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現在回想起來,她爸迷上賭博這件事,其實從頭到尾就透著一種不對勁。 謝爸爸是個很老實的人,性子也很踏實,每日只知道開車拉貨,如果要說不良嗜好,頂多就是會抽點煙,他甚至連酒都不喝的,因此,當謝知春和謝mama知道他因為賭博欠了一大筆賭債之時,第一反應便是不可置信。 “對不起,對不起!” 謝爸爸當時跪在謝知春和謝mama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十分懊悔的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我一開始都贏了好多錢的,可是誰知道,后來竟然越來越倒霉……” 他急急的辯解:“我只是想把本賺回來,只要賺回來我就收手不賭了,可是沒想到會越輸越多!” 那時候的謝爸爸,其實已經完全是賭徒心思了,畢竟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他有了想要繼續賭博的念頭,就只會在賭博上越陷越深,因而他不僅本錢沒贏回來,反倒是輸了更多的錢出去。 兩百萬…… 他欠了整整兩百萬的賭債。 對于整個家庭只有四十多萬存款的謝家來說,這兩百萬完全就是個天文數字,他們家根本負擔不起,而對于謝知春和謝mama來說,這個消息更是個晴天霹靂,劈得她們恍恍惚惚,心生絕望。 要知道因為前幾年謝爸爸撞死人的事情,他們家的日子好不容易才逐漸恢復了正軌,可是眼看日子就要好起來了,謝爸爸卻欠下了一大筆賭債,這怎么不讓人心生絕望? 謝mama本是個溫和的性子,這時候卻忍不住抓著謝爸爸撕打起來。 “你怎么能這么做???你忘了上次因為你撞死人的事情,我們家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知春又受了多少的苦???你現在竟然還跑去賭博,還欠了這么多錢……” “謝平,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 謝mama質問,大喊大哭,那是哭也哭過了,鬧也鬧過了,可是哭鬧并不能解決問題,哭過鬧過之后,那兩百萬的賭債也不可能憑空消失。 那段時間對于謝知春來說,那是再一次的噩夢,而那個代孕機構,也是在這時候,再一次的出現在了謝知春面前。 “……其實只要你愿意,你想賺到兩百萬是很簡單的事情!你聰明,拿下了國內外那么多數學有關的大獎,我們這邊很多人都喜歡你這種聰明的代孕mama,給出的報酬也十分的實惠!” “代孕你也做過的,你應該知道,這事很簡單的,只是需要你生個孩子,還不需要你和人發生關系……而且在懷孕期間,還有各種營養費,這多好的事情???” 代孕機構的人吹得天花亂墜,可是謝知春聽著卻覺得心里發冷,她心里很清楚,對方說得這么好聽,實際上不過是將她的zigong當做了一件商品,一件被人評頭論足后,而后擺在了市場上和人交易的商品。 而更讓謝知春絕望的是,她明明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卻只能答應這個交易,因為她已經無路可走,作為學生的她,想要快速的賺到兩百萬,只有這個辦法。 所以再一次的,謝知春答應了代孕。 而后,有一有二便有了三,第二次之后沒兩年,也就是現在,謝知春再一次和代孕機構做了交易,再次進行了代孕。 有時候謝知春也忍不住想,自己是怎么走到眼前這一步的,明明在之前,大家都說她是數學天才,說她未來不可限量,說她將來肯定是個極為出色的人。 而現在,被人說未來不可限量的她,卻龜縮在別人的房子里,不僅給人代孕,甚至還被對方的妻子找上門來罵做小三。 謝知春常常會想:“……自己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她的學業呢?她的數學了,她曾經的宏偉目標呢?可是她卻只能不斷的代孕,不過二十五歲,卻已經在給人代孕第三個孩子了。 謝知春茫然不解,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 她常常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狹窄、四面八方都是墻壁的地方,她想要找到出去的路,卻發現無路可走,無路可去,所以她只能停留在原地,就像是根部已經壞死的花朵,逐漸變得腐爛,失去了活力。 …… 聽完池晚的話,謝知春表情恍惚,有些沉默。 