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褲腳濺滿水花，玻璃碴子崩的四處都是，他無意識地半張著嘴，手上還維持著握杯子的姿勢，茫然地和幾人對視。

    包廂內安靜幾秒，他的聲音才哆哆嗦嗦地響起來：“什、什么？填什么？”

    凌長朝沒理他，只是看著寧辭，說：“你覺得呢？”

    “干脆讓他永遠消失，這樣就再也沒有人會纏著你們不放了?！?/br>
    凌長朝說這句話的語氣簡直就像在問“今天的股價是什么情況”一樣，從容不迫，淡定的讓人懷疑自己的耳朵。

    寧辭也愣住了，他下意識轉頭，正巧對上了同樣一臉懵的凌響和。

    “爸，”凌響和清清嗓子，“您是……什么意思？”

    凌長朝看他一眼，又把視線重新投向寧辭，臉色冷下來：“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主動離開凌景從?！彼麎旱吐曇?，毫不掩飾語氣的輕慢：“第二，你去坐牢，必須離開凌景從?！?/br>
    第51章 有朋友找你

    寧辭手抖了一下，對他說的話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手心不自覺地收緊，指甲快要嵌入rou里的疼痛感讓他稍微清明了一點：“……我為什么會去坐牢？”

    “因為是你殺了寧德?！绷栝L朝很有耐心地說，“因為你接受不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賭博，接受不了他一再的sao擾，所以你一怒之下，選擇殺掉他，換來你和閆女士的安穩生活?！?/br>
    “其實這也情有可原，”他說話的語氣總是給人一種“這事無足輕重”的感覺，“任何人碰上這種事，都會有這種念頭的?！?/br>
    包廂里寂靜一片，片刻后傳來寧德沉重的喘氣聲：“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嘶啞的聲音像是給了寧辭當頭一棒，心臟都跟著停了一拍。

    寧辭輕輕吐息，渾身汗毛倒豎，說：“我不會……”

    “如果你選第二條路的話，是會的?！绷栝L朝不緊不慢地打斷他的話，“還需要我再詳細地給你解釋一遍嗎？我有一百種辦法，讓所有人都以為這個人是你殺的?！?/br>
    “所以不如你選第一條，讓我們都體面一點?！彼氖帜﹃郎系乃?，不動聲色地打量寧辭，“我可以給你幾天考慮的時間，你想好了，隨時可以給我答復?！?/br>
    凌長朝低頭整理袖口，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寧德的時候突然停住，扶著他的椅背說：“還有這位，要不是我順路幫了他一把，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br>
    寧德聽著他的聲音哆嗦了一下，他沒敢轉頭，只是聽見凌長朝的聲音離自己稍微遠了一點：“要不是救下他，我還想不到這個辦法呢?！?/br>
    包廂門咔噠一聲關閉，凌響和看起來也是剛剛知道這事，他盯著寧辭，張張嘴又閉上，最后小聲說：“我……”

    “走?！睂庌o壓根沒聽他說話，起身的時候看了寧德一眼，徑直走出包廂。

    入秋以后溫度已經降了下來，風迎面吹過來，總是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寧辭悶聲走在前面，圍巾被他取下來掛在臂彎里，走到人行道的時候碰見紅燈，他緩慢地停下來，側頭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寧德。

    他吸了口氣，看樣子是準備說點什么，但這口氣一直吊在胸口，最后又沉重地嘆出去。

    “先回家吧?！睂幍虑那恼驹谒砼?，語氣小心翼翼，“我還以為他是……”

    他沒把話說完，寧辭也不想問，沉默地轉回頭，只覺得一顆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念想。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非但沒有崩潰，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平靜。

    凌景從知道了會怎么辦呢，他要是真的去坐牢了，凌景從怎么辦？

    腦子里亂哄哄的，所有其他的想法都被擠到角落，只剩這么一個念頭。

    他走了，凌景從該怎么辦？

    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千難萬難，他哪里還有信心，熬過下一個七年呢。

    周圍的人群開始一蜂窩地過馬路，寧辭站在原地沒動，他覺得兩腿像是灌了鉛，連稍微挪動一步都艱難無比。

    等到這個路口等紅燈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恍然回神，對面的綠燈顯示器還剩二十幾秒，現在走過去，時間還很充足。

    寧辭動了下腿，視線掃過兩邊馬路整齊的車輛，他眉梢微動，忽然回頭，看了眼寧德的腿。

    他腿上纏了一圈紗布，走起來還有點吃力，勉強拖著腿跟上寧辭的腳步。

    倒計時越來越短，寧辭向前走了一步，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個念頭。如果人是在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到，然后意外身亡，以后就再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他的腿是好的，可以很快地跑過去。但寧德不是，光是跟上他的腳步就已經顯得有點吃力，更何況是在車流密集的馬路上，意外被撞的可能性很大。

    寧辭安靜幾秒，偏頭輕輕嘆了口氣，轉回身走到路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要是真這么做了，就沒人能再威脅到他?？梢钦孢@么做了，他下半輩子也永遠不能心安。

    還有那么一個人，一直在心里拽著他。

    寧德緊隨其后，他大概是真被凌長朝說的話給嚇著了，不遠不近地跟在寧辭身后兩三米的地方，觀察著他的臉色。

    “坐吧?！睂庌o低頭看著自己的圍巾，灰色的條紋延伸不見，總會讓他想到凌景從那條一模一樣的，“說說這些天都干什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