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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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長沙發,前面擺著簡單的茶幾,再一旁還有一個小榻榻米。正面對著的墻上掛著收起的幕布,放映機是升降式的,藏在地板里。 很居家,黎昌想,假如自己真擁有一套房子,可能還真會這樣裝修。 他在客廳站了一小會兒,就拖著行李箱去找主臥。 一進主臥,黎昌剛抬眼,頓然一愣—— 眼前這張床…… 這張擺在房間最中央的雙人床。 跟東郊宅子里的一模一樣。 準確來說,跟自己和任克明房間里的那張床,一模一樣。 盯著這張還只有床墊的床恍惚幾秒,黎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頭—— 天花板上掛著一盞同樣無比熟悉的小燈。 他按了下門旁的開關,小燈頓時綻放出暖黃的光。 果然。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連燈都一模一樣。 不愧是自己的房子,看來也是自己裝修的。當初裝修的時候,應該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天吧? 睹物思人,黎昌,你真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他嘆了口氣把燈關上,蹲下身子要去開行李箱。 開一半,動作卻又忽然頓住。 兩秒后,起身。 伸手從兜里摸出手機,動作利落地取出電話卡,往旁邊一扔。 趁有電話打上門來前,先消失。 不管誰的電話。 輕小的卡片隨著動作滑到床底,躋身一片陰影之中,徹底離開黎昌的視線。 他垂眸,又盯著那張雙人床看了許久。 直到眼睛澀到發酸,才終于移開視線,重新蹲下身去開行李箱。 行李箱攤放在地。 纖細的手指拉開裝衣服那半,本該自然地收拾起來。 然而所有衣物展示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的眸光忽然猛地顫抖—— 衣物的最上面,躺著他最后取下的那件黑色襯衫。 屬于任克明的那件襯衫。 理應平整的布料此刻生出幾縷褶皺,在光線之下泛著近乎幽藍的暗紋,仿佛是剛被從身上更換下來,還捎帶著獨屬于它主人的體溫與氣味。 縱使這件襯衫的最后穿著者其實是黎昌。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它。 青白的手指試探伸上前,在將要觸碰到的一瞬,卻陡然收回—— 他倏地站了起來。 自己為什么要帶這件襯衫。 這又不是自己的,這是任克明的。是任克明貼身穿著的,而且也不符合自己的尺碼,為什么要帶走它,不應該帶的。 不應該帶的…… 他的視線忽然又落回了襯衫之上。 那襯衫靜靜平躺著,疏淡、沉穩。 如同它的主人。 半小時后。 洗過澡的黎昌走出臥室。 打開投影儀,然后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他曲起大腿,那白皙的腿上未著一物,全然裸。露在空氣之中。 盆骨之上,一抹幽黑襯衫垂下—— 他穿上了任克明的襯衫。 本就不合尺碼,還敞開了三顆扣子。 本該嚴肅的黑襯衫此刻晃蕩在他的身上,領口松垮,露出胸口處細膩的肌膚。 而更加隱秘的地方,只要身體微微一動,就若隱若現。 他卻好像根本不自知。 柔軟的身軀時不時調整坐姿。 細白的手指下意識撫上自己的頸窩處,表情跟隨著對面熒幕上的電影選擇不斷變化。 時而蹙眉,時而抿唇。 眼神純真。 裸。露的皮膚卻任誰看都浪。蕩何其。 忽然,他停下了選片的動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頰上泛起一陣粉紅。 放下遙控器,黎昌抬起自己的手腕靠近鼻尖,輕輕嗅了嗅。 雪松。 清冷凜潔,這是任克明的氣味。 是的,他離開東郊時還帶走了和任克明一樣的香水,不過不是梳妝臺上的那瓶,這一瓶是他自己后來買的。 要去白媽家前在網上下的單,回來就拿到了。 任克明忙在公司不怎么回家的那幾天,他時常拿出來用在腕上,一般是在洗完澡后。 就像此刻一樣。 渾身被獨屬于那人的氣味包裹著,仿佛從未離開他的身邊。 于是這天黎昌也沒看到什么電影。 他心不在焉地總盯著幕布旁邊出神,一旦感到周遭的氣味稍微淡下一點,就立馬補噴香水。 在腕間,在脖頸動脈處,冰涼的液體浸透肌膚。 非要到鼻息之間全充斥著雪松氣味才肯罷休地放下香水瓶,然后再抱著腿坐回沙發里。 一直坐到暮色降臨。 他帶著香水回到臥室,躺上那張熟悉的雙人床。 上床前目光在床下的陰影處停了一瞬。 電話卡…… 不,不能撿。 曲膝上床,關床頭燈他前朝臥室空氣中最后噴了一次香水。 然后脫下襯衫,摟在懷里。 好了。 皂角味的被褥里被雪松縈繞了。 好了。 這下就像躺在任克明身邊了。 在這個雪松味的夜里,他做了一次夢。 和之前那一次一模一樣,夢見了沒有自己的任克明順利得到任家,得到了他理應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