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扇合金門之間夾著一輛被壓扁的貨運軌道車，可惜因為合金門的力量實在太大，即便貨運軌道車并不算小，卻被合金門如同鍘刀般砍成了兩截，露在外面的這一截完全變了形，門縫中的那一截變成了薄薄的鐵皮，只是勉強撐出了一道縫隙而已。

    成默略感失望，轉頭再次看向船塢通風管道，卻聽到保羅十四世大聲喊道：“誰在里面，給我出來！”

    他又望向了距離大門不遠的保羅十四世，只見被保羅十四世掀開的綠色放水帆布下面擺著四、五具被扒了衣服鞋子的白人尸體，很顯然有人突襲過這里。巨大倉庫里依舊寂靜無聲，成默將能量集中在耳蝸，才聽到了幾絲微弱的呼吸聲。

    “和我玩捉迷藏是吧？”保羅十四世冷笑，他揮手，黑色的披風無風自動，一道手臂般粗大的光柱直射向倉庫邊緣高高的碼起來的箱子?！班亍钡囊宦曧?，數不清的罐頭飛了起來，紅的白的藍的黑的各種裹著醬汁的鹿rou、熊rou、魚rou、貝類……各種海鮮罐頭噴射了出來，如同噴泉一般。

    剎那間，墻上、天花板上、周圍的貨箱上，全都是五顏六色的滑膩玩意，那場面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住手，費德勒！”

    雖然一直成默都只是在虛擬世界聽到過老丈人的聲音，卻一下就分辨出來，這不是他那個花心大蘿卜老丈人又是誰？

    成默定睛一看，滿身都是粘稠物體的老丈人正站在垮掉了的箱子山旁舉起了雙手。

    緊接著，零號也舉著雙手站了起來，他的鐵面具已經成了餐盤，身上的克格勃制服也快要被雄偉的身體給擠爆了。

    “原來是你們兩個?！北Ａ_十四世從半空中跳到了另外一堆成山的木頭箱子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蘇格拉底·奧納西斯和零號，“克洛伊呢？”

    蘇格拉底·奧納西斯抹了一把臉上糊著的罐頭殘渣，露出了那張帥氣的老臉，卻不顧形象的又嘬了嘬五根手指，才沒好氣的說道：“你問我老婆干什么？”

    保羅十四世站在箱子上面雙手叉腰“嘎嘎”怪笑，“你把我老婆拐走了，我怎么就不能關心你老婆？”

    蘇格拉底·奧納西斯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滿臉震驚的說道：“你是阿列克謝？”

    “阿列克謝是你這種凡夫俗子能叫的？”保羅十四世冷笑，他抬手動了動手指，站在下面的老丈人就“撲通”一聲跪在了滿地的罐頭之中。

    “嘭～～～！”

    空寂的倉庫里響起了令人牙酸的聲音，其中好幾個還算完好的罐頭被蘇格拉底·奧納西斯的膝蓋直接砸到變形，又是飆了好多白色的黃色的泥漿和汁液出來，很快鮮血也從他膝蓋處涌了出來，和那些流質摻雜在了一起，畫面相當感人。

    成默目睹這一幕，下意識的身體一涼。老丈人卻是硬氣，哼都沒有哼一聲，只是倒抽了口冷氣，雙手撐著地面，勉強換成了單膝跪地的姿勢，嘬牙花子斷斷續續的說道：“德洛芙娜……在……哪里？我怎么沒找到她？”

    “呵呵……”保羅十四世露出一個滲人的微笑，他跳下了箱子山，抓著蘇格拉底的衣領，一耳光扇在他滿是白色胡渣和滄桑皺紋的帥臉上，“求我??！你跪下來好好求我，也許我會好心帶你去見她……”

    成默先是心想保羅十四世這個王八蛋是在模仿自己，這叫什么？女婿債丈人還？立刻他又想起了位于一樓的那些水母狀的大腦，德洛芙娜王后正是其中一員，也不知道等下老丈人看到真正的德洛芙娜王后會作何感想。

    他打了個寒顫，從柴油發動機上跳了下來，飛快的向著罐頭山那邊跑了過去。在堆成一座座小山包般的物品中他看不見那邊的狀況，卻能聽見老丈人劇烈的喘息，壓抑著的憤怒，以及言不由衷的懇求，“求你帶我去見她?！?/br>
    “我感受不到你的誠意??！蘇格拉底?！北Ａ_十四世好整以暇的說。

    “你到底要我怎么樣？”老丈人怒道，“大不了我這顆頭都給你！”

    保羅十四世輕咳了一聲，恬不知恥的說道：“日夲有個很有儀式感的道歉方式，叫做‘土下座’，用來表示最深切的歉意或者誠心請求之意，雖然蘇格拉底先生不是日夲人，但也可以好好學習一下日夲人的躬匠精神，想要求人，就該有求人的姿態嘛！”

