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氣,但軟飯硬吃[快穿] 第88節
他站到河岸邊,水鵲還蹲著在石板上,齊朝槿淡聲問:“在做什么?” 水鵲壓根沒注意到有人來了,給他嚇得一個激靈,齊朝槿眼疾手快揪住他的衣領子,才堪堪穩住,不至于縱身落水。 他還沒說什么,水鵲倒是嘟囔起來:“你走路怎么不出聲啊……” 齊朝槿啟唇要說話,這人便仰著臉嘴角翹翹,邀功似的,得意洋洋:“我正給你洗衣服呢?!?/br> 齊朝槿半闔眼,視線落在石板一整團的衣裳。 “……這是你的衣服?!?/br> 衣服浸了水,又都是貼身的白色褻衣,水鵲哪里分得出來。 齊朝槿這么一戳破,他多少有點尷尬,硬著頭皮說:“我和齊郎的關系……怎么用分什么你我?” 說得好似他們是一母同胞親兄弟,同穿一條褲子長大。 齊朝槿默然不語。 還是說這人留在他家給他當小郎君來了? 大融朝男風并非像前朝一樣談之色變,官宦人家娶男人的也不在少數,因此郎君是客氣稱謂,可若是稱呼旁人“小郎君”,一層是尋常意思,深想的另一層也多少有些揶揄的意味在。 水鵲還訕訕地垂著腦袋。 他木簪沒束好,河邊風涼,一縷烏發吹落恰恰貼著段雪白的脖頸。 怎么不說話,齊朝槿這樣沉默弄得他多尷尬啊…… 水鵲都要扣手指了。 身前站著的人終于問:“洗的如何了?” 明眼人都能聽出來,齊朝槿這是明知故問,濕水的衣服上皂角磨的泡沫都沒有。 他從河岸對面回去放東西時,余光一瞥,水鵲正在打水漂。 水鵲怎么好說自己差點把衣服沖河里去了。 他只好不尷不尬地攤開手來,抬眼多少顯得可憐巴巴地說:“這河水太冰,我搓衣服把手都凍紅了?!?/br> 時值盛夏。 齊朝槿實在是不知道說他什么好了。 去看那老老實實攤開的一雙手,粉白細膩,不管是柔嫩掌心還是細長的指節,那是一點繭子都沒有的。 指腹確實發白透紅,齊朝槿想,這多半是玩水玩的。 他說:“還是我來罷?!?/br> 水鵲站起來,乖乖給他讓出空地。 齊朝槿做粗活習慣了的,他的手掌也不似縣里的同窗那般,光握筆的指節長繭,手指根部、掌側面乃至虎口,都布滿了粗糙繭子。 手起手落,搗衣聲陣陣。 “等一下!”余光一瞥,水鵲趕緊扯住齊朝槿的袖子,“這、這件還是我自己來洗?!?/br> 白色的褻褲就這么攤在石板上。 齊朝槿眼皮一掀,他本來覺得沒什么所謂,但看水鵲耳朵尖紅紅的樣子,倒也覺著手里薄薄的布料燙手起來。 喉頭緊了緊。 齊朝槿面色不顯,只眉峰微挑,“你自己洗,一會兒你的……就沖到河里去了?!?/br> 若是粗俗些的人,現下就該說,沖到河里的薄薄褻褲,憑那皂角都洗不去那貼身衣物的香氣,讓高壯的村野莽夫撿到了,指不定要揉皺了夜里反復嗅聞,想著是哪家的小郎君細皮嫩rou一身香。 水鵲其實也不太信任自己的洗衣水平。 齊朝槿低著頭,耳根燙著,面不改色的搓著白色布料。 他正想過清沖水。 河流上游卻漂來點點血腥,把清凌凌的河水染紅了。 水鵲往河流上邊看去,就二十余步遠的木橋頭,一個獵戶裝扮的男人,戴著笠帽,粗布短衣,正蹲在河邊殺雞。 雞喉道已經割開了,放血的時候來不及盛在木碗中,因此落了雞血到河里。 水鵲生怕他直接就在河里開始拔毛。 他走上前去,客客氣氣地問道:“你好?” 村里人鮮少這么客套說話,尤其是對著他。 男人抬起頭,笠帽下的眉眼銳利深邃,微抬起的下顎線條凌厲,一雙鷹目沒什么波動,也沒做什么表情,但就是平白給予人一種陰鷙感。 似乎是融合了塞外胡人血統。 粗糙的手掌把握著雉雞的脖子,草鞋邊擱置了一把飲血短刀,身上緊實便于動作的粗衣,半蹲而繃出后背溝壑分明的肌rou。 感覺不太好說話的樣子。 于是水鵲更是細聲小氣地和他說話:“你能不能到河流下游去處理???” 齊朝槿家在青河村口,這里是繞村河流的上游,平日里許多人到這邊石板洗衣服,久而久之約定俗成的是糟污要處理的都到下游去。 