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好事。

    他們最后收到了撒亞的死訊。

    撒亞和原定世界線的走向不太一樣，他沒有成為一個驍勇善戰的首領，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帶領部落走上了巔峰。

    他收留無處可去的老年獸人，照顧被拋棄的幼崽，漸漸部落也成了森林最為壯大的那一支。

    010時常過去搗亂，比如今天去把新的崽子帶去吃素，明天請烏龜祭司和他一起跑步。

    撒亞對他又是無奈，又是束手無策，只能等發現獅子不見了的黑蛇跑過來把老小帶走。

    然后黑蛇再緊急搬家。

    這一幕在這些年總會上演很多遍，獅子和蛇隔幾年就會回到這個最初的山洞住一段時間，等黑蛇對010鉆到撒亞領地這件事不滿之后又離開。

    010去送了撒亞。

    獸人的葬禮非常簡陋，只是挖一個土坑埋起來，甚至不用埋得很淺。

    對于獸人來說，正常死亡后在土里腐爛滋潤植物，和被野獸拖出來吞食是一樣的。

    獸人終將回歸自然。

    010第一次送主角離開，看著灰掉的世界線有點恍惚，摸了半天才關掉，找黑蛇摸尾巴去了。

    二十年后，010也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衰弱。

    他的獸身不再靈敏，經常犯困，看起來比冬眠時候的黑蛇還要困。

    蛇族本性濫情，不少人看見了黑蛇對于小獅子的偏愛，就打起了別的注意。

    黑蛇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獸人通通打了一頓。

    打人的時候小獅子就在他身上睡著。

    等睜開眼醒了的時候，發現自己回到了山洞。

    黑蛇把柴火燒得很旺，整個山洞都是暖融融的火光。

    010于是翻了個身，繼續睡覺了。

    ———

    010死去的時候是秋天的尾巴，黑蛇準備了好多好多食物和柴火，努力和本性斗爭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打死也不肯睡著。

    小獅子煩得用尾巴直打他，在某個初冬的深夜，鉆進了睡著的黑蛇懷里，把他蹭醒了。

    發現小獅子似乎在發著抖，黑蛇用靠近火堆烘的暖呼呼的身體纏住獅子：“冷？”

    010搖頭，悶不做聲地繼續鉆，一直鉆到了黑蛇的腦袋邊。

    黑蛇笑了，他聲音頗有些無奈，說話時，像是帶了某種嘆息：“是在怕？”

    010有點不情愿，又慢吞吞地點了下頭。

    黑蛇于是輕輕地親了小獅子的蝴蝶耳朵一下，哄道：“不要怕?！?/br>
    “我會和你一起閉上眼，在一個地方腐爛掉?！?/br>
    010抱著他，在耳邊說：“臭?！?/br>
    “不臭，”黑蛇不緊不慢道，“死掉之后，我們會是同一支花，吹同一縷風?！?/br>
    說著說著，黑蛇笑了一下：“這樣我就不用一天到晚找你跑那里去了?！?/br>
    010開始掉眼淚，他的人形小小的，就連眼淚也像是一顆一顆的小珍珠，砸在黑蛇的鱗片上。

    010小聲說：“可是，我好像也不是很想要你和我一起睡著?！?/br>
    黑蛇又被逗笑了，親他不再抖得動的蝴蝶耳朵，蛇尾也卷上了垂在一邊的掃帚尾巴：“怎么這么挑剔？這也不行，那也不要？”

    010不滿地小聲和他拌嘴：“你才挑剔?！?/br>
    黑蛇咬咬他的耳朵：“睡吧，小丑花?！?/br>
    010皺起眉，就算難以抑制地閉上眼，還是努力吐出了最后一句話。

    “……好難聽?！?/br>
    他的蝴蝶耳朵抖了抖，像是找到了一個好看的地方停下。

    “你要挑花好看一點的地方哦?！?/br>
    黑蛇“嗯”了一聲。

    第二天的小獅子沒有再醒來，也沒有沖到外面看看自己的形態和天氣是不是一樣的。

    他靜靜蜷縮在黑蛇的尾巴旁邊，和過去幾十年一樣，像是以后也會永遠這么蜷縮下去。

    黑蛇帶著小獅子去了他們最開始遇見的山洞，里面早就堆了不少東西。

    小獅子喜歡口味的果子，喜歡的調料，還有這些年小獅子撿來的稀奇古怪的東西。

    據說長得很像自己的扭曲枝椏，干掉的小花，長得像烏龜祭司的石頭。

    他把些東西一個個放好，又把小獅子的身體放在了最深處，和腦袋貼著，再用身體一圈圈密不透風地卷了起來。

    “想變成多好看的花？”

    黑蛇冷哼著蹭蹭小獅子的身體。

    “不可以，就變成山洞里的小青苔就好了?！?/br>
    小青苔也很好看。

    黑蛇龐大的身軀填滿了整個山洞，也徹底堵死了洞口。

    他沒有再出來。

    許多年后，已經初步走進現代文明的獸人們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山洞。

    這個山洞除了早期獸人居住的痕跡，還有巨大的獸形尸骸。

    可以破解獸人們曾經再其他很多山洞里發現的某種破壞痕跡。

    他們一度懷疑早期獸人有文明，能夠創造武器就是因為這種獸人根本不可能導致的破壞痕跡。

    不過里面似乎不止一種野獸的尸骨，不過年代過于久遠，除了一些殘骸，根本無法分辨。

    研究人員好好地把這些碎骨一起收好，離開時注意到角落的青苔，嘀咕了一聲。

    “奇怪，這種山洞里也會有花的種子飄進來嗎？”

    有和他一起的研究人員往那邊看了一眼，聞言笑道：“說不定是苔蘚開的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