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行耷拉著點點頭。

    他其實沒有資格去過問季夏的事，比起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他，找個更好的人沒什么不對，但即便這樣寬慰自己，還是會很不甘心。

    “那天……”季夏隔著遮陽帽，瞇眸望向自云端漏下的一泄金光，緩緩道：“我拒絕了?！?/br>
    “拒絕！”黎行極好哄，一句話就樂得他找不著邊了，冷卻下來又小心翼翼問：“是因為，因為我……”

    “快到中午了，還有一點年貨，買完趕緊回去吧?！奔鞠臎]讓他把話問完，大步走在前頭。

    最后給他買了一手提袋的炒米糖。

    趕著中午的一班車返回村子，抵達道觀早已過了中午。

    季夏白天很不適應，又背了很多很重的東西，尋常只需一刻鐘的路程，硬生生走了近半小時還沒到。

    “還重么？再分點給我?！?/br>
    黎行的背簍早已裝滿，這對一個病人完全是超負荷。

    季夏搖頭，堅持自己背上山。

    抵達道觀已是下午兩點，老道士在門口轉悠了好幾回，遠遠地終于瞧見兩人，大步迎過去，“哎呦！怎么買這么多?！?/br>
    他往背簍里瞄一眼。

    好家伙，滿滿當當都是紅番茄，這是要囤著過冬啊。

    “買這許多做什么？路通了，又不是不能再去買?！崩系朗苦洁洁爨?。

    季夏一路背回廚房放下，余光瞟向隨后進來的人，“我想做番茄醬?！?/br>
    番茄醬……

    黎行放下背簍，眼前恍惚出現一幕陌生的畫面?？帐幨幍姆块g鋪滿大紅番茄，他站在灶臺前熬煮著一鍋番茄醬。

    是他之前的記憶??？

    老道士拿到酒，美滋滋地跟三清祖師爺畫像喝去了，季夏將所有番茄平鋪到桌上道：“幫我一起做吧?！?/br>
    熬煮番茄醬是道非常巨大的工程，此前還需要仔細清洗切塊。洗了沒幾下，季夏手就酸得不行，反觀黎行要游刃有余許多，好似重復過上百遍這個過程。

    季夏停下來望向案板前認真切塊的人，清洗番茄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后徹底停下，突兀出聲：“如果我不是人，你還會喜歡我么?！?/br>
    話落，廚房詭異地安靜下來。

    黎行刀尖驟停，疑惑回頭。

    季夏不躲不閃直視他，少見地笑了，“我是僵尸?！?/br>
    夜幕早已拉開，那雙弧形完美漂亮好看的眼睛里，正幽幽閃著紅光，季夏沒有任何預警長出兩顆乳白尖牙，再問他：“僵尸，你也喜歡么?！?/br>
    黎行似被嚇傻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季夏又若無其事收起尖牙恢復正常，斂眸繼續清洗番茄，“沒關系，之前就當什么都沒發生好了?！?/br>
    “給我一晚上的時間考慮?！崩栊屑奔辈逶挘骸耙粋€晚上，一個晚上就好?！?/br>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廚房里很快只剩季夏一人，坐在一盆泡水的番茄面前，捏爛兩只后繼續完成沒干完的活兒。

    直至窗外曦光大亮，季夏切完所有番茄，錘了錘僵硬的腰背，擦干凈手后默默回墓室，躺進棺材蓋上。

    他早該想到的。

    沒有那些甜蜜的回憶做基礎，身為普通人的黎行不可能接受他。

    ……他到底還在妄想什么。

    季夏側身蜷縮著，忽然覺得棺材里好冷，冷的他止不住發抖。

    他不去想了，不想了......

    “季夏?！?/br>
    不想再聽見任何人的聲音。

    “季夏?！?/br>
    不想再見任何人，就這樣讓他一直睡下去吧。

    “季夏！”

    棺材板被人粗暴掀開。

    亮光滲透進來，季夏睜眼斜上去，半白的頭發強勢闖入眼中。

    黎行趁他愣神將他撈坐起來，摸了摸手又去摸臉，“怎么睡這兒？不冷么?！?/br>
    “習慣了?！奔鞠膹澫率种蛤橹?，盡量保持鎮定：“你怎么來了?！?/br>
    “我問了林道長?！崩栊斜ё∷哪樛衅?，目光不偏不倚，“說了讓我考慮一晚上的嘛?！?/br>
    季夏掙脫他的手偏開頭，“我不想聽?！?/br>
    “那好，我不說?！?/br>
    黎行隔著棺材，矮身吻住被他緊咬的唇，一手緊緊抱住人，另只手扶著季夏后腦加深這個吻。

    親了不知道多久。

    松開時，整間墓室不斷回蕩著兩人粗重喘息。

    季夏剛歇口氣，轉頭再被人吻住。

    唇齒間隱約漏出幾個字：“僵尸，也喜歡?！?/br>
    哪怕什么都不記得，黎行還是同樣的選擇。

    逮著季夏化身親親怪，直至那張唇紅腫得暫時無法見人，被季夏甩一巴掌停下。

    *

    離開墓室，天早已黑了，廚房里切成塊的番茄醬都已經熬成醬裝進一袋一袋。

    “我加了點糖，你嘗嘗看好不好吃?！崩栊蝎I寶似的。

    季夏就著他的手嘗了兩口，跟從前的味道一樣。

    和他這個人一樣。

    黎行一包接一包喂著，用番茄醬堵住他的嘴，將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我不知道過去的我是個怎樣的人，和你又有怎樣的交集，我只知道現在。我喜歡你，和你是不是僵尸無關?！?/br>
    同樣的話，季夏聽了兩遍。

    第59章 再和愛人，朋友一起看看這煙花。

    年三十早上，天還沒亮。

    老道士先到大殿掃塵，仔細擦拭裱著祖師爺畫像的裱框，后奉五供，即香、花、燈、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