池晚所說出來的“真相”讓人聽著便覺得有些觸目驚心,所以蔡欣和潘問夏聽完,臉上的表情都忍不住變了又變,但是謝知春看起來,除了表情恍惚了一些,情緒卻并沒有太過激動。 池晚看著她,心中了然,語氣篤定的道:“你果然早就已經有所猜測了啊?!?/br> 謝知春抬起眼看向她,閉了閉眼,苦笑道:“我不是笨蛋?!?/br> 她喃喃:“我只是不敢去深想,我怕想得太清楚了,我會絕望,會活不下去的……我mama還在等我,我要是死了,她怎么辦呢?” 就像她自己所說的,她不是笨蛋。 她家發生的這些事情,一次兩次可能真的是巧合,但是第三次,是巧合的概率就太低了。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呢?”她絕望的看著池晚,“為什么要把這些不堪的事情都攤開來了,你不說這些,我還能自欺欺人,騙自己說,這一切都是巧合……” 可是現在,池晚將話說得這么清楚,她要怎么繼續欺騙自己活下去呢? 池晚看著她,卻是道:“你就沒想過,徹底擺脫這個代孕機構?” 謝知春自嘲:“擺脫?我要怎么擺脫?我爸爸已經徹底變成老賭鬼了,他只知道賭博,輸掉了家里的房子、車子還不夠,他還要繼續賭!” 說到最后,她的語氣已經十分厭惡了,也帶著痛恨,她痛恨死不悔改的謝爸爸,也痛恨設計這一切的代孕機構。 可是她升斗小民,她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我爸爸一天不戒賭,我就沒辦法擺脫他們!”她這么說,“我也可以選擇不在意我爸爸,任由他被債主砍去手腳,但是,沒有了我爸爸,我還有我媽!” 只要她有在乎的人,那些人有的是辦法能讓她低頭,能讓她妥協。 對她來說,整個代孕機構就像是一只張開了蛛網的“蜘蛛”,而她,便是已經被徹底黏在蛛網上的獵物。 她想逃卻完全逃不開,在無力的一段掙扎后,無力掙脫,便只能靜靜的等待著自己被“蜘蛛”吞噬殆盡,利用徹底的那天。 謝知春搖頭,“我已經無路可逃!” “不,你明明是有路可去的!”池晚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你可以找警察幫忙的……我知道,你不相信警察,但是,這世界上雖然有蠹蟲,但是卻也有鐵面無私,不畏強權的人!” 她一字一句的對謝知春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幫你、我能幫你的!” 謝知春愕然的看著她,語氣帶著幾分驚疑不定,“你嗎?” 池晚篤定點頭,“對!我!我可以幫你!” 她笑了下,道:“別看我這樣,我其實還認識幾個好警察的,他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吃著國家公糧的蠹蟲,他們是真的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謝知春,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會以最大的努力幫助你的!”她認真的說。 聞言,謝知春不由得表情恍惚的看著她,池晚目光坦蕩清明的與她對視,眼神不閃不躲,眼中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讓人忍不住就卸下心防,想將一切糾結困難的事情都跟她托盤而出。 謝知春突然別開臉去,悶悶的道:“真的能行嗎?這個代孕機構背后的力量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強大的……” 池晚莞爾:“有句話說得好,邪不勝正,不是嗎?” 謝知春低著頭,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 許久之后,她像是終于想通了,在深深的吸了口氣后,她抬頭看向池晚,眼神看起來十分的堅定。 “其實我對這個代孕機構的了解也并不是很多……”她開口說,“只是在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之后,我陸陸續續的,有一直在搜尋著有關這個機構的犯罪信息……” 蔡欣和潘問夏頓時有些訝然的看著她——之前她們看謝知春的態度,只覺得她見前路無望,已經直接在擺爛了,可是現在她卻說,她一直都有在搜尋這個代孕機構的犯罪信息? 所以,這姑娘原來沒有她外表看起來的這么老實擺爛??? 謝知春可不知道蔡欣和潘問夏心里所想,她只是語氣平靜的跟池晚說著她所查到的一些消息。 