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 第33節
夏日清晨,林間尚有些薄霧,他有些斑白的鬢發上被霧微微打濕,他一路走來腳步仍舊踏實厚重,一雙如炬目光淡淡掃了傅瑜一眼,卻是透出一股柔情,他見了傅瑜,卻是厲聲道:“文書已至中堂,你怎的來的這般慢?看來是我平日里太過驕縱你,讓你這般漠視禮法!” 一大清早的,開口便是訓斥,傅瑜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只得對他躬身,看著他的身影掠過自己身前,而后抬腳跟了上去。 傅瑜抬頭看著他的背,卻見他脊背挺得筆直,宛若松柏般,卻無端的透出一股蕭瑟羸弱之像,傅瑜心中便驀地生出一股酸澀之味來,方才對傅驍的訓斥的些許不忿也消弭于無形。 到了中堂,只見香爐高擺,奉果一般的雜物早已備好,傅瑾正坐在一方輪椅上與傳話的內侍輕聲說著什么,見了傅驍和傅瑜,卻是朝兩人看來,微微點頭。 傅瑜心下一松。 首先是吏部官員的奏綬告身,卻并非是讓傅瑜入大理寺,而是進刑部。 傅瑜心下詫異,但什么也沒說,只是按著規矩禮儀走完了行程,待得吏部事了,即是那內侍的宣旨,傅驍和傅瑜跪下,那內侍才壓低了嗓音慢慢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國公世子傅瑜文武兼備……任刑部秋審處員外郎一職……永安拐賣乞兒一案,疑點重重……著員外郎傅瑜協助大理寺徹查此案……” 傅瑜跪在傅驍身后微垂著頭,他看不清身前三步遠的內侍的模樣,卻聽得他特意壓低了聲音發出的似破風箱般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念著什么,他微微抬眸,就見著傅驍黑色的鞋邦上沾著的一抹黃泥,他席地的長袍下擺微微浸濕,也沾了些黃泥。 傅瑜心中一動,卻是再也無心聽那內侍都念的些什么了。就他所知,府中上下黃泥最多的地方是東苑馬場,而府外卻是西角門的一處小巷,傅驍這般年紀,已是很少騎馬了,那么,他是一.夜未眠,今晨與傅瑜見面時是剛剛從府外回來? 不然,傅瑜無法解釋為何昨夜他說的還是要入大理寺的消息,今晨卻換成了刑部。 雖然此時已是明了傅瑜入大理寺也好,入刑部也罷,都不過是他前些日子碰上的這樁乞兒拐賣案件,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入大理寺便意味著成為天子直屬,卻也不可避免的成為這屆考生的眾矢之的,入了幾位皇子的眼,而入刑部,成為一個小小的秋審處的員外郎,雖是從五品小官,卻是遠離天子眼下,遠離奪嫡中心。 然而,沒有人知道,傅瑜心下一直想的卻是戶部,哪怕不是戶部,工部也是好的,不然他不會費盡心血寫出一篇讓建昭帝都忍不住動容下問的經濟策論。但是沒人照料他的心思,哪怕他的想法早在策論上暴露無遺,也無人想著順從他的心意,而是為了朝堂局勢考量,順著他的家世給他安排了這個位置。 內侍念完,而后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傅瑜。 傅瑜深吸一口氣,卻是知曉自己并無任性的本錢,只能恭敬地接過這圣旨,而后再三叩拜??v然不是第一次這般叩拜天子之言,但以往的每一次傅瑜都覺得不過是小兒演戲般,這是他第一次這般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未來由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決定,那個他血緣上的表兄。 對于那人的一舉一動,傅瑜沒有質疑的權利,更沒有反抗的權利。 內侍走后,傅瑜還是呆呆地靠在椅子上,拿著那玉帛圣旨發呆。