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 第73節
“把這事往元都公主身上推就是了,暫且不說梁家兄弟的事?!备佃さ?。 傅瑜玩樂七八年,還從未有如今這朝,三方事端齊聚,在暗中攪得天翻地覆,不光是安國公府,怕是廟堂高處亦有相對。不過他也知道,近日有此洛廷之禍,皆有前因在此,怨不得旁人,更不會心下唏噓反水,只得把這些事撿著一二與傅瑾斐凝說明了,合眾人之力以防其出其不意。 元都公主的事情是傅瑾在盯著,蕪娘的蹊蹺之處傅瑜和斐凝一同前往,他也把此事說與傅瑾聽。傅驍神隱已久,整日或是首尾不見,或是含飴弄孫自得其樂,竟是全然不管這些事了。再加之傅驍年逾花甲,身子骨日漸疏松,傅瑾和傅瑜也怕他驟然聽聞洛廷之事脾性上來誰也攔不住,兩人都頗有默契的隱了此不說。 二月十六,仲春時節,傅瑜這日剛剛下衙,就見的老管家劉榮佝僂著背快速朝他跑來。劉榮面上略帶焦急,見了他就道:“二郎君回來的正是時候!國公爺說叫您過去呢!” 雖說傅驍性子冷淡不怎么待見兒子,但因了時人守孝,傅瑜也還是有三日一請安頗為關心傅驍的身體狀況的,而昨日他才剛剛去給傅驍請安。昨夜傅驍見了傅瑜仍舊還是一副頗為不耐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怎的不過一個白日就要差人來找他了,還是直接叫的老管家,喚的這般急促倒是讓傅瑜心下多加揣測。 傅瑜問:“昨夜去給阿爺請安時還好好的,怎么今天下衙就這般焦急,可是府上出了什么大事?”一時腦海中閃過諸多事情,元都公主,蕪娘,乃至與李茹有故的梁氏兄弟。 劉榮恭敬道:“是臨州信使奉來的急件,國公爺見了之后竟是連房門都不出了,也還叫人請了大郎君至堂內候著,現下就等郎君您了?!?/br> 雖然聽起來倒不像是傅瑜現下最為關心的洛廷王室后裔一事,但臨州來急信,他也不敢不去。臨州乃至大魏西北一兵家要地,百十年前還是大魏的邊陲要地,如今倒算赫赫內城了。臨州城山勢險要,易守難攻,雖是盛世,大魏仍舊在此屯兵十萬,號稱是西北大營,與永安的京都禁衛軍和西南、東海的兩大軍營遙相對應,拱衛四海。 傅瑜腳步匆匆,一路行來身后緊跟的劉榮竟是險些跟不上他的腳步,傅瑜稍停,問他:“榮叔,近日里可有哪位府上遞了帖子或是拜見了?” 劉榮稍微蹙眉,隨后道:“不過是今日里大夫人的表兄梁大郎君叫人送來了兩匣子糕點,說是小孩子好甜食,送與小娘子嘗嘗。除此之外,便是衛國公王家和南陽長公主府上給郎君和夫人送了兩張帖子?!?/br> 傅瑜聞此,從鼻孔里悶哼出聲,也不再繼續說,只又問:“夫人現在在做什么?可還是在陪鶯鶯讀書?” 金圓湊上前來道:“郎君,剛才杏娘來說,夫人是去看望蕪娘了?!?/br> “好端端的,她去看蕪娘做甚?”傅瑜心下暗想,卻沒再說什么。 傅驍跪坐于高臺之上,深黑色的衣料低調華貴,更顯出他面上的沉沉之色,就連下首一身青衣藍衫的傅瑾,往日里溫文和煦的面容也隱去了些許,這讓傅瑜心下稍頓。先是給父親和兄長行禮,傅瑜開門見山問:“阿爺喚我來,可是有要緊的事?” 傅驍道:“臨州郁大將軍遣來書信一封,說是他年事已高,從去歲隆冬就風寒入體,至今未愈,反而是開春后愈發重了,前些日子更是臥床不起了?!?/br> 傅瑜一愣,也問:“阿爺說的,可是秀峰叔伯?” 臨州大將郁秀峰,年歲不過知命之年,當年還是傅驍副將,深受傅驍提拔之恩,后來傅驍隱退,他被建昭帝授予重望,手握十萬重兵于臨州城cao練兵士,此八年來從未有何逾越之舉。