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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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于岸邊柳下,同時下了馬。 “我等你?!闭聢A禮迎著風道。 “再相見——” “你來卻我扇?!?/br> 章圓禮揚起一臉燦爛的日光,“快走啦!” 徐偈將他一擁,提氣,飛向鼓帆的船。 十艘巨船,揚了帆,鼓了風,卻原來也可以稍縱便消失于目中。 長河寂流,人煙漸退,章圓禮一人一馬,立于柳蔭下,直至長柳拂發,方收了目。 他摸了摸身旁的馬,那馬將頭貼到章圓禮的手中,打了個響鼻。 章圓禮輕聲道:“我們也回家?!?/br> 章圓禮一路緩行,入了開封城。城內架梯的架梯,掛燈的掛燈,結彩的結彩,嬉笑著,吆喝著,忙碌著,都在為夜晚的狂歡奔忙。 章圓禮牽著馬,穿過熱鬧的人群,慢慢地,行至一高樓前。 此樓名停云,有四層之高,前有小樓掩映,中有廊廡數條,并庭院一座,兩側傍竹穿花,曲水環流,因庭院之深,可憑欄遠眺,卻無市井亂耳,乃開封最耀目的建筑,可宴飲,可留宿。 是章圓禮每年中元節來開封,必宿之地。 店家早早給他留了上房。章圓禮一來,熟識的小二便一擁而上,牽馬的牽馬,相迎的相迎。 “公子今年來得倒晚,可是路上耽擱了?” “瞧公子面有風塵,可是旅途勞累?” “小的給公子備好香湯,定一掃辛勞!” 章圓禮被簇擁著上樓,進屋,香湯適時抬了進來,婢女穿行而入,小廝們作揖退去。 待沐浴,更衣,章圓禮臥于榻上,對婢女道:“我睡會,下去吧?!?/br> “可還是酉時叫醒公子?” 章圓禮愣了愣,方道:“不必了?!?/br> “公子不看燈了?” 章圓禮輕輕斂下目,“不看了?!?/br> 章圓禮躺到榻上,將周遭環視了一周。帷帳內空空蕩蕩,屋宇內全是寂靜。 他仿佛又聽到了那催人出發的巨船號角,于是他將薄衾拉過頭頂,閉上了目。 多日奔波,一枕遙思,章圓禮睡得極沉。 再睜開目,半開的窗軒隔著紗簾,嵌著一輪明月。 章圓禮起身下榻,將簾卷起。 樓下是縟彩繁光,笙歌四起,數不盡的人,穿行,擠挨,攀聊,哄鬧??商痤^,越過深寂的天幕,卻只有星漢暗淡,玉鏡孤浮,無聲移轉。 是誰說天不見月?卻原來,獨自憑欄,花燈遠,清輝近。 第28章 徐偈立在甲板上。 天一擦黑,船就駛入曠野,開封的熱鬧,順河而下的河燈,還未見,就已擦肩而過。 唯余夏風寥寥,逝水陌陌,暗處蟲聲匿鳴。 纖云四卷,明月孤懸。江風掀起衣角,月色落到衣上,落到舷上,最后浸了河,便是滿江冷色,千里清寒。 身后傳來了響動。 徐偈不必轉身,便道:“皇叔也來賞月?” 來者是一清瘦的中年男子,盛夏仍披厚袍,與徐偈并立,像一尾形銷骨立的竹。 他雖嶙峋,腰間卻系著一柄長劍,那劍既樸且拙,似能將那羸弱的腰壓彎,劍柄之處,隱約可見“斷劍”二字,已叫歲月鐫刻得斑駁。 這便是虞國皇帝的幼弟,徐旬之,此次的求親使臣。 “在想誰?”徐旬之望著眼前的千里冷滟,問道。 “圓禮?!?/br> 徐旬之輕輕嘆息一聲,“原來可成眷屬,也會離愁嗎?” “會的。會掛念,會想此宵此月,他如何過的?!?/br> “明月千里寄相思,他應當也在想你?!?/br> 徐偈望著江水瀲滟,“他說今晚看不到月亮,想來,應在玩鬧?!?/br> “這般活潑?” 徐偈低頭一笑,“嗯?!?/br> 徐旬之搖了搖頭,卻未置一詞。 倒是徐偈抬起了頭,“勞煩皇叔為我之事千里奔波,皇叔身體可還受得???” “無妨,”徐旬之看向遠方,修長的手在腰側那把樸劍略一摩挲,“晉地,是我自己想來的?!?/br> 他轉頭看向徐偈,“偈兒,你何時啟程?” “我想入洛京?!?/br> “于禮不合?!?/br> 徐偈低下頭,“我知求親乃長輩事,可是我錯失過他一次,若不能親見事成,我晝夜難安?!?/br> 徐旬之淡色的唇染了月色,“罷了,兩國因你而周折,你確該親往致歉,只一點,你只是與使團同行,致了歉,有了結果,你便離開,不能再在晉地逗留?!?/br> 見徐偈不肯應聲,徐旬之輕嘆,“我替你送他回虞國?!?/br> 徐偈抬起頭,徐旬之道:“這也是皇兄的意思。兩國路遙,需借道他國,只晉國送嫁,我們心有不安?!?/br> 他將手拂到面前少年已然寬闊的肩上,“你不僅是一個人的心上人,還是虞國的將軍,宗室的長子,你離開太久,該回去了?!?/br> “皇叔,”徐偈垂下眸,“我總覺得,自遇到他后,我之前追求的、重視的東西,好似,沒那么重要了?!?/br> “你覺得不安?” 徐偈一向持重的神情突然露出點少年態,他笑了笑,“沒有……我樂見其成?!?/br> 徐旬之收了手,消瘦的身形忽而隨意地松弛下來,形成一個無傷大雅的弧度,他倚靠到船舷上,“本該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