    “盜版可恥知道嗎？？王八蛋！”成默心中咒罵。

    “不就是磕頭嗎！只要你讓我見德洛芙娜，多少個頭我都愿意磕！”老丈人冷笑著說。

    成默跑到罐頭山這邊時，恰好看到老丈人正雙膝跪地，在一灘黃綠之物中間“咚、咚、咚”的磕頭。他瞥了老丈人一眼，心想老丈人還真是天生情種，只是你上當了，保羅十四世這個無恥的盜版商正巴不得帶你去見德洛芙娜王后呢。

    想到那一個個漂浮在培養皿中白花花的腦花，成默也覺得這個驚喜著實很大。只是眼下不是看老丈人好戲的時候，他大喊道：“陛下，現在是管這些事的時候嗎？你真要等顏復寧把第二枚核彈發射出去？”

    “對～對～”保羅十四世像是恍然大悟，他對蘇格拉底·奧納西斯陰惻惻的笑了好幾聲，才開口說：“蘇格拉底，你對女人的執著感動了我，放心吧！等解決了顏復寧這個混蛋，我就帶你去見德洛芙娜，如果到時候你愿意和她在一起，我一定會幫助你們……”

    “你會這么好心？”蘇格拉底·奧納西斯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不置可否的說。

    “當然?！北Ａ_十四世點頭，“我就是這樣一個心地善良又樂于助人的國王?！?/br>
    成默卻知道保羅十四世的意思是剝開老丈人的頭顱。

    這時零號卻有些茫然的看向了突然出現的成默，滿眼驚愕的問：“什么核彈？又關顏復寧什么事情？”

    成默看向了零號，快速的解釋道：“顏復寧現在掌握核彈發射中心，已經發射了一枚核彈攻擊西尼，還有大約十到十三分鐘，這枚核彈就會在西尼爆炸……我們必須趕到發射中心，讓那枚核彈在外太空引爆……”

    “fuck，”蘇格拉底·奧納西斯這才反應過來，他從地上跳了起來，怒不可遏的大喊道，“為什么不選別的城市？我在奧州不僅有一個港口，還有兩棟樓和十幾套房子……趕緊去阻止那個瘋子！”

    成默苦中作樂的想：“老丈人，你說的那些東西如今都是我的了。你沒必要這么激動！應該傷心的是我?！?/br>
    零號也不敢置信，“他……他還真這么做了？”

    “什么意思？”成默問。

    “他在安全中心查看‘冬宮資料’的時候，有看到關于洲際導彈和核彈的保養記錄，當時他就笑著說他要是把二十四枚核彈全都發射出去，會不會成為人類公敵……”零號苦笑了一下說，“沒想到他不是開玩笑！”

    “二十四枚？”蘇格拉底·奧納西斯張大了嘴巴，他“喃喃”的說，“他這是圖什么??？”

    “現在不思考這些的時候，必須得阻止他！”成默轉身指向這一側大門旁邊通向船塢的出風口，“陛下，看看那個出風口……”

    保羅十四世二話不說，又是一道光柱爆射出去，紅紫色的激光瞬間就融化了灰白色的格柵，將格柵下兩個長方形的進出風管道燒了出來，扁平狹長的管道從面積上看，確實比冬宮圓形的通風管道要大，卻也大的有限，人想要鉆進去還是不可能。并且通風管的邊緣已經被激光烤成了黑色，卻完好無損，顯然那些黑色的殘留是格柵燃燒的產物，只要擦一下就完全無礙。

    “我就知道不可能有什么發現！”保羅十四世注視著通風管失望的說。

    成默回頭，又看向了通向冬宮的圓形進出風口，皺著眉頭問道：“為什么船塢的進出風口和冬宮的進出風口不僅材質不一樣，規格也不一樣？”

    “這個我不清楚?！北Ａ_十四世搖頭，“好像并不是同一時間點建造的，水下潛艇船塢從五幾年就開始建造了，包括上面的核彈發射井以及控制中心，但是冬宮深入海底的部分……是后來八十年代的時候，克格勃找到了幾頁《天使之書》，交給‘太陽花旗幟’才開始建造的。陸陸續續的一直修建到了今天，所以你才會看到最上層的核彈發射中心和最下層的控制中心，完全不像是同一個時代的產物?！?/br>
    成默似乎抓到了什么靈光一閃的要點。

    “《天使之書》，《天使之書》……”蘇格拉底·奧納西斯嘟噥道，“你們這些混蛋一天到晚就惦記著這么些東西……”