良久,他站起身來,卻見著方才還陪伴在身側的傅驍早已離去,卻聽得一側喝茶的傅瑾溫聲道:“阿爺有些倦了,先行離去了?!?/br> 傅瑜點頭,只道:“我知道,阿爺和大哥為我的事情費心了,以前是我太過任性,這才惹了許多亂子,往后不會這般了?!?/br> 傅瑾聞言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卻是什么也沒說,他端起尚有些余熱的茶盞,送到嘴邊,挪動了一下嘴皮子,卻是喝不下去。 半晌,他心道:“你能這般想,看來是真長大了?!?/br> 傅瑾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又聽得傅瑜問:“大哥,同樣是入朝為官,我只知大理寺乃天子直屬,刑部乃三省六部所轄,按理來說,若要博一個光明前程,定然是大理寺更好,為何你們卻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傅瑜不想入大理寺純粹是被坊間傳聞鬧的,誰料他最后也沒能入戶部或是工部,而是入了掌典獄的刑部,比之大理寺更加讓他覺得膽寒。 傅瑾苦笑,卻是低聲道:“大理寺卿以前是東宮屬官,是七年前才被調入大理寺的,可以說大理寺是圣上欽定的東宮黨,而六部隸屬尚書省,尚書省中書令崔澤乃?;庶h,其下轄六部尚書皆為?;庶h?!?/br> 傅瑾沉吟片刻,卻道:“章家的老爺子可是左仆射,位列丞相之位,他女兒章貴妃獨寵后宮十年,四皇子可有劍指東宮之心?” 傅瑾兩眉一凝,卻是冷喝道:“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些消息!” 傅瑜被傅瑾這般嚴肅的表情一驚,卻是硬著頭皮道:“不用聽誰說,但見章金寶此人紈绔霸王作風,再將這十年來皇宮內外消息略微一合計,是個人都能得出這樣的消息……更何況,更何況太子身體一直不太康健,哪怕他為嫡長子,朝野內外也一直有另立儲君的傳聞?!?/br> 尤其近兩年,隨著章貴妃所出四皇子以及先皇后所出六皇子的漸入朝堂,這般言論更是甚囂塵上,坊間傳的愈發離譜。幸而大魏文風開放,建昭帝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然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平民百姓因口舌之欲而下獄。 傅瑾看著傅瑜片刻,卻是皺了眉頭道:“坊間可傳,勛貴世家不可傳?!?/br> 傅瑜面色一緊,卻是低頭應了。 得了這么個員外郎的官職,雖小小從五品還比不得身上這國公世子的爵位高,但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沒當過官的傅瑜一時還頗有些興奮,過了兩日官服送來,傅瑜就讓人拿了官服細細查看了,拿了五旒玄冕戴頭上,又批了一身青衣纁裳,傅瑜比了比,倒還挺合身。 金圓在一旁說了幾句好話,直把傅瑜說的面皮子已有些緊了,過了片刻,思及什么事,他興致也就慢慢退了,反而脫了衣袍,重新撿起自己以往的紫服穿了,而后喚來元志,卻是詢問了幾句關于斐府的事情。 他前幾日早就將手中的幾幅畫裱好,然后配了些女兒家的吃食送到斐府上了,他尤恐這次的東西又會同往日送的珠寶首飾一般被退回,還暗自忐忑了好一會兒,豈料過了兩日也沒見斐府退貨,他心下自然歡喜,早就恨不得翻過那窄窄院墻,進內和斐凝說說話了。 哪怕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傅瑜也覺得心下舒服很多,但顯然,他是沒有這般機會的。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風聲,他再去斐府后院那條飄著琴音的小巷,卻再也不見墻內有琴音傳出了,他心知肚明定然是那日他翻墻射箭的行動唐突了佳人,但他卻并不后悔,若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那樣做。 