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199節
明明……在再度看到她的那一刻, 就應該殺了她才對。 “有時候我真想恨你,飛鴻?!彼? “好幾回我都想過, 我要是真的能恨你就好了?!?/br> 在得知她即將嫁給陸遲明的時候, 在得知她死掉了的時候,在聽到她發愿說要修無情劍道的時候……殷風烈都幾乎要恨起她了。 他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在恨她了。 可是真正提起劍的那一刻,他總會明白, 那只是一種誤解。是他竭盡全力的自我欺騙。 事實就是他下不了手。 唯獨只有她,他每一次都下不了手。 白飛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所熟悉的面容, 他曾深愛過的女子,如今帶著一種他所陌生的淡漠, 如此遙遠而又平靜地望著他。她持劍的手沒有一絲顫抖,眼中也不再有愛恨。 她只是如此冷淡而又漠然地,問了他那樣一句話—— “那就是你殺死我父親的理由嗎?”她問。 他終于把她逼迫到了這樣的地步。 他終于把她摧毀到了這樣的地步。 兩次,兩次。 他無法收手,她無法回頭。 命運在這一刻發出了巨大的嗤笑,嘲笑著他的所作所為,和癡心妄想。 他要毀掉的是她所在意的,他要殺害的是她要保護的。到了這一步還說什么不想傷害她,簡直可笑。 明明他已經把她的一切都毀了,明明就是他一步一步把她逼到這里來的。 他曾經愛過的那個人——沙棠樹下白衣翩翩的少女,無論何時都會對他笑起來的她——終于被他親手扼殺了。 這一次不是陸遲明,不是任何人,而是他。 殷風烈在這一刻,終于放聲大笑起來。 他笑得那樣厲害,幾乎無法喘上氣來。 愛與恨,憐與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這人世原本便是如此。天意如刀,不以人意為轉移。 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了白飛鴻的感覺。 那么她還能做什么? 他還能做什么? 最終,殷風烈不再大笑,也不再遲疑,只是握緊了手中劍,平靜地昂起頭來。 他說:“那你就試試看,能不能殺了我,飛鴻?!?/br> 他唯一無法憎恨的,也是唯一想要保護的……他唯一愛過的人。 “我也會殺了你?!币箫L烈又笑了一下,“在你完全變成我父親那種人之前?!?/br> …… …… …… 在殷風烈放聲大笑的時候,白飛鴻的心卻意外的平靜。 如明鏡止水,不起波瀾。 劍修與劍修之間,本就不需要語言。 在觸及他的劍的剎那,白飛鴻就已經明白——他絕不會罷手。 “你的復仇如果止步于卓空群,那還能叫做復仇?!卑罪w鴻抬起劍來,青女劍的鋒芒如此冷銳,對準了殷風烈,“但其他人,不應該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被你殺害?!?/br> 只要他活下來,就會有更多人死去。 此時此刻,他們也正在死去。 于是,所有的迷障,所有的幻象,所有的執念與奢望都被解開了。在看到人世與命運的本來面目之時,她能做的,不是“我要什么”,也不是“我想怎么樣”,而是——“我還能做什么”。 她能做的事也只剩下了一件。 “我會殺了你?!?/br> 她說,語氣因為篤定而平靜。 那是她唯一能做的,最好的事。 …… …… …… 于是,他們不再需要任何對話。 二人同時出劍,于此廝殺。 那是冰與火的決斗。殷風烈的劍勢如烈火,白飛鴻的劍冷意如霜。刀劍相交,鋒刃悲鳴。 烈火要焚盡一切,讓目之所及的眾生萬物都灰飛煙滅。然而迎向它的,只有極致的荒涼,比絕望更冷酷的荒涼。那荒涼只尋求一件事——那便是他的死亡。 因為那是必須要做的事。 無情道修到了第二重境界,那劍意究竟會可怖到什么樣的程度? 如今,殷風烈用自己的劍盡數領會了下來。 白飛鴻的劍意中,已沒有了任何動搖和迷茫。