傅瑜幼時也見過郁秀峰幾面,這人生得人高馬大,一臉絡腮胡子令當時還從未見過這般血性將領的傅瑜印象深刻。傅瑜當時也是跟著傅瑾喚郁秀峰為秀峰叔伯。 傅驍少見的沉了眸,伸手斂須,又抬眸看站在臺階下的傅瑜,慢慢道:“阿瑜,我想讓你前往臨州見他。帶上良藥良醫,去看看他,也算是……代我見他最后一面?!?/br> 第102章 審問 傅瑜回到東苑的時候, 斐凝正低眉在窗邊閑閑地溫著茶。悠悠茶香順著廊下的風,打著璇兒吹到傅瑜鼻下,他深吸一口氣,看著斐凝。她似有所感,輕抬了頭看傅瑜一步步走過來, 神情恬淡, 眉眼溫柔。 傅瑜順勢坐在她身畔的一把椅子上,拋卻禮儀風范,把背靠在椅背上, 兩臂無精打采地搭在腿上, 長長的嘆了口氣。 斐凝抬眸看他, 素長白皙的雙手上下翻飛, 末了輕輕遞給傅瑜一杯茶, 輕聲道:“先前那么多事堆著, 也沒見你這么愁眉苦臉的??墒锹犅劻耸裁床缓玫娘L聲?” 傅瑜點頭,又搖頭:“倒不是永安的這檔子事兒, 是臨州。阿爺說臨州的秀峰叔伯病危, 想讓我攜了良藥良醫前去,便是不能挽救他的性命,這般去了也算全了阿爺和他的同袍之誼?!?/br> 斐凝輕轉著茶盞的手微頓, 嗓音輕柔卻帶了絲冷意:“這個時候,讓你離京去臨州?阿瑜你可知曉, 今天陛下剛剛晉了章妃的位分, 她如今又是章貴妃了?!?/br> 傅瑜長眉微挑, 也皺眉道:“之前南陽長公主就說章貴妃后宮榮寵二十余年,必然不會這么輕巧的就跌了下去。我本以為年終尾祭,陛下選了六皇子就已經算大定了……真是沒想到還有此變化?!?/br> “如今永安正值多事之秋,我怎么能離京遠赴臨州?”傅瑜越說越憤懣,直至后面,已是忍不住一口飲盡杯中茶,才算稍稍解了心中怒火。 “阿爺阿兄和洛廷打了多年交道,把蕪娘和元都公主的事情交給阿兄去辦,我自是信他的,必不會有什么大的紕漏。但對方籌謀多年,國仇家恨皆與我傅氏一門有關,他們來勢洶洶,必下了萬千決心,萬不肯善終的。而且除此之外,梁氏兄弟的那點小心思昭然若揭。這般情況下,我又如何能讓阿兄一人去面對他們這群擇人而噬的猛虎,讓他一人面對刀山火海,我卻奉了父命遠赴臨州?” “若不是阿爺不知曉此事,我都要以為這事是他們二人合謀起來,以求讓我遠離這趟渾水了!”傅瑜輕笑自嘲。 斐凝沉眉,神色微斂,道:“梁氏兄弟有我在,必不足為慮。洛廷王室后裔一事,若信得過我,我必然全力以赴?!?/br> 傅瑜卻是輕笑著出聲,他搖頭:“我跟阿爺說,我心性頑劣,又新婚伊始,必然受不了跋山涉水的苦。他卻說,有你陪著我同去,便是再無后顧之憂了?!?/br> “讓我……也出京?”斐凝嗓音輕顫,突地站起身來。 傅瑜詫異的看著她,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斐凝這般不淡定的模樣。她微微喘著氣,向來恬淡冷凝的面容上顯出明顯的怔忡,雙眸似閃著光,卻很快又熄滅了去。她掩飾性的將手從寬袖從攏出,佯裝無意的斂袖,復又坐下。 “阿凝?”傅瑜擔憂地伸手,握住她的手。 “無事?!膘衬龗昝撻_來,微側了頭,低眉看身前氤氳著水霧的茶水,“只是,乍一聽聞,有些失態罷了?!?/br> “若是阿瑜憂心梁氏兄弟和大嫂的事情,這倒不必如此糾結,我心中已有了數?!膘衬p聲道,微斂了神情,又恢復到了以往那般云淡風輕的模樣,“且讓你看出戲就是了?!?/br> 拂柳乘風而起,鵝黃迎春花艷艷綻于枝頭,杏花幽幽冷香循著風吹到人的鼻尖,沁人心脾。