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顏復寧那天也不會對他說：“你以為只有你才值得被送進冬宮？”

    顏復寧說的肯定不是他自己，難道他說的是——顏亦童？

    成默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顏復寧接觸，在洗手間里，他臉上全是滲人的笑容，他幫自己拉上了拉鏈，在耳邊警告自己離顏亦童遠一點。

    真的僅僅是因為自己是天選者？

    這不符合邏輯，顏復寧自己不也是天選者？

    成默試圖通過有關顏亦童和顏復寧的記憶去捋清一切，卻發現自己陷入了更深更濃的迷霧。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墻壁上時有時無，仿佛聽見了顏亦童在廊橋上開心的唱著《核爆神曲》，那是一種暗示嗎？

    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繞了核彈發射中心大半圈，一言不發的斬斷了第十扇合金門縫中的兩根電纜。

    空中保羅十四世和黑色的電纜也進入了白熱化。

    當他跑到第十一扇門時，顏復寧嘆息了一聲說道：“成默，你這是在斬斷童童對你的愛??！”

    成默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揮動了“七罪宗”，他抬頭向著穹頂看去，結繭中的顏亦童，表情不再平靜，她蹙著眉頭，像是感覺到了痛苦。

    “fuck！fuck！”被打出真火的保羅十四世有點失去了理性，再次不顧一切的使出了強力的攻擊技能，在他的詠唱中sss的“星弧破碎”在核彈發射中心聚集能量，他像是一顆燃燒著的小太陽般，以義無反顧之姿頂著已經為數不多的纜線向著結繭沖了過去。

    保羅十四世不使用技能還好，剛一使用技能，那些纜線就像是嗅到了什么，舞動的更迅猛了，仿佛有吸力一般，圍繞著保羅十四世將所有的光和熱都吸了進去。

    “這究竟是什么鬼東西？那不是我什么技能都不能用！”保羅十四世無比憋屈的喊叫道。

    顏復寧背著雙手，站在核彈cao作中心的主cao作臺前，表情溫柔的說道：“斯芬克斯，如果說載體是神的話，那么這個世界上有一類人，就是專門弒神的。也許你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但其實他們的存在一點也不難猜測，因為沒有生物，是沒有天敵的……”

    “你tm的在說些什么？”保羅十四世將手中的火刀舞動了極致，速度也提升到了極致，鑒于黑色纜線已經少到只有開始的十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都不到，他的活動范圍擴大了很多，就像隨時能夠突破黑色纜線組成的防衛圈。

    “你不是想讓我知道什么叫做深入骨髓的痛苦嗎？”顏復寧自言自語的輕聲說，“像你這樣跟人家施加痛苦的人，怎么會明白真正的痛苦是怎么樣的呢？你不會明白的，只有我這種無時不刻不都生活在痛苦中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如果一個人連毀滅世界的勇氣都沒有，他又憑什么說‘痛苦’……這樣的字眼呢！”

    “你就是個神經??！”保羅十四世大喊，他舉起如熔巖般燃燒著長刀，再次全力向著晶瑩剔透的結繭沖刺。

    “你說你第一次剝開人腦子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那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才幾歲？”顏復寧臉上全是扭曲的笑容，“你一定猜不到……”

    幽暗的空間被紅光照耀的如同火獄。

    “成默，你說是不是呢？”顏復寧轉頭看向了成默，“我知道的，在巴黎，你有毀滅世界的沖動……”

    于此同時，成默揮動“七罪宗”砍斷了最后兩根流動著藍光的纜線。

    揮舞著的纜線盡數消失。

    成默看到滿地都是血色的光，自己像是站在火山之中，愣了一下，立刻回頭抓著欄桿大喊道：“別傷害她！”

    可保羅十四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那把熔巖長刀眨眼間就已經刺到了顏亦童的面前，只不過就在她眉心幾毫米的距離時，保羅十四世卻凝固在了半空中，像是一條被凍結在冰塊中的劍魚。

    結繭中的顏亦童慢慢睜開眼睛，那眼眶中沒有瞳孔，只有一片藍色，那蔚藍好似冰塊，透著一股無情的冷意。

    晶瑩的結繭四分五裂，一根剔透無暇冰凌憑空出現，就這樣毫無花巧的刺穿了保羅十四世的胸膛。

    保羅十四世的載體像是被抽空的氣球一樣，輕飄飄的朝下墜落。

    虛空中回蕩起了“噠、噠、噠”的緩慢腳步聲，它在耳膜里鼓蕩，跟幽深寂靜的走廊里，令人驚懼的腳步聲一模一樣。

    顏亦童像是鬼魅一樣，倒著走過了穹頂，就連那兩根藍色的馬尾都擺脫了地心引力。她慢慢的走到了墻壁上，素白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眶里沒有瞳孔，渾身都冒著令人心悸的藍色寒氣。