    “《天使之書》究竟是什么？”零號問。

    “記載著墮落晨星路西法智慧的書籍?！北Ａ_十四世若無其事的說，“‘理想國’就是根據《天使之書》上面的內容建造的?！?/br>
    成默知道保羅十四世之所以大方的說出來這個秘密，是因為他清楚這個事實。不過這個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后面的那句“‘理想國’就是根據《天使之書》上面的內容建造的”，他心中一驚，問道：“所以睡眠艙這個稱呼是從《天使之書》上來的?！?/br>
    保羅十四抬頭深深的瞧了成默一眼，微笑著說：“沒錯?！?/br>
    “讓我捋一捋……”成默暫時放下有關“睡眠艙”的遐想，開始回憶當時在虛擬冬宮的經歷，從上至下，一點都沒有放過，當想起從四樓進入三樓時，上下似乎有些錯位的安全梯時，他睜開了眼睛，看向了保羅十四世問，“為了方便我們逃走，所以你們修改了冬宮的哪些內容？”

    “我只知道削減了不少船塢的安保人手，因為找不到那么多臨時演員，使用人工智能又怕露餡?！北Ａ_十四世攤了下手，“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理想國’歸阿諾德管，我負責的是‘冬宮’的安全，他負責‘理想國’，虛擬冬宮全是他和黃泉之國的人一起建造的，可以說一樓和二樓都是他的地盤……”

    “那么從四樓有沒有通向三樓的安全梯？如果有的話，和‘冬宮’上面的安全梯的位置是不是一樣？”成默快速的問。

    “沒有?！北Ａ_十四世搖頭，他又仔細思考了一下說道，“肯定沒有安全梯?！?/br>
    成默滾動了一下喉嚨說道：“所以萬一出了什么事情，一樓到三樓的逃生方案呢？”

    保羅十四世冷笑：“那里的人全都只剩下一些腦仁了，需要個屁的逃生方案?！?/br>
    “多多少少里面還是有些人吧？”成默說。

    保羅十四世嘲笑道：“民航飛機上可不會為飛行員準備降落傘。再說了冬宮的下半部分在一百多米深的水下，真要出了什么問題，你還能從安全梯爬出去？”

    “水下……”成默終于想到了自己忽略了什么了，如果說下面三層是后面補建的話，那么很可能不會有那么高的安全性，也許就在本該防守最嚴密的下三層有通向海底的通道。

    “水下，你不是早知道了嘛！要不然怎么會只有潛艇才能進來。島上面是沒有進口的?！北Ａ_十四世不耐煩的說，“別問這些有的沒的了，也許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穿上潛水服，從滿是毒氣的樓層強行進入，但問題是一但打開封閉門，那些毒氣會灌滿整個冬宮……”他咒罵道，“這群混蛋，把一個破地方建造這么牢不可破干什么？合金不要錢的么？連找個能用瞬移的縫隙都不可能……”

    “不，不需要?！背赡铝丝跐釟?，搖頭說，“我們可以穿上潛水服從另外一個地方離開?！?/br>
    保羅十四世狐疑的問：“什么地方？”

    “超級計算機中心?！背赡瑒恿似饋?，“快！把潛水服找出來！超級計算機中心需要進入大量的水來冷卻，毫無疑問二樓的超級計算機中心會有直接通向大海的冷卻水管道，那里肯定會有什么機關，但畢竟那是后來補建的，我想受限于資金的情況，也許那里的防御并不會那么嚴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保羅十四世沉思了一下說道：“你這樣說，好像還真有可能?！?/br>
    “現在我們還有九分鐘左右……”成默大聲說，“現在我們需要潛水服！”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黃泉之主（3）

    （《existence》－lmmediate music）

    “這里能通向外面？”保羅十四世仰頭注視著五、六米高，直徑也有四、五米的六個鍋爐模樣的金屬圓柱體問。

    站在他身旁穿著白大褂的禿頂白男，戰戰兢兢的回答道：“理論上是可以的。這是冷卻站的六個蓄水箱，它們共同連接著一根位于冬宮墻壁之外的進水管道。但因為冬季的時候，冬宮之外的海面經常會結冰，形成巨大的冰層，為了不讓進水管被凍住，于是我們把這個管道設計成了一個深入到了水下三百米的“u形”管道。這樣就不僅可以避免水管被凍住，還使得冷卻系統能通過一定的海水壓力獲得自然供應冷水，降低了引水難度?！鳖D了一下白大褂贊賞的說，“這個設計非常的巧妙，三百米以下的海水溫度恒定為2.05攝氏度，極大提高了熱交換器和閉環冷卻系統的工作效率，為我們數據中心節省了大量的能源?！?/br>
    “別說這么多廢話，你就說我們該如何從這里出去?！北Ａ_十四世不耐煩的說。

