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 第69節
此時馬場事件已過兩天了。 兩天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比如說,昨天小朝會,竟有七位御史聯合上奏,參了寧國公虞家好幾筆,有現任寧國公結黨營私寵妾滅妻,有國公夫人放私貸,有寧國公二弟三弟的一些糗事……總之,御史挑不出虞非晏的什么過錯,趕著參他的父母叔伯,那是毫不留情,甚至李御史還信誓旦旦的說虞非晏有騙婚之嫌,說的就是他和范陽盧氏五娘子的婚事久久不定的事情。 寧國公虞氏一族被參的很慘。 偏生,聽說虞非晏在雪地里騎馬,不小心失足落馬,摔得個鼻青臉腫,現在還在府上養傷,以致不能面圣求情,不然李御史又能參他個“御前失儀”。 除了虞非晏的倒霉事,還有元都公主的事。 傅瑜馬場英雄救美的事跡,被有心人散布的都有了話本子。 坊間對傅小霸王又有了新說法,不知足。倚仗權勢娶了個名滿永安的才女佳人,成親不過三個多月又和藩國公主拉拉扯扯。 傅瑜真心覺得冤枉,但顯然,百姓就愛聽八卦,沒心思聽紈绔子弟的冤枉。 和傅瑜有關的,也就這兩件,但他還關心的一件事倒是有了眉目。 章妃和南陽長公主不歡而散,章家本想和范陽盧氏結親的想法被打散,聽說最近又盯上了隴西李氏的娘子,但還是沒能成功。無他,已經娶妻三次的章小霸王,這次放出話來,要娶一個教坊的胡姬為妻! 大魏本是良賤不婚,更別說世家子弟娶教坊胡姬。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聽聞章妃氣得摔碎了二十多件瓷器。 不過任誰都要說一句,羅珊娜當真好手段。 ※※※※※※※※※※※※※※※※※※※※ 第96章 元都 傅瑾唇角含笑, 曲指叩棋盤,看傅瑜:“阿瑜,看你的棋?!?/br> 傅瑜一手撐下巴, 隨后默默地摸了摸又冒出來的一圈青色胡茬,看著黑白棋子相間的棋盤有些頭大。他的左臂, 還綁了竹板, 緊緊固定在胸|前掛著。 “阿兄,我們玩博彩吧, 不然玩點兒別的也行, 只我求求你, 千萬不要再下圍棋了!”傅瑜兩手作揖看他,心里頭悶悶地想,要不是斐凝去見陶家娘子了,他也不至于悶的要到這里來受傅瑾的虐。 傅瑾聞言,一臉高深莫測的搖頭。他容貌清雋, 即便久病, 也是豐神俊朗頗有風姿,甚至至今還是不少已婚世家夫人的玉郎。只可惜, 如今卻瘦的厲害, 到了冬天更是悶在鋪了地龍的屋子里整日整夜的不出門,連帶著傅瑜也搬過來陪他養病。 沒錯, 傅瑜也搬過來養病, 倒不是風寒什么的, 就是從馬上摔下來, 摔得不輕,后背和腰上都有嚴重的擦傷,當時為了震懾眾人裝逼自己接的骨也沒接好,后來回府,又發現小腿骨也疼的緊。 畢竟是從雪地上疾馳的駿馬上被人帶落,又抱著一個人在沙地上滾了好幾圈,當了個人rou墊子。 傅瑜一身傷勢回來的時候,路上馬車上還能和斐凝柔聲細語的說話,兀自撐著,溫言細語的說幾句調笑的話,惹得她不住說:“受傷了也止不住你的油嘴滑舌?!?/br> 及至回府,在小廳乍見擁著狐裘被林拾推出房門、臉色蒼白的傅瑾,卻是兩眼一酸,愣愣地喊了“大哥”就撲到他輪椅前。 面對馬場眾人,傅瑜自己接骨時疼的渾身和心尖都在顫抖,卻硬是哼都沒哼一聲;對著斐凝擔憂的神情,即便想要擁著她緩解傷痛,卻只是強忍著,油嘴滑舌的說些話讓她放心;及至回府見了聞訊趕來,在大冬天里出了暖融融的屋子的傅瑾,卻是眼眶鼻尖都是一酸,兩抹淚霎時就要落下,身上的痛意更甚。 傅驍照常是沒有好話的:“我看他這是咎由自??!雪天里跑出去打馬球,還和一個番邦女子勾勾搭搭,成何體統!”臉色陰沉,話語冷淡,全然沒有前幾日傅瑜為他擋酒時的和煦。 傅瑜眼眶的熱淚硬生生地被逼回去了。 傅瑾為他辯解:“這場馬球賽是多少人眼睛看著的,自是不能說推就推了,況且阿瑜行事自有準則,阿爺也不必如此生氣?!