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國醫無雙 第144節
而就在大家都以為沈飛揚的骨折應該恢復差不多的時候,他又被人用擔架抬著送來——另一只手骨折了! 清音都傻眼了,這短短一個月時間不到,二次骨折?很好,兩只手都折了,他是不用寫暑假作業了。 等她忙完手頭工作過去張專家診室的時候,手臂已經處理好了,只聽見張專家氣哼哼的訓人:“這孩子你們怎么帶的,再這么骨折下去,是不想要了嗎?” “骨折是會死人的,你們不知道嗎?” 沈洪雷灰頭土臉,額頭冒汗,“真……真會死人?” “出血,感染,血栓,你告訴我哪種不會死人?”張專家顯然非常生氣,說話都是從鼻子里哼出來。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張專家別生氣,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好好看著他?!鄙蚝槔c頭哈腰,生動演繹什么叫前倨后恭。 清音皺眉,等沈洪雷離開后,她直接向張專家請教:“張老師,您說沈飛揚這樣反復多次骨折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哦,你覺得會是什么原因?”張專家手中的動作未停,也是有心要考教考教她。 “一般青少年反復骨折在西醫上還是考慮肥胖、缺鈣、暴力外傷和骨髓炎,結合他的年齡和體型,可以排除肥胖,您覺得呢?” 張專家點點頭,“對,所以上次我已經讓他們去省醫院做了相應檢查,結果發現他不缺鈣,也不缺微量元素,身體顯示很健康,也沒有骨髓炎?!?/br> 難道是暴力外傷?那就真是被人打的,又回到自己一開始的推測上,可看沈廠長眼里的關心也不是假的,忙前忙后,面對兒子的小脾氣也一個字不敢反駁,這怎么看都不像有暴力傾向或者不良癖好啊。 關鍵的關鍵,是這個中二少年表面看著懂禮貌,其實卻不愿跟誰交流,清音嘗試了很多種辦法,他都愛答不理的,對于病史的采集非常困難。 “目前我也只想到這幾個可能,等晚上回去跟京市海城的老同學打電話交流一下看看?!?/br> 清音感激不盡,這就是醫學界的好學精神,即使已經到了張專家這樣徒手就能續骨的水平,臨床經驗都是百八十萬病人的積累,依然有不知道的病,解決不了的問題。 未知不可怕,可怕的是缺乏學習和探索精神。 “剛才你說這是西醫上的考慮,那中醫上呢,傳統中醫又是怎么考慮的?” 清音一把捉住沈飛揚的手腕,“主要考慮肝郁氣滯,陰血火旺,肝腎也有點虛?!?/br> 沈洪雷嗤笑一聲,“什么陰虛陽虛的,我兒子除了容易骨折,全身上下就沒有虛的,清科長真是信口開河,飛揚一名青少年怎么會腎虛?!?/br> 其他人也聽不懂別的,就聽懂一個“肝腎陰虛”,反正前面和后面的都可以忽略不計,四舍五入一下就等于清音說沈飛揚腎虛,這就是天大的笑話! 一個啥都不懂的小男孩會腎虛,這簡直就是瞎胡鬧! 清音也被逗笑了,“古人教咱們不能望文生義,沈副廠長的那么多經典看來是沒讀明白?!?/br> 別說現在,就是五十年后的人,也把“腎虛”兩個字妖魔化,動不動就往那方面想,清音都不知道這是中醫宣傳的效果還是反效果。 張專家也有點生氣,“虧你每次講話引經據典,小清說的明明是肝腎陰虛,腎主骨生髓,腎陰不足,骨頭就不好,自然容易骨折?!彼緛砭褪侵嗅t出身,中西貫通。 沈洪雷被懟得老臉通紅,連呼吸都粗了。 清音則是直截了當地問:“沈副廠長,你家飛揚的視力最近是不是有所下降?” “你怎么知道?誰跟你說的?” 清音抿了抿嘴,當然是脈象上說的,醫書上說的咯,肝開竅于目,肝不好,眼睛也不好。甚至,在肝脈與腎脈之間,清音還隱約能感覺出來,肝虛比腎虛還嚴重! 見她皺眉,似乎有所發現,張專家直接無視老臉漲紅的沈洪雷,直接問:“小清你是不是從脈象上發現了什么?” “從脈象上來看,左手關部的脈象和尺部的不一樣,肝虛比腎虛更嚴重?!?/br>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肝的問題?” 清音還沒說話,沈飛揚又忍不住了,“我家飛揚每年都做體檢,肝臟上什么毛病都沒有?!?/br> “西醫的肝臟跟中醫的肝不一樣,沈副廠長要是感興趣可以找本中醫基礎理論學習學習?!?/br> “噗嗤……”沈飛揚沒忍住,笑了。 其他幾個年輕醫生和護士也沒忍住,但沒敢這么明目張膽的笑出聲,只是抖動的肩膀證明他們憋得有多努力,多費勁。 