傅瑜讓人收了官服,思忖著再過幾日便是他上班打卡的時日了,尤恐入職之后事務繁忙不得悠閑,遂取了馬,讓元志去喚來王犬韜,約了幾位老友老地方見面,而后便興匆匆地出了門。 第57章 變故 已是近五月的天氣了,出門就被頭頂的日頭曬得人臉直發燙, 好在傅瑜早就換上了一身輕便透風的紫衫, 也不避著日頭, 直直地就沖著芙蕖園而去。 芙蕖園雖說是園,可占地面積頗廣,內除了紫云樓這樣的高雅之所,也有魚鳥觀、犬臺宮、走馬觀以及平樂觀這樣的玩樂之地, 算得上是永安的勛貴子弟乃至皇家子弟平日里再好不過的消遣場所。傅瑜與幾位好友相約之所,也是他們平日里用慣了的一處西北角的角樓。 這角樓坐落于芙蕖園外圍, 與外面人來人往的一條可擺攤的小巷僅一墻之隔, 是以外間的喧囂樓內也聽得清, 幸而來這里的人都是喜好熱鬧的幾人,倒也樂得如此。 等到傅瑜到的時候,卻見王犬韜已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品嘗著瓜果了, 他見了傅瑜,忙招手讓他過去, 又獻寶似的端出一盤冰鎮的瓜果,傅瑜也不接,只笑道:“這才不過五月初,你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吃冰了,等到七、八月,可得熱成什么模樣?” 王犬韜動了動腮幫子, 嘿嘿笑道:“這有何難, 和往日一樣, 我們大可去南陽長公主的水廳避暑玩樂即可!即便去不了公主府,今年你便可立冠,想來傅國公也不會太過拘著你了,我們大可到城西的云霧避暑山莊去耍。再退一步,若這兩項都沒法,幸好去歲冬末雪大,我府上地窖里藏了不少冰,定然少不得消暑的冰?!?/br> 傅瑜只搖頭笑道:“你說的倒是真讓我心神往之,可惜你恐怕要和別人一起去了,我再過幾日便要到刑部述職,以后就要每日應卯了?!?/br> “傅二,你要去刑部任職?”一個清朗的少年音在身后不遠處響起,卻是正從樓梯上跨上來的陶允之。 傅瑜點點頭,隨即就見著這位素來玩性較大的少年郎苦了苦臉。陶允之苦笑一下,隨即興致勃勃問道:“素來聽聞刑部案子多,想來必定是個好玩的去處!只可惜我卻是進了禮部,天天要去看那陳年卷宗,想我一個正值弱冠之齡的好兒郎,以后卻要日日同禮部的那些老漢們一同專研勞什子禮節了。我晚上睡覺前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心痛,這是一個浪費??!這得讓永安多少小娘子痛徹心扉呀!” 陶允之這么口頭花花,倒是讓在場的三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陶允之為國公幼子,自幼得家中爺娘兄姊疼愛,又兼之長得顏色甚好,甚至堪稱雌雄莫辨,小時經常被家中嫂娘姑姊帶著赴各種閨中女兒的宴,因此要說永安的郎君中誰認識的世家娘子最多,誰最得那些小娘子們的“青眼”,陶七郎允之甚至比之其表兄虞非晏更勝一籌。如今他不過十九之齡就得中四甲,即可入朝堂,哪怕他日后不能繼承爵位,在那些丈母娘眼中也是個香餑餑。 幾人正說笑著,就聽得一陣腳步聲自樓下傳來,三人走到樓梯旁一看,卻正見著一個略顯寬厚的肩膀和一張略黑的國字臉,正是鄭四海無疑,他身后卻還跟了幾個人。第二個人一身藍衫,顯著身軀有些單薄,他抬起頭來,卻是楊清。后頭跟的三個人卻是鄭七郎、鄭九郎和幾人的另一個玩樂好友了。 見楊清來此,不僅陶允之,便連王犬韜也面露驚訝,鄭四海倒是無所謂,只隨意說了句是路上遇到的,索性一齊邀約過來玩樂。傅瑜聽罷倒是有些心下了然,雖然盧庭萱一家已經從外租家搬離,但到底還是親戚關系,又兼之馬上要成為親家了,楊清為了抱得美人歸和美人的表哥兼未來姐夫打好關系也是自然的。 