焙谜f歹說,才把盛怒的傅驍勸著走了,他才看傅瑜,神情倒不像方才帶笑的模樣:“阿瑜,你和元都公主的事?” 傅瑜當即就變了臉:“阿兄這是說的什么話,難不成我在阿兄心里當真是個喜新厭舊之人不成?我心里有阿凝,才不會吃撐了去找別的什么女人,蕪娘是章金寶送來的燙手山芋,元都公主是自己撞上門來的?!?/br> 說起元都公主,傅瑜也很是頭疼,扶額不住嘆氣:“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這位公主的眼了,一有機會就要往我面前湊。要論俊朗程度,我雖然皮相不錯,可陶允之和虞非晏也是不俗,且兩人也未曾成親,自是比我這個有婦之夫要有市場的多,她卻偏偏看不上眼?!?/br> 起先傅瑜還為著自己的魅力自傲過,可這種心思倒是沒多久就被元都公主的纏人搞得厭煩不己,自馬場相救后,更是覺得自己倒霉,碰上了這么一個心機頗深的女人。傅瑜繼續道:“阿兄,前兩天元宵宮宴,我偷偷地叫人捆了虞非晏,這事你還記得吧?” 傅瑾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端茶輕抿:“你膽子倒挺大,敢私下里毆打朝廷命官了?” 傅瑜訕訕著摸鼻:“那天晚上我回府的時候就碰見元都公主了?!?/br> 他回憶起那天晚上—— 夜風呼嘯,雪籽從夜幕里洋洋灑灑的落下,粘在傅瑜的肩頭,微微浸濕了他未披斗篷的衣襟。 他卻只是攜著金圓,靜靜地看立在前頭,披著一身明顯不合身的寬大斗篷的元都公主。剛從宮宴中歸來,她的妝容還很明艷,在兩旁的燭火燈籠照耀下閃著玉色的光澤。 她開口,問:“你要回家見那個不愛你的妻子么?” 她開口的剎那,傅瑜心中是憤怒的,可稱是盛怒,他與斐凝的事情,自與他人無關,就連傅驍和斐之年也不能多加干涉。虞非晏千方百計的干擾已是讓他不勝其擾,更何況是如今這么一個僅有寥寥數面之識的他國公主。 傅瑜只是冷冷地回:“這是本世子的私事,自是與公主無關。大魏不同于百業,還請公主莫要太過恣意妄為。須知,有時候好奇心太過旺盛,可會招惹來不好的禍端” 元都公主顯然并不畏懼傅瑜的冷言冷語,她面容含笑地看傅瑜,語音輕柔:“傅二郎君這般的人物,有女子不珍惜,可我卻愿意珍惜。我……” 雖然元都公主在第一次見到傅瑜時就表現出異于常人的熱情,但這般明明白白的表白倒還是第一次,不過傅瑜沒什么心思理會她就是了。 “元都公主?!备佃ぷ兞四樕?,揚眉冷笑,“傅二是有家室的人?!?/br> 她張口,還想說什么,傅瑜卻帶著金圓抬腿就走,從她身側擦肩而過。她伸手,將要拉住傅瑜的袖擺,卻是被他狠狠地甩開。傅瑜走的很快,金圓在他身后斷后,兩人的身影幾乎快要消失在小巷中時,他依稀聽見身后女子在大聲喊他:“傅二!” 誰知第二日,打馬球的時候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傅瑜當真是見識到了這位元都公主的手段,色誘挑|逗不成,改攻心,攻心再不成,渾水摸魚,強借著人民群眾的力量也要給傅瑜扣個大帽子下來。她不是把傅瑜當愛慕的情郎,反而是當做了一個狩獵的目標。 傅瑜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說給傅瑾聽。 傅瑾聽了久久無言,末了,伸手掩飾性地遮在唇邊咳嗽,一邊笑一邊咳,咳得兩頰泛紅。傅瑜用僅剩的一只手給他拍背,隔著數層布料,竟也摸到他瘦骨嶙峋的背,手下的力度不由得放緩了許多,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傅瑾咳嗽完,傅瑜給他倒茶,端給他,看他一口飲盡,隨后狀似無意的開口問:“阿兄最近怎么又瘦了些,是不是夜里冷得厲害?” 傅瑾沉默了下,開嗓:“老毛病了?!?/br> “阿兄還這般年輕,怎的就老毛病了?” 