    “這個……這個……只是理論上具備可行性，真要實施起來，恐怕有很多困難?！卑状蠊咏Y結巴巴的說道。

    “有什么困難？”成默問。

    白大褂瞥了眼成默手中的潛水服，滾動了一下喉頭說道：“如果說要從蓄水罐進入進水管的話，就必須關閉整個冷水機組，假設關閉時間過長的話，就會導致數據中心因為過熱而自動關停，這可能不僅會造成數據丟失，還會讓數據中心對‘黃泉之國’的服務中斷，從而引起設備損毀甚至‘黃泉之國’居民的大腦損傷，甚至死亡……”

    “遭遇緊急狀況冷卻系統能夠關停多長時間？”成默快速詢問。

    “這六個蓄水箱，其中有四個就是做備份用的?！卑状蠊又噶酥缸髠鹊乃膫€金屬罐，“為得就是遭遇不可測的故障之后，比如說是停電，進水管道堵塞之類的常見故障之后，可以用柴油發電機組發電繼續讓這些冷卻水進入冷卻系統，以維持數據中心的運行，大概是能夠堅持三到四個小時?！?/br>
    “足夠了！足夠了！”保羅十四世急切的大聲說，“現在你就準備停掉主機組，啟動柴油發電機組……”

    “等等！等等！”白大褂慌忙說道：“陛下，但是你們是要從進水管出去??！這就肯定就要破壞u形管底部的抽水泵。你們把那個抽水泵給弄壞了，那三個小時之后怎么辦呢？讓‘黃泉之國’的人等死嗎？”

    保羅十四世怒道：“那你怎么不直接說根本出去好了？”

    白大褂一臉膽怯，期期艾艾的說道：“我不是說了……理論上可以出去嗎？”

    保羅十四世蹦了起來，一巴掌拍在白大褂的光禿禿的頭頂，像只憤怒的跳蚤，“出水管呢？出水管呢？”

    “出水管排出來的熱水，全都供給給冬宮的空調系統，這樣可以節省很多電?！卑状蠊有÷曊f道，“所以出水管，還是和冬宮一起的……”

    保羅十四世無言，緘默了須臾，像是徹底放棄了一般說道：“那就這樣吧！總不能為了外面的人讓阿諾德他們死??！”

    “所以你決定把冬宮交出去了嗎？”成默問。

    “你覺得我敢把‘冬宮’交到顏復寧這個瘋子手中嗎？”保羅十四世冷笑，“就算我通知‘恩諾思太陽花旗幟’的人過來，也不可能把‘冬宮’交給他！”

    成默知道保羅十四世也只是說說而已，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可能做這樣的選擇?？刹还鼙Ａ_十四世打算怎么做，于他而言，真要落在‘恩諾思太陽花旗幟’手中，也肯定不會有好下場。他身上的每一件東西，無論是“瘟疫之主”，還是“天使之書”，又或者讓本體載體化的黑魔法，都是任何組織不可能放手的東西。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還是必須讓冬宮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可成默又覺得奇怪，難道顏復寧不清楚他現在就是拿著手槍的小孩。確實，任何人都害怕他，可任何人都有可能制服他。只要他不開槍，也許大人還會用一些糖來滿足他，只要他要的不過分。

    可他真扣動了扳機，那么大人們的應對方式肯定不是給糖和談判了。

    顏復寧憑什么敢真的讓核彈爆炸？還是炸在西尼那樣一座人口超過五百萬的大型城市。

    成默百思不得其解，他覺得這不能用理性來解釋，他一向覺得顏復寧比他更理性。

    一眾人看著蓄水罐陷入了沉默。

    “沒辦法了嗎？”零號說，“我好像有在五樓看見抽水泵，是你們備用的嗎？”

    白大褂猶豫了一下點頭說：“是的，確實有備用的抽水泵，還不止一臺。但要安裝的話，必須得潛水員在外部安裝，并且還得是載體潛水員，普通潛水員承受不了這么高的工作強度，那可是海下三百米，就連載體也必須穿潛水服?！彼嘀樥f，“更何況現在五樓船塢已經關閉了，你們也沒有辦法通過潛艇把抽水泵運送出去??！”

    “所以還是不行？”蘇格拉底·奧納西斯若無其事的說，“既然不行就別耽誤時間了，阿列克謝，你趕緊帶我去見德洛芙娜，不管怎么說，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我也得給她一個交代?！?/br>
    “我說過，你沒資格叫我阿列克謝！”保羅十四世跳起來又是一耳光扇在蘇格拉底·奧納西斯的臉上，“叫我國王！叫我陛下！”

    又挨了一巴掌老丈人也不生氣，摸了摸紅腫的臉笑著說道：“大家連襟，沒必要搞得這么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