    “老師，一切都該結束了?！鳖亸蛯帉χ鴶z像頭說道，誠懇的說道，“把冬宮交出來，對你們，對這個世界，都是件好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黃泉之主（7）

    京城時間，下午14：50。

    太極龍總部。

    戰備會議室。

    太極龍的太皇級官員能夠趕到的全部列席。在三維立體沙盤桌上播放的是衛星傳導過來的模擬三維畫面。只見“沙皇”從漂浮著白云的蔚藍天空中落入碧波萬頃的大海。十多秒后核彈爆炸，核彈落入的那一片海水立刻霧化，在海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空腔。在三維立體投影的高精度還原中，甚至能夠看到海下露出來的珊瑚層。

    白光閃過，比太陽還要熾烈的火球向上升騰，一道兩三千米高的水墻憑空升起，先是紅色的火與黑色的煙霧在云層上綻放出猛烈的花火，接著被霧化的海水朝著四面八方膨脹出棉花一樣的唯美效果。四周的海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填補了核彈形成的空腔，在牛頓第三定律的作用下迅速地向外施加推力，從而引發了類似海嘯的海波。

    接著桌子上的畫面一變，從近景畫面變成了遠景，以核彈爆炸點為中心，模擬出了海嘯推進的畫面。隨著海嘯襲擊了距離最近的新喀里多尼亞，投影在畫面邊緣接連分出了各地的受災情況畫面，十多米高的巨浪吞噬了瓦努阿圖和斐濟的不少小島，那些椰林樹影風景怡人的海島被海嘯瞬間推平，接著海嘯裹挾著大量失控的船只登陸了新希蘭北部，幸好哪里大多數地方是無人的灘涂……

    最后海嘯余波抵達了奧州東海岸，畫面直接切換到了鎂國abc新聞頻道。

    在無人機鏡頭下，白色的伊麗莎白女王號游艇被掀在了西尼歌劇院的屋頂，而不遠處的跨海大橋被一艘軍艦劈斷成了兩截，低矮的樓層上掛著汽車，快艇，甚至還能看見大樓中插著已經損毀的f35戰斗機和水上飛機，整個西尼成了漂浮著垃圾的澤國，大樓的屋頂全是擺成sos的人，爆炸聲時有發生，整座城市處處都是滾滾的濃煙，如同遍地硝煙……

    主持人語帶哽咽的說道：“初步估計這次死亡人數會高達數十萬人，直接經濟損失將在一萬億美金以上……”

    坐在主位的陳康神將低聲說道：“女媧關掉投影……”隨后他環顧了一圈戰備會議室，面色凝重的說，“下面，就是要討論這件事會對我們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陳康的聲音從擴音器里飄了出來，三維投影熄滅，戰備室里的燈光逐漸明亮，巨大的三維立體沙盤桌在泛白的燈光下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顯示屏，此時上面正流動著太極龍的旗幟。

    坐在桌子周圍的人，前面坐著些年紀偏大的，后面坐著些比較年輕的，但絕大多數都是三十至四十歲的中青年，他們正處在最年富力強的時間段，是太極龍的中堅力量。每個人都穿著筆挺的太極龍制服，佩戴著太極龍徽章，以及各種榮譽勛章。長桌又長又寬，三十三張座位只空了四、五張，都是來不及趕到的太皇級成員。至于部分太明級成員屬于列席，只能站在后面。

    六、七十個人在偌大的戰備會議室里，也不顯得擁擠，反而有些空曠，太極龍的高級成員們開始竊竊私語。

    白秀秀坐在右手第二張座位上，在她旁邊的座位空著的，那是屬于潛龍組組長李濟廷的位置。因為李濟廷常年在海外，這個位置在大多數時間都沒有人坐。白秀秀低頭在自己的桌面前點出了一些國際上的實時新聞，而坐在她旁邊的裝備與技能部的副部長孫永則在重放尼布甲尼撒利用“時空扭曲”將核彈轉移走的畫面。

    “尼布甲尼撒實在是太強悍了，”孫永聲音微顫，“即使不需要核彈，他也能夠毀滅整座城市！只要他的藍量能夠支持‘時空扭曲’施放十分鐘以上，這個時候估計只有第一神將大衛能夠打斷他，其他人去就只能送死……”