她不再痛苦,所以她的劍不會顫動;她不再掙扎,所以她的劍不再有一絲遲疑;她的心中不再為他而生出悲喜,所以她的劍也不再會被他的劍所左右。 那劍勢之中,唯有純粹已極的殺意。 即使是要焚盡一切的毒火,也無法動搖這霜雪般的冷意分毫。 他們本就如此熟悉,熟悉對方起手的習慣,熟悉對方出招的順序,熟悉對方自己都不知曉的那些小小細節……于是,他們的劍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彼此碰撞。極為偶然地,當殷風烈發覺白飛鴻劍招里殘留下來的、那微不足道的當年的影子時,還是會不合時宜地感到一瞬的懷念。而后,繼續向她揮劍。 劍鋒與劍鋒相交,身形與身形交錯,宛如伴隨著殺意起舞。兩人的血撒落在空中,猶如緋紅的薄霧。 但是,這終究不是舞,而是純粹至極的廝殺。 是廝殺,就有分出勝負——或者說,生死——的那一刻。 而那一刻,也終于無可避免地到來了。 殷風烈的劍很快,但是,白飛鴻的劍比他更快。 在他的劍鋒再度刺入她靈府的剎那,白飛鴻忽然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出劍。青女的劍鋒攜著萬鈞之勢,猛然貫穿了他的靈府,穿透了他的心臟,將他整個地釘在地上。 白飛鴻壓在他的身上,霜雪般的眼眸靜靜凝視著殷風烈。 青女劍貫穿了他的身體,穿透了堅實的地面,整個地把他捅穿了,劍柄沒入他的胸口,把他牢牢地釘死在地上。 靈力斷絕,他手中的夙夜劍頹然落地,發出一道凄愴的哀鳴。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過了好一會兒,白飛鴻才撐著他的胸口,緩緩直起身來。 她從懷中拿出一柄緋紅的小劍,殷風烈幾乎是立時認出了這柄劍——正是常晏晏的佩劍,夭桃。 “你要用這個殺我?” 他咳出一口血,嗤笑。 白飛鴻沒有回答,她只是冷靜地將劍抵在了殷風烈的咽喉上。 她前世作為醫修在世間行走良久,自然知道,無論對象是誰,絕對能夠徹底殺死妖族的法子,只有一個。 那就是把頭割下來。 即使是繼承了鳳凰血脈可以涅槃重生的朱雀一族,也不例外。 她將短劍抵在他的喉嚨,也許是因為負傷,也許是靈力使用過度,她單手竟然無法切下去。 于是,白飛鴻將另一只手也壓在了短劍上。 在切下他的頭之前,她微微停頓了一下。 “我曾經……很想成為你那樣的人?!?/br> 利刃壓下。 “真的?!彼f。 鮮血四濺。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白飛鴻松開手中的短劍, 驀地嘔出一口血來。 方才與殷風烈的再戰,她并非全然無恙。長離神火的高熱足以熔化巖石,僅僅只是吸入便足以令臟腑焦黑。猩紅的血潑灑在烏黑的焦土上, 凍結成了黯紅的霜花。 剛一突破境界, 便與妖皇進行如此激戰, 對她負擔不可謂不大, 更何況殷風烈的妖火過于毒烈,在她身上也留下了不少傷, 她撐到現在, 也可以說是強弩之末。 但她不能示弱, 也無法示弱。 還有許多事情在等著她去做。 妖皇雖已身死,妖族卻尚未退兵。盡管在除去殷風烈之后,剩余的妖兵妖將并非六峰之主的對手,需要她出手的地方還有很多。 更何況如今掌門已死,昆侖墟經此一役亦是元氣大傷, 本是為對抗陸遲明而準備的誅魔大會, 卻在籌備之時猝不及防迎來了妖族的入侵。她還須重新整合人手,應對之后與魔修的戰爭。 一樁樁, 一件件, 盡是難題。皆是千頭萬緒, 不知從何理起。 然而,不知為何,此時此刻, 白飛鴻在殷風烈的尸體前,卻只感到冰冷而空洞的平靜。 平靜得就像是, 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她什么也沒有想,也什么都感覺不到。 只有如大雪一般的寂靜, 在她的心中紛紛地落下。 白飛鴻拾起染血的夭桃劍,無言地凝視著劍上的血跡,一道一道,宛如赤紅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