要是被別人撅,沈洪雷還能發火,可帶頭的是他寶貝兒子,他忍了忍,一張老臉漲成豬肝色,他依然打心眼里覺得清音是胡說八道,一會兒說他上四年級的兒子腎虛,一會兒說剛做完體檢的兒子肝有問題。 他真的是忍無可忍,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走了一段,回過頭來:“飛揚,愣著干嘛,回家啊?!?/br> 沈飛揚沖著清音豎起大拇指,齜出一口白牙:“干得漂亮!” 清音卻笑不出來,要是沈飛揚的腎問題不大的話,還是出在肝上,那么他為什么還是經常骨折呢?按照張專家多年的經驗,他的兩條手臂骨折次數加一起應該在四次左右。 她隱約有了個大膽的推測。 只是中醫和西醫的思維模式不一樣,她還是想先看看其他人怎么說的。 * 且說沈洪雷家里,他最近是真煩,本來想拿最不起眼的衛生室開刀,殺雞儆猴,結果踢到了鐵板上,弄得心腹也怨聲載道;好容易自己出去躲兩天清凈,結果兒子又骨折了,還是多次重復骨折,本來就夠心煩的,又被清音撅了幾頓,他堂堂一個副廠長一點面子也沒有,真是越想越氣,晚飯都給氣飽了。 “老沈在家嗎?” 沈洪雷起身,“劉廠長啊,快進屋坐?!?/br> 劉廠長進屋,喝了兩口茶水,他自然是聽說白天的事了,“老哥我呢,仗著年紀大點,跟你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們衛生室的清音大夫是個好大夫,就是脾氣臭了點,但她這人沒壞心,對事不對人,相處久了你就知道?!?/br> 沈洪雷哼一聲,當著那么多人不給他面子,還叫沒壞心?其實就是看他是外來戶,以前又在那種地方待過,現在隨便來個小年輕都想欺負他呢! “誒你看你看,我就說老弟你想多了吧,清音這人你慢慢會知道,我今天要說的是,她的醫術值得信賴,你剛來不知道,我家紅旗的病以前你也知道,直接住在省醫院的,結果她三副藥就吃好了,還有書記家……保衛科李科長家……軋鋼車間老劉……銷售科老李……” 巴拉巴拉,數了七八個清音“妙手回春”的例子。 沈洪雷本來暴躁的心,也慢慢活泛起來,“劉哥的話我自然是信的,就是她……她真那么厲害?” 劉廠長拍著胸脯保證:“說遠的你沒見過,石廳長家公子,你總知道吧?” 沈洪雷“哦”一聲,原來如此,他只知道石廳長忽然跟書鋼親熱起來是因為他兒子,沒想到居然是這層關系,本來還有點猶豫的,忽然也心動起來。石磊的病當時多少人都說要準備后事了,這么嚴重都能治好,現在還健健康康上大學去了,飛揚那點小毛病算啥? 那不手到擒來嘛! 看著他松動的神情,劉廠長也沒多待,推說家里還有事就走了,剩下的由他自己琢磨去,他今天來不純粹是出于對一個孩子父親的同情,因為沈洪雷現在經歷的,他以前也經歷過。更重要的是向沈洪雷釋放一個信號,清音在廠里的根基不是他以為的最不受重視的部門,最好開刀的部門,他剛才舉的例子,上至書記廠長下至各個職能科室,一線車間,人家跟清音都或多或少有人情關系在,你一個外來的,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動手不遲。 不知道老沈能不能聽明白。 然而,一直等到一個星期后,劉廠長老神在在的等著聽沈洪雷被清音醫術震驚的消息,都沒傳來,他本來還想功成身退的,也有點坐不住了,“小劉你去打聽打聽,什么情況?!?/br> “我剛聽回來,聽說是沈副廠長以前的老部下從海城給請了位留洋博士過來,那可是在r國深造過的,聽說在海城給人做手術都是按小時收費呢!” 以前的老部下,那不就是那個組織里的,劉廠長第一感覺,怎么有點不靠譜呢? 跟劉廠長一樣吃驚的,還有清音,她原本以為沈洪雷想通之后不用多久就能來找自己,誰承想他居然找到位留洋博士幫忙。 因為留洋博士在書城沒有病房,所以是借用省醫院骨傷科的床位cao作,而張專家的徒弟就在那里面上班,所以得到了一手消息——“博士說,沈飛揚這是一種很新的,只有外國才有的疾病,叫脆骨病?!?/br> 清音頓了頓,脆骨病,在現在資訊不發達的年代確實很新穎,就連張專家這位骨科老大夫都沒聽過。 清音記得,她上大學時的骨科老師曾經講過,這個病是名副其實的罕見病,龍國第一次發現這種病例是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也就是民國年間,此后的七十年里,攏共記錄在冊的也就百例出頭,這么低的概率,絕大多數醫生一輩子也碰不上一例。 “哦?那你快跟我說說,這個病的發病機制和癥狀,等一下,說慢些,我眼花,寫字慢?!睆垖<抑苯幽贸鲎约旱墓P記本,戴上老花鏡,像個小學生一樣。 