    “何止是強悍。就算是造物主降臨也不過如此吧？”坐在左手側第一個的科學院周院長（原飛龍組組長）嘆息了一聲說，“幸虧有尼布甲尼撒，要不然整個西尼都會被夷為平地，傷亡人數就要以百萬計了……”

    “對我們來說現在不是討論尼布甲尼撒這個敵人有多厲害的時候！”陳少華蹙著眉頭問，“最關鍵的問題是到底是誰發射的導彈？會對星門計劃的十二月底的計劃造成什么影響？”

    “據衛星追蹤洲際導彈是從北冰洋發射的，按道理來說這個位置，這個距離，這么大的威力，不是星門就是太陽花旗幟?！标惪禎M腔疑惑，“但無論是星門還是太陽花旗幟，都沒道理這么做吧？”

    “確實，實在是太蹊蹺了，這種事情看上去更像是某個恐怖組織的所作所為，但一般的恐怖組織怎么可能有洲際導彈？還是當量在五千萬噸的核彈？”

    “五千萬噸??？這樣說的話，不就是‘沙皇’的當量嗎？”

    白秀秀抬起頭說道：“星門剛剛宣布，將邀請各個國家組織艦隊對斐濟海周邊的國家進行人道主義援助……”

    “陳院長，第一神將大衛·洛克菲勒閣下，打來視頻電話邀請，需要您回應?！?/br>
    陳康站了起來，“我去接個視頻電話?！?/br>
    陳康剛一離開戰備會議室，討論就更加熱烈了起來。所有人都在談論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都在說第二神將尼布甲尼撒的實力肯定不在第一神將大衛·洛克菲勒之下。

    “原來還以為‘半神’這個評價是夸張的修辭手法，現在看來尼布甲尼撒應該是真神才對！”

    “面對這種敵人，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難怪星門、歐宇、神風、紅獅他們說要組成聯合艦隊圍剿黑死病，內部始終無法統一意見，尤其是歐宇內部分歧特別大，黑鷹和鷹幟手是強烈表示反對的……真要說起來黑死病的什么七十二魔神真能頂什么用？估計他們顧忌的就是尼布甲尼撒……”

    “肯定是因為尼布甲尼撒??！這還用想嗎？管你什么聯合艦隊，除非是第一神將大衛·洛克菲勒坐鎮，其他的不是分分鐘鐘被‘時空扭曲’毀滅掉？”

    “再說了黑死病好歹也算是歐羅巴的組織吧？歐羅巴人肯定不愿意參與圍剿星門。星門真要自己去，又怕其他國家漁翁得利?！?/br>
    ……

    就在眾人討論的熱火朝天之際，白秀秀抬起頭來，表情嚴肅的說道：“星門剛剛召開了新聞發布會，星門發言人指責髙利王國向奧州發射了核彈！”

    白秀秀的話立刻終止了一群太極龍高級成員對尼布甲尼撒的討論，眾人先是面面相覷，隨之一片嘩然。

    孫永怒道：“星門這是在含沙射影吧？”

    白秀秀點頭說：“毫無疑問，星門就是在含沙射影?！?/br>
    “他們這是要逼迫我們認輸……”陳康走回了戰備會議室，他關上了門，“剛才第一神將大衛·洛克菲勒邀請我們派遣湘南艦（神將座艦）去斐濟海對受災國家展開救援，在星門的統一指揮下！”

    陳少華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不能去！去了就完全喪失了爭奪黑死病和極其研究成果的機會，那跟投降有什么區別？”

    陳康坐回了主位，搖著頭說道：“別人有大義名分，你要是不去，不是顯得你不合群，還不愿意承擔責任？”

    “剛才星門召開了記者發布會，說是髙利王國發射了這枚核彈，星門明明知道這枚核彈是來自北冰洋，卻還指鹿為馬，就是在逼迫我們必須去，如果我們不答應的話，他們肯定會說髙利王國是受到我們的指使?！卑仔阈憷渎曊f，“理由都不用找，因為越來越頻繁的摩擦?！?/br>
    陳少華板著臉說道：“我們總不能受到指責就認吧？總之絕不可以加入。我們必須得旗幟鮮明的反對星門的霸凌行為！我還是認為我們必須得組織艦隊遠征太平洋，必須搶在星門之前奪取黑死病?！?/br>
    白秀秀針鋒相對的說：“你說的容易。認肯定不能認，加入也肯定不能加入，但我們也不能態度強硬的和星門硬剛，國際上我們沒有話語權，他們想怎么栽贓就怎么栽贓，你能說得清？”她沉聲說，“星門這是一石三鳥，這些組成聯合艦隊出征太平洋圍剿黑死病名正言順，沒有國家敢不聽從；恩諾思太陽花旗幟作為最大的嫌疑者，星門主動為它開脫，它還敢做什么？最后還能把鍋甩到我們太極龍頭上，逼迫我們讓步，我們要敢發布核彈射擊軌跡，就是在破壞和太陽花旗幟之間的戰略關系……”