幾人相互之間也都相熟,略說了幾句就在此喝了茶吃了點心,全做避暑了一陣,略坐了會兒,陶允之和年紀尚小的鄭九郎就坐不住了,提議讓眾人一同去別處瞧瞧。傅瑜許久未出來散心,此番言論倒正中他下懷,他原本思忖著去賽馬,但看了看外間正烈的日頭,不由得打了退堂鼓。 一個提議道:“聽說犬臺宮新得了幾只不錯的狼狗,兇起來時甚至連馴獸師都差點被咬?!?/br> 一個又提議道:“平樂觀也新來了一個相撲手,長得人高馬大,站在那里像一堵小山似的,有不少人在他身上下注贏了個盆滿缽滿,也有少人在他身上輸的褲衩子都當出來了?!边@番言論一出倒讓不少人笑得前俯后仰。 傅瑜兩個月前剛打死了章金寶的幾只寶貝狗,及至今日也沒有得到他的報復,但心底到底還是不愿去犬臺觀看狼狗,遂提議讓眾人去平樂觀瞧瞧,眾人也便允了,一行人就向平樂觀而去。 平樂觀地處芙蕖園中心,雖說是觀,卻建的跟校場似的,四周高高的圍墻,里面卻是空曠的露天場所,場地上堆積著有大大小小的擂臺不下二十座,其中有給世家郎君們練手用的,有給專業相撲手的,也有給雞、狗、螳螂、蛐蛐甚至老虎用的。 一條寬闊的石子路直通一座白色的石拱建筑,眾人目不斜視地通過一場場空著的擂臺,直通建筑內部。 一進這白色石墻堆砌出來的建筑,傅瑜就覺得身上冒出一股涼意,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似乎有一股寒意透著人的小腿向上攀著,華麗的穹頂高高列起,空曠的四周卻并不寂靜,相反,這里很熱鬧。不遠處的一方擂臺上正有兩個只穿著大褲衩的小山似的相撲手在互相較勁,擂臺下擺了幾方桌椅,坐了一些諸如傅瑜這般的紈绔子弟,桌椅后邊卻站滿了服侍的人,那些婢女手中的托盤上放了些瓜果糕點,還有一壺酒,一群人興致沖沖地點評著,顯得很是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 陶允之嗤笑一聲,道:“我說怎么外面伺候的人都沒有,原來是有人捷足先登!” “陶七,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樂意了,平樂觀誰都可以來,怎么我們先來就成了捷足先登了?難不成芙蕖園是你家開的不成?”一個身著黑衣勁裝的小個子走過來,有些尖尖的下巴沖著陶七很不禮貌的甩了甩。 傅瑜對這人沒什么印象,一旁的王犬韜倒是笑道:“這次的確是陶七口誤了,不過你們這樣的人嘛……” 王犬韜圓溜溜的眼珠子在圍攏過來的眾人身上掃了掃,嘿嘿一笑,卻是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圍攏過來的這些人衣著不俗,身邊也是呼朋引伴前撲后擁的,不過傅瑜瞧著他們卻是面生的很,不由扭頭看向王犬韜,正要問他,卻聽得一旁的鄭四海道:“犬韜,陶七,你們和他們有什么誤會嗎?” 陶允之和王犬韜還沒說什么,對面的這伙人就搶白道:“過節?哼,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落魄家族的郎君,敢和我們謝恩兄搶東西,這搶輸了還不服氣,硬要與我們比試比試,哼!” 開口說話的這人卻是方才第一個走過來的黑衣小個子,他個子不高,臉色有些蠟黃,臉龐有些瘦削,身上透著一股濃烈的脂粉味,熏得傅瑜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他皺眉卻不僅是因為這嗆人的脂粉味,更是因為對方口中的謝恩兄,無他,章金寶的字就是謝恩,取自謝圣恩之意,端的是一派囂張。 陶允之氣白了臉,哆嗦著指了指對方,道:“你們還真是跟著章金寶那廝學了一副顛倒是非的本事,那日分明是你們強搶民女在先,我和犬韜兄不過阻止了你們,你們就要與我們比試比試,又耍陰招贏了我們,如今卻還來倒打一耙,真是……真是叫人好氣!” 