大敞的軒窗邊小幾,一支細瓷白瓶中斜斜地插了一株初桃,斐凝青衫裙,靈蛇髻,跪坐于小書房內。 當前小幾茶具,一應俱全,悠悠茶香從朦朧水霧中溢出,她兩手上下翻飛,不肖一會兒的功夫就沏出一壺茶。斐凝伸手,先給同樣跪坐于對面的身穿緋紅衣裙的李茹,而后才給自己沏了一杯。 二人同飲,李茹鵝蛋凝脂的面容罕見松了不少,眉眼間的惆悵也消了些許,她抬眸看身前的女子,心下暗嘆,嘴中卻道:“無怪乎鶯鶯整日里吵著要來你這兒,便是我,若能天天得了凝娘的熱茶,也是心中歡喜?!?/br> 斐凝不再言此,話語慢慢地從鶯鶯身上開始,兩人交談片刻,李茹提袖掩唇,輕笑著,聲音和眉眼間透出一股母性的柔和:“凝娘有乃父之志,斐祭酒在太學國子監教生多年,凝娘也有此之好。既如此,何不自己生一個?” 斐凝神情溫和,聞此臉上竟是絲毫嬌羞之色或是窘迫難堪之感都無,一如方才沏茶時的云淡風輕。反倒是李茹,說出了口,又立馬住了嘴,隨手取了茶杯飲茶。 “子女是緣分,強求不來?!膘衬p柔的嗓音響起,“凝沒有茹娘這般好運,鶯鶯生得聰穎大氣,現下又懷了一個,若是個男孩,還倒要恭喜茹娘兒女雙全了?!?/br> 本是寂靜無聲的屋內,頓時響起一聲“咚”的聲響。屋外廊下的鳥雀輕輕鳴叫,倉惶間起身碰掉了桌上茶盞的李茹身子微顫,卻又很快平復下去,緩緩坐了下去。 “凝娘說笑了?!崩钊愕?。 “我與瑾郎成親多年,至此只一個鶯鶯,怕就是凝娘所說,子女緣稀薄?!崩钊銖姄瘟松裆?,輕聲道。 “凝從不說謊?!膘衬ひ翥鲢鋈缟介g泉水,帶著篤定,也含了絲青竹般的孤傲,她端端的跪坐于軟墊上,面前有氤氳的茶水氣罩住了她的面容,顯出幾分縹緲的意味來,她身形端正,風姿儀態雖是散性而為也帶著說不清的韻味。李茹道:“凝娘定是說笑,怕是自己懷了身孕,但因了是頭胎,面皮薄,不好意思說出口,故而有此一提。就想著先提起我這個已經有過孩子的婦人,再來說自己也懷了身孕。既是有了身孕,何必如此糾結的胡亂說話,這也是喜事一樁,難不成阿翁和傅二還會薄待了你不成?”她越說越篤定,聲音從開始的些微慌亂漸漸穩定下來。 斐凝只道:“聽大嫂身邊伺候的婢女說,大嫂這個月月事推遲了很久?!?/br> 李茹道:“婢子隨口胡謅主家私事,如何能信?再者,你也是個女子,殊不知月事也必不是月月穩定的?!?/br> “大嫂說的是,既然這般,合該請了府上大夫來請脈開藥,何至于蒙面去外面找了藥堂大夫診脈?!?/br> 有輕微的吸氣聲傳來,李茹握著杯盞的手輕顫,“原來……原來,凝娘竟是已經知曉我懷孕的事情了?!彼f著,嗓音突又變得輕柔軟和起來,面上帶笑,兩頰微帶了絲紅暈:“我聽身邊的老人說,懷孕前三個月胎像不穩,為了孩子的福分著想,是不能弄得人盡皆知的,故而不好請了府上的大夫診脈,只能自己去外面找大夫診脈了?!?/br> “如此,倒是凝該恭喜大嫂,又添一子或一女了?!膘衬p笑,“既為妯娌,便不是外人,大嫂何苦于這種事竟也瞞著我。方才也不直接承認,反倒是一昧的辯解否認,這般作為,倒讓凝心下生疑,似乎大嫂腹中這孩子,不姓傅了?!?/br> “你說什么?”李茹一手指了斐凝,厲聲問,神情驚愕倉惶。 斐凝卻沒出聲,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李茹,神情間似有篤定之色:“這孩子姓不姓傅,凝還未說明白,大嫂何至于如此激動?” 李茹起身,苦笑一下,她伸手輕微摸了摸平攤的小腹,看著斐凝慢慢道:“你不過入府五六個月,竟是已將傅府上下都掌握于手,我在府中十年,竟是不如你?!?