她和這個代孕機構接觸的時間說長不長,但是說短也不短,從她十七歲到現在,也有八年了,八年的時間,足夠她知道很多事情了。 …… 在謝知春冷靜的訴說下,池晚她們對這個代孕機構有了大概的了解。 這個代孕機構,只做“上流人士”的生意,也就是說,他們的客戶群體,是那些有地位、有身份,或者是有錢的人。 相應的,他們機構的代孕人,也基本都是高學歷、或者是在某些方面特別優秀的女孩子,而謝知春很顯然是后者——她在數學上有著驚人的天賦。 而這些代孕人,有的是自愿代孕的,有的則是像謝知春這樣,別無選擇之后,不得不加入其中的。 “……蘇蕓你認識嗎?”蔡欣突然問。 謝知春一愣,疑惑的問:“你們認識蘇蕓?” 見她的反應,蔡欣語氣篤定的道:“看來你是認識她……果然,她和你是一個機構的人,我就說,代孕這種事在我們國家應該沒有那么稀疏平常?!?/br> 所以當知道謝知春也是個代孕人之時,蔡欣心中便有了猜測,猜測她們同屬于一個代孕機構的,而現在看來,她的猜測并沒有出錯。 謝知春狐疑的看著她們,似乎是在疑惑她們是怎么會知道蘇蕓的。 池晚道:“我們今天會出現在這里,其實就是來找蘇蕓的!” 聞言,謝知春臉上訝色更重了,池晚扭頭看向潘問夏,在征詢她的意見之后,這才將潘家和蘇蕓的事情跟謝知春說了。 謝知春聽完,知道了蘇蕓和潘家的淵源,這才恍然大悟。 “蘇蕓應該就是你所說的,自愿答應代孕的那種人吧?”池晚若有所思的道。 謝知春點頭,肯定了她的說法,而后她面露猶豫,先瞥了一眼潘問夏之后,方才說:“蘇蕓,她應該是對你們家有所企圖……” “……”池晚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話里的某些意思,當即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嗎?” 謝知春猶豫,道:“我并不確定,但是,這個機構,他們似乎很喜歡做老人的生意!” “老人的生意?” “嗯,就是那種上了年紀的人……” 謝知春猶豫了一下,道:“我第一次代孕,來機構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女人,她好像也是那個機構的代孕人!” 池晚三人看著她,意識到她說的這個女人可能會是個關鍵信息。 謝知春道:“前不久,我在電視上看見她了……她現在是玉良集團的新夫人?!?/br> 池晚她們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潘問夏立刻拿起手機搜索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搜出來了玉良集團新夫人的相關消息。 “許綺麗,今年三十歲,玉良集團王玉良王董事的新夫人,兩人于三年前結婚,育有一子一女,是龍鳳胎……” 潘問夏念出查出來的信息,只是突然,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睛微微瞪大,抬高聲音道:“嗯?這個王玉良董事,竟然已經去世了?而且他和許綺麗結婚的時候,竟然已經八十二了?” 謝知春點頭,“嗯?!?/br> 潘問夏恍恍惚惚,她繼續看著搜出來的消息:“……玉良集團王董事于去年在醫院病逝,享年八十四歲,而如今玉良集團是王董事的小兒子王小文掌權!” “嗯?既然說是小兒子,那他肯定還有個大兒子吧,那他大兒子是誰?有大兒子,怎么會是小兒子掌權呢?難道是他家大兒子不中用?” 潘問夏繼續翻著,終于找到了王玉良大兒子的信息,“在王董事死后,他大兒子不小心從家里墜樓身亡……” 池晚聽到這,眼皮禁不住一跳,忍不住看了一眼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潘問夏。 病死的長輩,還有意外去世的繼承人……這個走向,和潘家的未來何其相似???十年后,潘父去世,而作為第一繼承人的潘問夏也因為“意外”去世。 眼前的這個玉良集團,簡直就像是另一個潘家。 這是巧合? 池晚腦海中一浮現出這樣的想法,就被她直接否定了——她可不認為這是巧合! 明明是不同的人家卻擁有著相似的結局,而它們之間還擁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其中都有著代孕機構中代孕人的身影。 一個許綺麗,一個蘇蕓…… 池晚眼神微沉,她看了一眼絲毫沒察覺到有什么不對的潘問夏,正好和她身邊的蔡欣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