清音笑起來,“我也是機緣巧合,聽說過一次,脆骨病是咱們民間的叫法,它的學名叫成骨不全癥,主要表現就是容易反復多次骨折,這是一種先天性遺傳病,外國人研究說是基因突變導致的?!?/br> 張專家一面記錄一面點頭,“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哪有人這么容易骨折的,跟瓷娃娃一樣還了得?!?/br> 不過,說到基因突變,這可就不好說了,“意思是這病是胎兒時期就會得嗎?” “嗯,如果是胎兒時期就患病,一般存活期不超過兩周歲?!?/br> 張專家張了張嘴,“那沈飛揚現在都……” “也有青少年時期才發病的?!?/br> “不過……” “不過什么?” 清音想了想,“我懷疑,沈飛揚不是脆骨病,因為我記得這個病還有幾個顯著的癥狀,鞏膜藍色、進行性耳聾和關節松弛,單憑容易骨折這點來診斷疾病,未免過于武斷和望文生義?!睕]有膠原合成分析和基因檢測,單憑一個大眾化癥狀下診斷,就跟那些根據頭痛診斷出腦瘤的庸醫一樣荒謬。 頭痛和骨折一樣,都是沒有什么特異性的癥狀,幾乎每個人都會發生的癥狀,安到罕見病身上,清音覺得像大一新生照著教科書治病一樣草率。 骨頭脆就是脆骨病,那骨頭軟還是軟骨???醫學容不得這么兒戲。 張專家仔細回想自己給沈飛揚做過的查體,“嗯確實,他的鞏膜是正常的,聽力也正常,關節也沒有松弛的表現,這個我可以用我多年臨床經驗保證?!?/br> 倆人商量半天,張專家主要是對這個罕見病感興趣,又纏著清音問了好些問題,他全都記錄下來,打算回去再跟老同學通通電話,清音也有點拿不準,只能先回去思考思考。 這種疾病,在中醫古籍里猶如瀚海撈針,頂多能找到一些類似癥狀,清音看了會兒,合上書睡覺。 就讓沈廠長著急去吧,她不著急,她好好睡一覺不香嗎? 接下來幾天,清音不用去學校,就開始半天門診半天在家休息的好日子,最高興的莫過于顧小魚,據小人兒自己說,她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 這話把老母親給說得心酸不已,于是干脆半天班也把她帶廠里去,劉紅旗王鐵蛋他們不是閑得慌嘛,就讓他們帶著她玩兒,廠里環境單純,外來人員只能進到衛生室那道門,安全上倒是有保障。 更何況還有蒼狼跟著,它像個沉默不語的黑臉保鏢,大小姐去哪兒跟到哪兒,就連上廁所,它都要在門外守著,時間到了不出來就自己進去看看。 可以說,顧小魚是被顧mama和蒼狼共同帶大的,清音真的在帶娃這件事上沒cao過什么心。 想著,清音笑笑,伸個懶腰,今天一個上午就叫了快四十個號,“解放去看看,門外還有人沒?” 秦解放雖說獨立坐診,但她一來,他就化身小跟班,“沒了,姐有事的話先走吧,離下班也就五分鐘了,要是還有人來就我看?!?/br> 清音也覺得最后五分鐘應該不會有人了,一邊脫白大褂一邊問:“上午看了幾個?” “42個?!?/br> “看來我是糊涂了,還以為四十不到呢?!?/br> 秦解放把門診日志和備份處方收好,鎖進柜子里,又將鑰匙交給清音,忽然外頭吵嚷起來。 他動作快,三步并作兩邊跑出去,“沈副廠長來了!” 清音還沒來得及掛好白大褂,沈洪雷就大馬金刀殺到診室門口,“小清快救救我兒子吧!” 清音不為所動,就這么看著他,“不是說請到了留洋博士,博士出手,咱們等好消息就是?!?/br> “哎呀別提了,那個啥博士,他給飛揚治了這么久,一點用沒有,昨晚在病房里又給摔骨折了!” “搞半天,在我兒子身上又是裝這個又是安那個的,還說要往骨頭里打釘子,我還以為他多厲害,結果昨晚才跟我說實話,他說這個病無藥可醫,讓飛揚想吃啥給他吃點啥,開開心心的,這不是放屁嘛,我兒子除了骨折什么毛病都沒有,他這話簡直是危言聳聽,簡直就是……” 清音沒記錯的話,脆骨病最基礎的治療藥物是雙膦酸鹽類,要到九十年代才能被發現,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那都屬于新藥,進不進自保都不知道呢。 他罵罵咧咧,清音就看著他,把他看得不好意思。 沈洪雷撓了撓后腦勺,空氣中似乎能看見飛揚而下的頭皮屑,“以前是我不對,我沒搞清楚狀況,那個博士治不了,我回頭找張專家,張專家說他也治不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你?!?/br> 原來如此。 清音就說嘛,他急慌慌過來,原來是在好幾個地方都被“判死刑”了,這才來找自己死馬當活馬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