了一會兒,容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倏地睜開眼,問道,“怎么不見飛睇?” 這次北巡,容淖只帶了飛睇出來,沒帶雪爪,怕貓受不住凍。 飛睇性子懶又很粘她,一般夜間都是睡在她的帳內。 木槿聞言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今日從進門到現在確實沒見到飛睇,她猜測道,“是不是被底下人帶出去玩了?” 容淖蹙眉,“這么晚了,抱出去玩早該送回來了?!?/br> 木槿知道容淖重視飛睇,立刻表示,“那奴才去問問?!?/br> 木槿走后不久,容淖披衣起來倒了杯茶,隱約聽見帳篷的矮木門處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她以為是飛睇自己跑回來了在外面撓門,趕緊過去。 門一拉開,門外沒有飛睇,只立著個風雪落了半肩的年輕男子,凜冬鍍得他渾身氣場格外懾人,像頭虎視眈眈獵食的雪狼,偏偏臉上又掛著幾絲笑意與……期待? 兩人短暫對視了一眼,似都讀出了對方的想法,幾乎同時出手。 容淖用力關門,策棱一把抵住,沒敢使太大力氣,并開門見山表明來意,“我想請公主幫個小忙?!?/br> 因為用門較勁的舉動,兩人站得很近,容淖能隱約聞到他身上有股太行崖柏的氣息。 容淖皺眉小退一步,拉開兩人距離,毫不留情道,“不幫?!?/br> “先別拒絕,聽我說完?!辈呃庠缌系剿龝沁@幅反應,并不覺得難堪,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笑意,好脾氣道,“作為交換,那群塔里雅沁回子逃入杭愛山的事,我會替公主解決周全?!?/br> 大概五日前,容淖接到敬順的消息,說那群塔里雅沁回子逃進了杭愛山,問她如何是好。 杭愛山地理位置特殊,算是漠北與漠西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