/br> 李茹接著道:“凝娘果真不愧是女學魁首,才名享譽永安,又是這般傾城容貌,也難怪引得諸多世家郎君心神蕩漾,讓探花之才的虞非晏郎君相思入骨,也讓傅二見色起意,不惜上告父兄,借了家族勢力強娶你入門?!?/br> “阿凝這般出色,奈何我那小叔,傅二是個混不吝的,小霸王的名號戴了多少年,坊間聲名狼狽,自身文武不就,性情魯莽蠢笨,又兼之好|色花心,怎能配得上阿凝這般世間少有的女子?”李茹慢慢走至斐凝身前,神色怔然,又帶著些激動,眉眼間盡數是對斐凝的欣賞之意。 “我知曉傅二是個什么脾性,也知曉阿凝是個時間不可多得的女兒郎,想來這么些天來,阿凝必是受夠了他。若是阿凝愿意與我聯手,我勸服瑾郎,讓你和傅二和離,以阿凝的身姿容貌、才學美名,便是再嫁之身,也有高門大戶,如過江之鯉,求娶入門?!?/br> “若是阿凝執意一意孤行,茹雖才學平平,但在安國公府掌中饋十年,心腹不少??v然阿凝聰穎,但時日尚淺,若真與茹斷絕關系,想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br> 斐凝也起身,她拂袖,略微整了整身上的衣裙,面目平靜的看著李茹,看她神情由方才的倉皇失措再到如今的胸有成竹,不由得勾唇笑,伸手鼓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輔以威逼,加以利誘。兵戈利誘相加,大嫂不愧是出身隴西李氏,在傅家沉浸十年,再次出手,竟也是這般犀利入骨,舌辯之法,頗有奏效?!?/br> 李茹神色冷凝,雙手虛虛的置于小腹前,看著身前不過三步遠的斐凝。 斐凝卻搖頭:“可惜,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大嫂既然默許了梁氏兄弟設法來害阿瑜,便該知曉一旦東窗事發,又該有著怎樣的后果?!膘衬p聲道?!傲簳甘区櫯F寺的鳴贊,他自有理由與藩國之人接觸,他又與你自幼青梅竹馬,對你情根深種,再加之,如今你又懷了……你若想要委托梁氏兄弟二人除去阿瑜,他們自是趨之若鶩,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更何況,他們本就與藩國人士勾連,更是不懼于此了?!?/br> 李茹仰頭輕笑一聲,面目沉沉地看著身前的斐凝,道:“阿凝畢竟年幼?!彼f著,竟是笑出聲來,整個人卻直直地往斐凝身上撞來,她穿著寬袍大袖,雖然全力撞過來,但身形畢竟受阻,這此時,斐凝看清她的意圖,腳下側身,忙要避開了去。 眼見著兩人就要撞上,突地一旁的屏風猛然間倒落在地,一個紫色的人影從里面沖出來,三兩步的距離,竟看不清他的身影,速度似迅風疾電,眨眼間就伸臂樓了斐凝至一旁,另一只胳膊則穩穩地架住了身形不穩還要往前的李茹。 宛如一場鬧劇。 傅瑜一手摟著斐凝的腰,整個人擋在她身前,一手架著李茹的胳膊,將她放置在地。 “大嫂何必如此,”傅瑜平靜的話語中難掩怒意,“我傅家待你不薄?!?/br> 方才斐凝和李茹二人煮茶談話時,他一直躲在屏風后面聽著。聽見李茹疑似紅杏出墻,他雖怒意叢生,但知曉時機未到,并未現身;聽見李茹力勸斐凝和離另嫁他人,傅瑜心下百感交集,卻終究循了斐凝的意思,沒有現身。直至李茹突然間魚死網破,斐凝遇險,傅瑜的腿倒像不是自己的一樣,突然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股氣力,硬生生攜著他一腳踹翻了屏風,眨眼間就來到了斐凝的身側。 