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她幾乎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打個盹就是被噩夢驚醒，她守在外婆身邊，生怕她悄無聲息地走了，惶惶不可終日

    去的醫院多了，她看到了很多在治療的晚期的患者身上插著各種管子，被折磨的骨瘦如柴，其中不乏年輕人，她無法想象這些管子插在年邁的外婆身上會怎么樣

    她上網查閱了很多資料，問診了無數醫生，結論幾乎都是一樣，深夜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得壓抑，第二天還要面對著外婆笑

    “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她強顏歡笑地問外婆，不敢看她的眼睛

    “除了去醫院，什么事我都答應你”外婆已經帶上了助聽器，能準確聽到她的話，果斷地打斷了她

    她正在用水壺澆著花，澆完又顫顫巍巍地給對著她搖頭晃腦的大虎一根大骨頭，它開心地叼著跑到角落里啃著

    “可是，我……”她低著頭，用力抹了下眼淚，深感無力又無助

    “我們都有那么一天的，玉仔，不要自責，人老了，都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你就讓外婆開開心心地過幾天好日子吧，我的玉仔最聽話了”

    凌玉扣著手指頭，她看著外婆的背影，淚流滿面

    第56章 我在

    閆顏掛了徐樂的電話后，就給凌玉打，無人接聽，她打給了崗亭的父母，才知道她的外婆昏倒在家中，出院后，凌玉就帶她回風回了，至今還沒回去，看來很嚴重

    她美院研究生畢業后就留在了江南，開了自己的工作室，現在也是風生水起，凌玉的電話打不通，事情應該很嚴重，她收拾了畫作，訂了第二天最早的飛機飛往風回

    終于在中午凌玉的住宅樓下看到了買菜回來的她，她提著布袋，整個人都是疲憊不堪的，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沒反應過來

    “不認識了？”她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你……你怎么來了？”她眨著眼睛，難以置信

    “你那個小學妹的電話打到我這里了，然后你的電話打不通，我給家里打電話才知道，你外婆怎么樣了？”

    凌玉的眼淚就開始大滴大滴落下來，閆顏趕緊抱住她，她此時才敢放聲哭泣，這段時間的害怕和擔憂，愧疚的復雜情緒也算有了宣泄的出口

    “好了好了”她的衣服是宋錦做的，很貴，她有些心疼，又不敢推她，從小到大，她只見過凌玉哭了一次，是來福被打斷腿的那次，她心疼地只掉眼淚，然后再也見過她哭，她一直是冷靜內斂的

    現在哭成這樣，事情不簡單

    凌玉終于平復了心情，抬起了頭，跟閆顏說了外婆的情況，聽得閆顏皺起了眉

    “她不去醫院，醫生說這么大年紀治療也沒用，可能還會更……更早走”她從口袋里掏出紙巾，眼睛紅紅的

    “是我沒用，沒有發現她有什么問題”她哽咽著，怎么也擦不盡這眼淚，她以前總以為來日方長，卻忘了歲月無情

    “你……看開些，西醫對待這種疾病的治療手段，屬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么大年紀確實……確實熬不住”她組織著語言，不知道說什么

    “我看開了，但我接受不了”她已經恢復平靜，回頭看向閆顏

    閆顏看著她瘦削的臉龐，短發好像沒有梳理，有些凌亂，她記得她平時都是梳的一絲不茍，從不允許自己頂著亂發出門

    陽光下，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問題，她覺得她半個腦袋都是白發，她之前的頭發那么濃密烏黑，什么時候出現過白發啊

    語言太過蒼白，她只能摟著她在樓下默默站著，一言不發

    面對親人日漸凋落的生命，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應該是這個世間最悲痛的事吧

    她們還是回了家，對于閆顏的到來，外婆很是開心，拉著她的手不放

    “奶奶，你現在耳朵可靈了”閆顏笑著問她

    “這不全靠它嘛”她摘下助聽器向她炫耀

    “你也放暑假嗎？”她拉著閆顏坐在沙發上，記憶似乎還停留在她還在上學的階段

    “早不上學了，現在工作了，來風回出差，順便來看看您”她對答如流

    廚房里的凌玉只是低頭切菜，偶爾探出頭回應她們幾句，她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強顏歡笑

    “凌玉可厲害了，風大在整個大學里面都是叫得上名號的，在里面任教的人，都是千挑萬選的呢”閆顏繪聲繪色地給外婆講，不排除她可能存在夸大的成分

    “她一直很優秀嘛，我都知道”外婆笑盈盈地回她

    “凌玉做飯也不錯，她的手藝肯定得到了您的真傳，崗亭的那些傳統菜，凌玉做的可正宗了”

    她繼續眉開眼笑地跟老太太聊天，似乎這樣就可以沖淡這些天的陰霾，讓躲在廚房里的凌玉心里好受一些

    “顏顏，我們玉仔最是重情了，你跟她從小玩到大，你是知道的，就是脾氣太拗了，你多擔待啊”

    “奶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能跟她做朋友是我的榮幸”這是實話

    “那就好，你要是有合適的男娃啊，你就給她介紹介紹，天底下有的是好兒郎，要勇敢啊”

    “奶奶，我也還沒有呢”她笑著回

    “那你們都要勇敢啊”

    “是，是”眼淚來得太過洶涌，她也扛不住了，急忙站起來，朝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