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容淖淡淡問道,“你可記得,王貴人當初為何被踢出伴駕北巡的名冊,禁足在暢春園?!?/br> “這個奴才知道?!苯K于說到一個自己清楚的,嘠珞忙不迭搭話。 “名義上說王貴人懷有身孕,不宜舟車勞頓,奔波北行。實際上,是她與春貴人斗法時落了下乘,仗著資歷整頓來歷不清白的春貴人,說春貴人留著身上那筆雕青花彩是對宮外的夫婿余情未了。逼得春貴人走投無路之下,親手割掉那塊紋有雕青的皮rou,以證清白……不對!” 嘠珞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春貴人既傷了皮rou,一時半會兒肯定好不全乎,身上還留著痂呢。她不留神仔細養著,偏生暑熱天往湯泉邊湊,肯定不是去沐浴的。東邊湯池也沒什么能入目的美景,那就只能是……人?!?/br> 當時容淖去沐浴時,圖個自在,特地清退了四周的奴役,只留了知道她臉上秘密的嘠珞與孫九全守著。 若說春貴人是沖著容淖去的,合該當場跳出來逮容淖一個現行,然后趁容淖心慌意亂,趁火打劫,提一些過分的條件要求未嘗不可。 可是春貴人沒有。 她像是心中有鬼一般,帶著秘密悄無聲息離開,靜默幾日后,突然弄出一幅畫邀容淖秘談。但言語之中并無什么明顯脅迫之意,那真真假假推心置腹的言語,反倒更像是在示好拉攏。 ——她最后提出的要求,細想起來也是匪夷所思,輕忽得惹人發笑。 春貴人在明知容淖曾與自己的死對頭王貴人為伍的情況下,對容淖唯一的要求,竟然只是希望容淖不要插手庇護與王貴人相關的人和事。而非威脅容淖下手把王貴人處理了,自己順勢再捏容淖一處把柄。 當時,容淖便覺得春貴人此種行徑未免古怪。 春貴人狀似忙于勾心斗角,想對老對手王貴人趕盡殺絕,實則對上她時有所顧忌一般,行事束手束腳。 面上瞧著可能是因為她強勢莫測的態度震懾住了春貴人,讓春貴人不敢放肆。 可打心眼里,容淖并不覺得春貴人那種人會輕易服軟認命。 容淖不解,是以,在某個瞬間,她甚至懷疑春貴人是硬找理由與自己產生瓜葛,拿捏著尺度欲順勢與自己交好。 她身上,或者說她身邊究竟有什么能吸引春貴人如此煞費苦心靠近的好處…… 那日在溫泉湯池的只有她、嘠珞、孫九全三人,總不能是…… 這個可笑的念頭一出,容淖起先也覺荒誕不堪,可潛意識里,她并未就此忽視了事。 以至于,當日她從春貴人帳篷出來后,發現孫九全竟忘記分寸跟進了她的內帳,悶不做聲在旁打算聽她與嘠珞商討如何設法對付春貴人時,下意識留了神。 她的內帳向來只有嘠珞和芳佃姑姑能進,孫九全到她身邊有段日子了,規矩都懂,卻還是悶不做聲跟進了內帳。不管是魂不守舍無意間犯錯,還是刻意為之??傊?,都十分可疑。 孫九全的相貌氣度都十分惹眼,粗鄙的太監袍服上身,都能被他襯出幾分文氣公子的爾雅。 而且,他的見地處事,也非俗常。 容淖記得,她第一次注意到孫九全時,孫九全思維敏捷,口齒清晰,正在為滿身艷名的春貴人辯駁。 在他的眼里,春貴人似乎只是個無辜的普通女子。 如此情形,竟遙遙應和了容淖在春貴人帳中隨手準備展開那幅畫,春貴人卻堅持讓孫九全先出去,然后再打開畫時的場景。 在各宮主子眼中,太監和宮女并無不同,只是個會喘氣的物件罷了。許多宮妃沐浴,都是由太監伺候著的。 可是,春貴人明顯把孫九全當成‘人’看待的,男女有別,所以她不欲讓孫九全看見那副畫上的內容。 流言蜚語,尊卑之別,差距猶如天塹。 他只視對方為無辜的普通女子,對方則待他為體貌正常的男子。 那些積攢在容淖腦中良久的困惑,忽然清晰起來,雜糅組合成一個大膽的猜測。 不過這個猜測看似大膽,仔細追溯起來,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從春貴人一腳踏入宮門,背后牽動張家鬧出沸沸揚揚的‘君奪臣妻’動靜開始。 容淖以為,她是由此拿捏皇帝待她的心意。 畢竟皇帝當日為她有多離經叛道,來日棄她之時便該有躊躇難舍。 難舍為君難得一回放縱,難舍自己也曾投入過的心意。 可眼下看來,也許并非如此。 春貴人鬧這么熱鬧一出,也許只是想告訴那人,她也入宮了。 她是頂了伊爾根覺羅氏的名姓入宮的,而非麻溪姚若愚,她只能借這個法子,把她入宮的消息傳遍偌大的后宮,讓那人不論身在何處,不拘森嚴規矩,都能知道她的消息。 一旦捋出一條線,前前后后發生的事,便能迅速串聯起來。 春貴人第一個‘交好’的人,不是后妃,而是八公主。 并非因為八公主喜好美人顏色,待她足夠主動。 要知道八公主是養在宜妃名下的,以她當時那滿身艷聞若把八公主名聲帶出了差池,宜妃免不得找她算賬。 可她毫不顧忌,仍舊我行我素與八公主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