王犬韜又解釋了一番,方叫傅瑜等人弄清了始末。卻原來對面的這些人是跟著父兄上京述職的地方世家的郎君們,他們出身中小世家,不在永安長大,此番入京勾搭上了在朝野世家上頗有權勢的章家,這一個多月來唯章金寶馬首是瞻。 他們一群人本就是地方上的土霸王,如今跟著章金寶這么個真霸王更是不減紈绔本色,甚至愈演愈烈,以致于竟到了當街強搶美女的地步。他們有一次作惡時便被出門在外的陶允之和王犬韜兩人瞧見,陶允之瞧不順眼上前阻止,兩方人馬遂設了賭局比試,而后又被對方出老千贏了比試。王犬韜氣不過將此事告知京兆尹,京兆尹為了平息幾位世家郎君的怒火,夾在中間不好做人,最后看在章家的權勢上將那位民女“勸”成了青.樓楚館的人,如此一來,便是恩客和女支子之間你情我愿的事情,倒讓王犬韜和陶允之不再好出手管理。 陶允之和王犬韜二人本在家族庇護下安順長大,素來沒吃什么暗虧,如今卻在這群人手中白白吃了一個暗虧,心中氣得不行,這次雙方見面更是被對方倒打一耙,這便是陶允之家教甚好,說不來市井之語了,只得被對面這群人氣得啞口無言,渾身直哆嗦。 傅瑜弄清楚了原委,卻是冷笑一聲道:“不過短短兩月未見,沒想到章金寶又養了一批新狗?!?/br> 那日湖邊踏歌,傅瑜一拳打死章金寶的寶貝大狗,此事在坊間傳的沸沸揚揚,故而此話一出,對面的人齊齊變了臉色,其中那位黑衫小個子恭敬地舉了舉手,卻道:“原來是傅小公爺到場,我們幾個有眼不識泰山,倒是怠慢了郎君!如今我們弟兄幾個不才,沒什么本事,幸而得了謝恩兄青睞,故而在他門下做些事?!?/br> 對方停頓了下,剛要說些什么,傅瑜拱手指著身側的人,譏諷一笑,道:“鄭大哥,楊清,你們兩個可得好好看看他們,最好記得他們的模樣,這樣以后若落單見了他們,可得避著點走,免得與他們爭執起來,最后吃苦的反倒是我們自己!這衛國公府和乾容王府也不過就是六柱國之一和一介宗室罷了,可不敢和章金寶章郎君的兄弟們起了爭執,免得臟水上身?!?/br> 傅瑜這話說得極為不客氣,一旁的鄭四海卻是極為配合地笑出聲,道:“正是了,我衛國公府忝為六柱國,便是見了章郎君的門人走狗,也得繞著走,若是不繞著走,怕也是被狗咬了!” 一旁的楊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笑道:“正是這個理?!?/br> 鄭四海話接的好,傅瑜懟了他們,看著對面一群人臉色發白的模樣,心情大好,正要說些什么,卻聽得身后嗚咽一聲狗叫,而后就聽得章金寶那陰森森的聲音傳了過來:“沒想到今日倒是運氣好,才上午就見著傅二郎君了。傅二郎君避府不出兩月有余,難道是卻不知是在府中做些什么,難道就是為了練嘴皮子嗎?” 傅瑜卻是一驚,心中卻是暗想道:不過一段時間沒見,沒想到章金寶這廝口才見長。 第58章 賭局 章金寶還是以前的那副樣子,他穿著一身緋紫, 發上玉冠, 香囊玉飾滿腰間, 裝扮的人模人樣的,背卻微微佝僂著,眼窩有些凹陷,臉色有些蠟黃, 顯然是一副縱.情酒色過度的樣子。 他臂彎間正環著一只小小的白色毛球,小小的腦袋耷拉在他的手上, 喉間有著輕輕的嗚咽, 方才那聲稚嫩的狗叫聲便是章金寶弄疼了它發出的。 章金寶陰沉著臉, 慢步踱了過來,那黑衣小個子一伙人忙喜笑顏開地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后, 口中皆喊著:“謝恩兄?!?/br> 這場景怎么看怎么別扭,傅瑜卻覺得如今的章金寶看著有些奇怪, 心下不免帶上了一絲警覺。突地一聲“噗嗤”,卻是楊清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眾人皆看向他,他道:“章郎君今日也有空來這平樂觀玩玩了,平日里不都是在秦樓楚館或者賭坊玩樂嗎?