    陳康點了點頭說：“白部長說得對，但還遺漏了一點，這枚核彈應該會給尼布甲尼撒造成了不小的麻煩，神將的實力強大，但也正因為如此，載體受到超過百分之五十以上重創的話，載體的修復速度就會變得非常之慢，可以說，此時是星門攻占黑死病的最佳時機?！?/br>
    陳少華陰惻惻的說道：“這么說來，這枚核彈不會就是星門發射的吧？”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原本沒有這顆核彈，我們還有回旋的余地，有尼布甲尼撒在的話，不論是星門，還是我們，就算想要動手，也不可能太明目張膽?！标惪祰@息了一聲，“現在我們很可能被迫卷入一場全面戰爭……”

    “全面戰爭？”眾人皆驚。

    陳康站了起來，“大家做好一級戰備吧！這一次是里世界領導權的爭奪戰，如果讓星門奪取了黑死病，殺死了尼布甲尼撒，下一個被摧毀的組織就是我們?！彼p聲說，“如果最終我們不得不開戰，那必將是里世界的天王山之戰……”

    全體太極龍成員紛紛起立，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將帽子戴好，隨后敬禮，聲音莊嚴肅穆，“犯我xx者雖遠必誅！”

    ……

    成默目瞪口呆注視著顏亦童如履平地的從穹頂走上了墻壁，眼睛里是一片冰涼的藍光，如無視地心引力的鬼魂。保羅十四世掛在廊橋上，就像被吸干的人干。顏復寧對著攝像頭溫柔的笑著，一半屬于天使，一半屬于魔鬼。

    這里面，好像就他一個人是個正常人。

    情況詭異到叫成默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誤入了什么寫好劇本的鬼屋。

    成默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是在虛擬世界，這一切實在是超過了他的想象力。

    微涼的空氣中響著“滋、滋、滋”的電流聲，他腳下的日光燈依舊在忽明忽滅，下面一層樓各種cao作臺上的指示燈閃的更加厲害了，但奇妙的是似乎閃爍出了一種規律，像是音樂的節拍。

    成默抓著欄桿滿頭大汗的看著那些閃爍不定的燈，卻聽到右側保羅十四世的方向傳來了輕輕的響動。他扭頭看了過去，保羅十四世像是慢慢被吹起來的氣球，又重新從人干變成了正常的載體。

    恢復正常的瞬間，保羅十四世就猛的彈了起來，向離他最近的民防門竄了過去，逃走的意圖的格外明顯。

    成默心中暗罵保羅十四世就是見風使舵毫無原則的膽小鬼，心里念頭還沒有閃過，就看見保羅十四世差點被又一道晶瑩的冰棱貫胸而過，大概是不想載體死一次的緣故，在半空中的保羅十四世，在空中翻了一圈，直接來了個冰天雪地360度回旋托馬斯跪在了廊橋上，一邊土下座一邊快速的大喊道：“顏復寧，我就是你們兄妹的一條看門狗！請放過我！”

    這客廳滑跪的速度離譜到成默都有點不知道說什么好。

    顏復寧抬頭看了眼保羅十四，閉上眼睛柔聲說道：“我就說過，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痛苦，親愛的斯芬克斯……痛苦究竟是什么呢？”

    保羅十四世跪在地上，俯著身子說道：“可能是小人學識有限，確實不懂痛苦究竟是什么?！?/br>
    “我想知道，你剝開人腦的時候，有沒有觀察過那些人的表情？”

    保羅十四世苦笑道：“殿下，那些人都是打了麻醉以后，才被取出腦子的，而且他們大多數都是自愿的……”

    “其實……被麻醉之后，還是有感覺的呢！”顏復寧微笑，“比如說我，麻醉對我而言沒有作用，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處在一種清醒的狀態?！?/br>
    “殿下是非常之人，當然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一樣?！?/br>
    “那你現在愿意交出你們冬宮控制中心以及核電站的管理權限了嗎？”

    保羅十四世哀求道：“殿下，能不能多多少少留給我……”

    這時從墻壁上走下來的顏亦童已經走到了廊橋上，她的光潔如白蓮的小腳上套著一雙晶瑩剔透的靴子，像是水晶鞋，鞋子尖利的后跟沒一下都準確的敲在廊橋的鐵桿上，沒有戳進縫隙之中，那聲音就像是三角鈴的清脆敲擊。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