烏淳一聲不吭地站起來,身材更是粗獷高大,結實肌rou覆蓋著胡人高而寬的骨架,光看腰腹也將近寬了水鵲的一倍有余。 青天白日的,不答應的話,也不能打人吧…… 水鵲抿緊唇。 烏淳垂眸看他,鷹目深邃。 這人雪白的一張臉,就那么點兒,甚至沒有他巴掌大。 胳膊和腿也都細伶伶的。 烏淳腦子算不上靈光,甚至能稱一聲木訥,光一身胡蠻力氣,都想不通眼前這個人是怎么養大的。 或許是因著有胡人血統,平日里青河村沒人會湊上來和烏淳說話。 一半由于烏淳是外來的,青河村農戶多半排外,另一半是因著他瞧著可怖,村里凡是有孩子的爹娘都以他的名目止兒夜啼。 眼前的人顯然也是怕他的。 鼓脹唇rou由于主人惴惴不安,給抿得紅紅的,烏淳覺得那比他上縣里賣野豬rou時,路過那些脂粉鋪子貨架上擺的胭脂還要好看許多。 水鵲給他幽幽一雙鷹目盯得額際冒汗了,還是據理解釋:“我們在石板那邊洗衣裳,你在這里殺雞的話,水就臟污了……” 烏淳抬目掠過。 河邊的青年似乎也沒想水鵲直直上來和他說話,擔心他們起沖突,都放下了搗衣杵,準備前來察看。 石板上攤著的褻褲,長短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那青年的。 烏淳的目光轉移回眼前的玉面小郎君身上。 整日里沒和人說話,他開口時聲音艱澀:“知道了?!?/br> 倒是背著獵弓,一手拾起短刀和木碗,一手提著放血的雉雞,自顧自沿河流到下游去了。 雉雞的血液還順著脖子汩汩流,浸紅背羽,再滴滴答答黏連在過路的草莖上。 …… 齊朝槿原先以為水鵲純然的長相,飲食清淡,但對方卻告訴他想吃爆炒rou。 水鵲看著齊朝槿在木頭砧板上剁豬rou,眼睛冒光。 他好像有些報復性的情緒在,因為常年在實驗室沒吃好,有條件了就格外喜好葷腥、口味辛辣的食物。 齊朝槿被他期待的視線一直盯著,渾身不自在起來,尤其是水鵲時不時就要夸贊道:“齊郎真厲害……” 他們家情緒多內斂,平常不會直白的語言稱贊。 齊朝槿薄唇抿成一根線。 精rou都切成細薄片子,醬油浸凈。 他說:“要生火了,到外頭去?!?/br> 實在是怕了水鵲給煙熏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盯著他。 沒自己什么事了,水鵲退到灶房外。 倒入燒紅的鐵鍋爆炒,炒到片子rou泛白,再撈起來切成絲狀,拌以糟腌蘿卜、花椒、香油。 齊朝槿端著一碟爆炒rou絲出來。 卻見水鵲折了屋后種的仙人掌一個頭部,用院子里的小刀切了片。 齊朝槿問他:“在做什么?” “啊……外頭有個小孩來找你玩,我看他長了豬頭肥?!彼o說,“他說他叫虎子,他娘讓你給他腫起的腮幫子用毛筆畫個虎字呢?!?/br> 虎子是不遠的鄰居家的小孩,才7周歲。 齊朝槿小時候也得過腮炎,農家人又叫它大嘴巴、豬頭肥,因為腮腺腫脹得不好看。 村里人信一些土方子,用毛筆沾了墨水往腮幫子寫虎字,說是會把豬頭嚇退了。 死得早的齊父從前是郎中,齊母也略懂醫理,和他說這是沒用的,得用仙人掌片貼了消腫,或者用天南星根磨醋外搽。 屋后的仙人掌就是齊朝槿小時候種下的。 水鵲會知道則純粹是因為隔壁實驗室有個神神叨叨的實驗體,自稱醫藥圣手,看他年紀小天天揪著他灌輸什么醫理。 他大多數時候左耳進,沒出右耳就忘了,光記住了些淺顯的。 殊不知齊朝槿已經開始猜測他是不是家里開醫館的,若是赤腳郎中家庭也養不出他這樣的。 虎子還在院門口捉蛐蛐。 一見水鵲出來,眼睛一亮,“神仙哥哥!” 連往日愛粘著的齊朝槿都視而不見了。 水鵲把仙人掌片摁在他腮幫子上,虎子當即滿臉皺巴巴的,水鵲又和他說了要自己扶著臉壓好了才能治病。 虎子嚷嚷:“可是這樣虎子就不能捉蛐蛐了!” 水鵲板著臉,手撐著膝蓋,彎下腰來和虎子平視,“虎子小哥,你聽話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