傅瑾不回話,傅瑜就叨叨他:“阿兄是不是又把那藥倒了?如果不喜歡和這味藥,我再去請老大夫給你把脈重開一副?!?/br> “這倒不必了,之前你找的老寒醫開的藥效不錯,吃了也有大半年了,今年過冬身子就暖和許多?!彼_口,神情自然,倒不像硬撐,傅瑜這才放心,又去逗弄傅鶯鶯在一旁寫的大字。 見她寫到“紙鳶”,傅瑜靈機一動,說:“再過兩個月就開春了,阿凝畫技好,到時候讓嬸娘給你作畫,小叔給你編個大風箏如何?” 又問傅鶯鶯:“鶯鶯喜歡什么樣的風箏?” 傅鶯鶯興奮地抬頭看傅瑜,喜道:“真的嗎?到時候我要讓嬸娘給我畫老鷹!” 在旁假寐的傅瑾突然道:“鶯鶯,你去找阿娘玩吧,阿爺有事要和小叔說?!?/br> 傅鶯鶯放了手中毛筆,頂著滿手滿臉的墨汁出了房門。一時屋內只余兄弟二人,傅瑜回頭看傅瑾,心中突地一突,問他:“阿兄,是發現了什么嗎?” “原本是沒往這邊想的,但你剛剛說的我倒是想到了,”傅瑾輕聲開口,一雙沉沉如墨的眸子盯著傅瑜,“百業公主元都?她是前百業女王的女兒吧?!?/br> 傅瑜忙點頭。 “嚴六郎君曾任鴻臚寺正卿,他與我交好,十六年前百業公主朝覲時我去找嚴六郎君,曾與她有過數面之緣?!?/br> “十六年前的百業公主,阿兄你說的是哪一位公主?元都公主十六年前怕是要比鶯鶯還要小一些?!备佃久?。 “十六年前來永安朝覲的百業公主自然不是元都公主,而是前百業女王的長女,也是元都公主同母的jiejie阿卓娜公主,”傅瑾的目光放在屋內擺著的香爐上,傅瑜順著他的目光看青煙緩緩升起的香薰,“阿卓娜公主那時不過十五歲,她長得嬌|小,性情卻頗為……火|辣?!?/br> “既然是同母姊妹,想來阿卓娜公主和元都公主是長得有些相像,未曾想就連性子也有些像?!备佃た嘈?,追問道:“那后來呢?既然前百業女王有兩個親生的女兒,為什么她后來的王位卻傳給了她的meimei?” “因為……前百業王夫,是洛廷王室中人?!卑肷?,傅瑾略顯沙啞的聲音在屋內緩緩響起。 一聽洛廷這倆字,傅瑜只覺全身肌rou都要緊繃起來了,元都公主接近他的目的究竟為何,傅瑜心頭已是百轉千回,他啞聲道:“阿兄,那、那元都公主豈不也是洛廷王室后裔?” 傅瑾看他,隨后搖頭,淺笑道:“阿卓娜公主是王夫之女,元都公主的生父不過是王宮一侍衛罷了?!?/br> 傅瑜不由笑了一下:“……不愧是女王?!?/br> “我年輕時乍聞這樣的王室機密,也覺匪夷所思,后來見過了諸多藩國,倒不覺此事有多稀奇了?!备佃残?。 傅瑾是見多識廣不覺有異,傅瑜是因了現代思想也不覺有什么,只不過時空變幻后還能聽到這樣的事,頗覺神思恍然。 傅瑜又道:“洛廷是十一年前覆滅,大魏追查洛廷王室后人,想來阿卓娜公主是……自裁了?” 傅瑾點頭,面上卻并未有如何傷感惋惜的神色,倒是神色肅穆一如面對著敵人:“洛廷覆滅之后不過一年的時間,阿卓娜公主在王宮自裁,隨后前百業女王病重,傳位于其妹,也就是現任百業女王?!?/br> “阿兄的意思是,元都公主不忿其母其姐的事情,刻意接近我?”傅瑜竊竊私語,頗覺頭疼又覺無語:“她這是想破壞我夫妻感情還是想著把我玩弄在她的股掌之間,玩弄我的感情?” 傅瑜又摸著自己下嘴唇的青茬胡思亂想。 傅瑾頗為無奈的看他一眼。 傅瑜隨口道:“十六年前阿卓娜公主來永安的時候不過十五歲,十年前她死的時候也不過才二十一歲許,還這么年輕……”只是因為血脈中有洛廷王室的血,哪怕她是另一個藩國的王儲公主,也因擔心強大的宗主國大魏追究而不得不自裁以保全國家。這樣的阿卓娜公主,倒讓傅瑜有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之感,他自是對洛廷王室沒什么好感,對阿卓娜公主卻也無甚惡感,有此感慨也不過是感嘆世事無常罷了。 傅瑜不止一次地慶幸,他投胎成了傅瑜,是大魏的國公世子,而不是某個藩國的人或是其他人。 