李茹站在身前看著他們二人,束好的發髻微微有些凌亂,但她神情冷凝,面上尚可看見世家大婦的雍容平和氣度,只是眸中隱隱透出的厭惡和憤恨,卻讓傅瑜心下猛然一驚。 傅瑜帶著斐凝向身后急退兩步,他看著李茹,努力平靜了聲音問她:“大嫂入我傅家門十年,瑜自詡未曾有任何冒犯不敬之意,為何大嫂總是這般輕待瑜?若是輕待也罷了,何至于憤恨到要讓人傷了瑜的性命?難道還是為了當年阿爺另立瑜為世子,如今要瑜為了腹中這個、這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讓位嗎?” 傅瑜深吸一口氣,覺得心頭怒火叢生,方才便忍不住的話語一股腦都冒了出來:“縱然是瑜搶了阿兄的世子之位,便也是瑜的過錯。大嫂何至于要這般羞辱阿兄。我阿兄與你成親十年,從未有過妾室通房,更未與其他娘子傳出什么緋聞,你是他的發妻,他敬重你,愛護你,你們兩人之間更有鶯鶯……” “我阿兄這般豐神俊朗、這般好、這般好的一個少年將軍般的人物,你又為何如此羞辱于他?!” 不知何時,李茹平靜卻壓抑著瘋狂的臉上已是布滿了淚痕,她看著傅瑜,神情略顯癲狂:“那般豐神俊朗、那般好的一個少年將軍,不是我辱沒了他的聲名,第一個毀掉他的,難道不是你嗎?” “如果不是你,瑾郎怎么會落得這般田地,不|良于行,身形消瘦至此,每年冬天日日夜夜忍受入骨冰寒之痛,病弱體虛,每天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他以前騎著馬走在大軍前頭的時候,永安城中有多少娘子愛慕他?”李茹輕聲說,語音輕柔,微仰著頭,眸光沉沉,似在回憶。 “是你!是你啊,傅瑜!是你毀掉了我的瑾郎!”李茹癲狂著撲上前來,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意,眼角溢出淚。 “攔住她!她不想要這個孩子!”斐凝快速對傅瑜道。 傅瑜伸臂去攔李茹,李茹身形踉蹌間,卻不朝著傅瑜來,反而整個人直直地朝著小幾上尚還氤氳著水霧的煮茶小爐上倒去。她沒有用手護著小腹,反倒是刻意用小腹去碰guntang的火爐。 傅瑜一驚,雖然心中頗為不喜大嫂這個紅杏出墻得來的孩子,但到底還是一步上前,左手做拳狀,猛然出手,將guntang的火爐和氤氳著水霧翻滾的茶水一舉往前倒去,隨后李茹落在了他的手上,順勢一攏,將李茹懷在臂膀中,腳下往后退,帶著她離開了那塊危險的地方。 一落地,傅瑜放開懷著李茹的臂膀,看她:“你剛才說,是我害了阿兄,為什么這么說?” 斐凝走上前來,蹙眉輕聲道:“你受傷了?!?/br> 傅瑜的心神卻全在李茹的話語里:“不是你害了他,還能是誰?若不是你,瑾郎早在七年前就該恢復傷勢,挽弓上馬,帶兵殺陣,是大魏乃至諸國最為年輕卻又威名赫赫的將軍?!?/br> 李茹的神情恍惚,聲音輕柔,帶著一絲偏執:“太后送來一枚可清除寒毒的藥,宮中內侍說,只要瑾郎吃下那枚藥,輔以后續的療程,必然可以重新站起來??墒?!可是,那枚藥卻被你吃了!” 李茹聲音中透著一股輕蔑:“說什么視若親子,若當真視如親子,就該讓最優秀的兒子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活下來!傅驍這個老匹夫……哈哈,還有崔四娘這個已經死去的人……他們,可曾把瑾郎視作親子?若當真視為親子,那僅有的一枚藥也該讓瑾郎服下,這樣他就能重新站起來,做他威名遠揚的少年將軍!