再不濟也是教坊的歌姬舞姬伺候著,怎的來這里看兩個男人斗跟頭?” “原來是乾容王家的小郎君,”章金寶開口說, 嗓音有些沙啞, 面上卻沒帶多少笑意, “小郎君年歲尚小,管好自己的事情就罷了,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說?!?/br> 楊清畢竟是宗室,從身份上來說算得上傅瑜一行人中頗為貴重的,可章金寶卻一開口就毫不留情地堵住了他的嘴,直讓他愣了半晌。 章金寶道:“聽聞傅二郎君前些日子高中了,謝恩在這里還沒有恭喜傅二郎君呢?!?/br> 傅瑜又驚又警覺,畢竟他雖然和章金寶算得上“齊名”,但兩人的關系向來不怎么好,更何況上次他一下子打死了章金寶兩條每日不離的愛狗,想來他心里此時怕是恨不得吃了傅瑜的rou吧。都說咬人的狗不叫,比起以前那個喜怒形于色一言不合就放狗咬人的章金寶,如今這個陰測測的說著反話的章金寶直讓傅瑜背后都驚起了一身冷汗。 鄭四海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他還未等傅瑜開口便道:“章郎君客氣了,不知今日章郎君可是要在這里看相撲?” 傅瑜頓了下,也干巴巴道:“章郎君客氣了?!?/br> 章金寶看著兩人,瞇著一雙眼睛慢慢走過來,他道:“今日是陪朋友過來的,既然今日大家有緣相遇,何不一起吃喝玩樂?” 傅瑜心中警鐘大作,卻不好開口拒絕他而離開此地,畢竟這樣倒顯得是他怕了章金寶似的,他還未開口,王犬韜便道:“我們還是去別處看看——” “我們正有此意,在這里看相撲正好?!睏钋謇淅浣釉挼?。 一群人面面相覷,傅瑜對著章金寶點點頭,隨意拱拱手,卻是率先朝著相撲臺下的桌椅走了過去,而后一把坐在了其中一把黃梨木椅上。 其余人也落座,座位不夠,章金寶這邊的人便沒有落座,反而是并排的站在了章金寶的椅子后面,似一堵堵墻似的,一雙雙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的目光在傅瑜、王犬韜、陶允之以及鄭四海等人身上打轉。 臺上的兩個強壯的如小山般的人有些猶疑,章金寶一聲冷喝:“還愣著干什么,沒看到我們都等著嗎!給我用真的,若沒勁,叫我們失望了,可得有你們好過的!” 這般蠻橫不講理的作風,倒是章金寶以往的作風了,傅瑜看著他又恢復了以往的習慣歪歪斜斜地倚靠著,手慢慢地蹂.躪著懷中白團子的脖頸上的毛,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氣,卻還是知曉,他當日出手一拳一腳弄死了章金寶的兩條愛狗,對他的影響終究還是太大了——章金寶恐已恨他入骨。 擂臺之上的兩個人影相互對拳,算是做了禮節,而后對望一眼,其中一個已是大喝一聲,猛沖了過去,兩人的臂膀隨即纏.繞在一起,激斗了起來。 傅瑜是見過府內那些無家可歸的老兵們閑暇時日互相之間打斗的場景的,此時擂臺上的兩人看著都有些混血兒的模樣,身形倒比三個傅瑜還寬,看起來力氣也頗大,也有些技巧性,看著斗的難舍難分,頗有些你死我活的氣場,但終歸只是表演給達官貴人看的,又怎么比得上那些戰場上廝殺下來的老兵之間的較量,故而看了幾眼,傅瑜便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但眾人都看的津津有味,他也不好做掃興的事。 半柱香后,擂臺上的兩人已是大汗淋漓,兩人摔來摔去,身上層層疊疊的白rou顫巍巍的動著,已是有些發紅了,兩人對望一眼,其中更為健壯的一個猛沖過去,卻是抓起對手的肩膀便要側身翻,誰料卻聽得一句話—— “給我繼續,今日贏的那人,可得賞金百兩?!?/br> 章金寶陰測測的聲音傳了出來,帶著些讓人不適的高亢:“輸的人,打斷腿,以后不必靠此為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