傅瑾因著傅瑜這話,握著茶杯的手微顫,眸光深沉,忽抬頭道:“你見到的元都公主,年約幾何?” ※※※※※※※※※※※※※※※※※※※※ 第97章 杏園 傅瑜給傅瑾描述元都公主的長相容貌:“她看起來很年輕, 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蜜色皮膚,長得嬌嬌|小小的, 眉眼深凹,鼻梁很挺, 嘴巴很厚?!?/br> “哦, 對了,她個子真的不高, 大概只到我的肩膀這里, 不, 連肩膀都沒到,大概、大概有這么高?!备佃み呎f,便用完好無損的右手比劃,末了,想起前兩日的事情, 又加了一句:“元都公主的兩只眼睛, 都是琥珀色的,顏色偏淺, 很好看?!?/br> 傅瑾沒出聲, 只微垂了眸子,半晌, 才輕聲開口道:“阿瑜, 你去尋個機會, 我要見見這位元都公主?!?/br> 未免打草驚蛇——防的是這位元都公主不是元都公主而是阿卓娜公主, 傅瑜不敢態度一百八十轉的轉彎邀了她到安國公府來,況且他到底也是怕此事會讓斐凝更加誤會。只能自己特意去尋了南陽長公主,找了個借口說是要和元都公主把這件事說個清楚明白,請她特意設了個私宴。 反正南陽長公主月月私宴,傅瑜麻煩她也不是一兩次了。而且最主要的的是,南陽長公主確實是最好的中間人,她性子爽朗大方,與諸多人相識,更喜歡邀請這些朋友到她的公主府來吃喝玩樂。 三日后,南陽長公主的請帖就送到了,以慶新春的名頭,在公主府杏園設宴,送到安國公府的帖子挺多,邀請的人也挺多,傅瑜和斐凝、傅鶯鶯是照常有的,她這次罕見的邀了傅瑾夫婦。 傅瑾自腿疾后少有出門赴宴的,李茹倒常有赴宴,只不過她與南陽長公主交情尚淺,也不曾去過公主府。顯然,這封請柬是傅瑜特意找南陽長公主要來的。 公主府杏園設宴,定在二月二,時氣溫回轉,冰雪消融,已是新春景象。 比起桃園、梅園來說,南陽公主府的杏園就要小的多。雖小,但二月迎春,潔白的杏花枝頭簇簇的綻,游人鼻尖縈繞著一股清淡的冷香,風乍起,滿枝杏花簌簌的落,似飄雪般的落了滿地,映襯著一邊鵝黃的迎春花花苞,更是嬌艷無比。 斐凝應景的穿了一襲嫩黃的流蘇裙,上面丁香色的小襯上寥寥繡了幾支枝頭杏,在飄雪般的杏花雨中亭亭而立,恍惚間,讓傅瑜想起小巷初見。 傅瑜看她,輕聲道:“阿凝,等一下?!彼?,伸手將她鬢邊的攢金珠釵插穩,指尖擦過烏鴉鴉的發,細膩柔順,尚有冷冷的幽香撲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傅瑜突地勾唇笑,看著斐凝眉眼溫柔,只不過又似想起來什么,笑意轉瞬即逝,輕聲一嘆。 斐凝抬眸看他,終究還是問:“阿瑜,你因何而笑,因何而嘆?” 傅瑜回神看她,口中道:“我只是想起了一首小詞《春日游》?!?/br>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傅瑜緩緩念詞。念著詞中的女子,又似乎念著自己和斐凝。 斐凝側耳聽,柳眉微蹙,抬眸看他,似乎在催促傅瑜。 傅瑜又念出下闕:“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彼郧翱傆X韋莊的這首詞下闕描述的場景太過悲觀,不敢多思,此番也是因了想起初見小巷的杏花香和頭戴幕籬的斐凝,思及此身,才有感而發。 “語言質樸明快,朗朗上口,不失為佳作,”斐凝輕聲問,“只從未聽聞,這是阿瑜的新作?” 傅瑜聞言啞然失笑:“阿凝未免太過看得起我了,這是花間詞人韋莊所作,以我的文采,連詞藻堆砌都做不好,如何能有這般作品?”說罷,傅瑜才想起來,許是這個時空還沒有韋莊這個人,只能打哈哈說是以前看閑散詩集時看來的,原版早就不知所蹤了,這般倒也不會引起斐凝的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