但是他們卻把那枚藥給了你,不就是仗著你是他們的親子,瑾郎一向不違背父母意愿,不與你爭搶嗎?” 李茹狠狠抓著傅瑜的袖擺,她揚頭,神情輕蔑、帶著一絲癲狂,眸中透出對傅瑜的恨意和不甘?!笆悄?!你當初掉下湖之后就該死去,這樣就不會白白浪費掉僅有的一枚藥!” “哈哈……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文不成武不就,魯莽混沌,像個沒長腦子的莽夫,哪里比得上瑾郎?不知道午夜夢回,傅驍想起你現在的模樣,會不會后悔當初讓你吃了藥,而不是讓瑾郎!”李茹猙獰著面孔湊上傅瑜的胸膛,傅瑜皺眉輕推,退后兩步,神情略有踉蹌。李茹順勢坐倒在地,猖狂又帶著悲意的笑聲在屋內回響。 左手上方才被火爐燙的起泡,傅瑜卻像沒感受到似的,他只覺心下鈍痛的很。李茹的話語,讓他想起七年前的事情,彼時傅瑾斷腿在床之后,確實有一段時間崔四娘不斷進宮見傅太后,傅瑜問起,崔四娘便道是宮中的傅太后也許能找到治好傅瑾的圣藥。傅瑜當時把這事說與傅瑾聽,也滿懷希望的等著藥,可沒過多久他就被洛廷人設計掉進了冰湖,臥病在床數月之久。他病的迷迷糊糊,渾身一會兒燙一會兒涼,按著傅瑜的認知,那個時候他許是高燒不退,燒成了腦膜炎。直至來年四月,傅瑜喝了近半年的藥才漸漸好轉,甚至身體健康的不像個虧損的嚴重的小孩的身體。后來他再問傅瑾,傅太后說的藥找到了沒有,傅瑾卻只是搖頭說沒有?,F在想來,也許是找到了,只是當時他沒吃,而是給了傅瑜。所有人,包括知曉此事的傅驍傅瑾、乃至崔四娘和傅太后,他們都瞞著傅瑜這件事,若非今日李茹捅出來,恐怕傅瑜終生不會知曉,傅瑾竟然為了他做出這般犧牲。 “想來如今傅驍和瑾郎見了你這永安的傅小霸王,也覺羞愧難忍吧!昔年瑾郎何等風華,你卻是個文武不成的紈绔子弟,墮了傅家百年將門的名聲,你如何能及得上你兄長的萬分之一?!若是當年不是你吃的藥,而是瑾郎,瑾郎必然可以帶著傅氏一門走上巔峰,征戰八方,成為赫赫有名的將領,可是如今靠著你,你父兄得到了什么,欺男霸女、流躥秦樓楚館、仗勢欺人的紈绔子弟?!哈哈!” 淚眼模糊中,傅瑜身形踉蹌著跪倒在地,口中嗚咽出聲,心頭針扎般糾糾的痛。身旁有溫軟的軀體靠著他,有人在他身后給他順著氣,嗓音輕柔的對他說著什么。 巨大的自責籠罩住了傅瑜,他向來和傅驍不甚親近,反倒視傅瑾為除去崔四娘之外最重要的親人,乍聞此事,心神動蕩下,竟是萌生了滔天愧意,惶惶間,竟是順著李茹的話不停地往下想。 轱轆聲響在耳畔響起,方才還嘰嘰不休的李茹突然噤聲,有微涼的手掌落在發間。傅瑜微抬了頭,只見淚眼模糊中,傅瑾身著青衫的瘦削身形出現在眼前,他神情溫和一如往日,搭在傅瑜頭上的手白皙瘦削的可見上面的青筋血管。 “別哭,阿瑜?!彼崧曊f。 ※※※※※※※※※※※※※※※※※※※※ 第103章 往事 傅瑜忍下胸中自愧之情, 抬了手背一把抹去眼角的淚,傅瑾瘦削蒼白的臉映在他的眸中。 “……阿、阿兄?!备佃む硢〉纳ひ繇懫?,他蹲坐在地,伸手扒住傅瑾的輪椅,修長的手使勁, 臉上青筋繃出。傅瑾伸手, 一把握住傅瑜的手,他的手修長冰涼,手掌中有陳年的老繭, 修建的齊整的指甲微微透出些青色, 透出主人身體的病弱體虛。 傅瑜強忍, 抬眸看傅瑾, 上下兩唇|瓣動了動, 終于問道:“為什么……阿兄, 為什么要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