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 第179節
父親沒有說話,只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爸。這,這行得通嗎?”我心中突然間燃起了一點希望。 “總得試一試才知道結果啊,這不試的話,就連機會都沒有了?!备赣H的言語之間,是一種難以言狀的自信。 看到父親的這幅形態,我的心瞬間就定了許多。 看來,我還不用死,還是有希望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陳默的臉上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陳默,滄兒,那我們開始吧?!备赣H說著,又像是突然記起來的樣子,對我說道:“滄兒,你母親自小嬌生慣養的,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多讓著她一點。她從小生活在江南水鄉,很是向往大西北荒漠的遼闊,畢生的愿望,就是能在敦煌定居,一生都莫高窟的壁畫在一起。將來等這件事告一段落了,你們尋一處好地方,然后就讓她在那里定居下來吧?!?/br> “爸,你這話,我怎么聽起來那么像是在交代后事??!”我越聽越覺得這些話不是滋味。 “沒事,就是突然間有感而發而已,方正我現在突然興起了,想到了就先說,你記住就好了,這神農架里頭瞬夕萬變,誰知道等一會會發生什么呢?!备赣H緩緩地說道,對著我擠出來一個慈愛的笑容。 “不對,你們肯定是有事在瞞著我,陳默,你實話告訴我,那個什么外科手術,是不是有一定的危險性?!蔽覍χ惸瑔柕?。 但是,心中仍舊有些想不通,即便是有什么危險性,那手術在我的身上做,有危險也應該是傷到了我。 難不成,在二十一世紀,還有類似于仙俠劇中那些什么換命或者換血的橋段嗎? 雖然心里頭還在打著鼓,但是我仍舊是盯著陳默看,因為這里頭即便是沒有那些狗血橋段,也肯定是沒有那么簡單。 否則的話,父親是不可能對我說那些話的。 那些話,每一句,都是與母親有關。 大概,母親是父親這輩子唯一的軟肋吧。 “沒什么的,”陳默也看著我說道。 “不可能,如果你們不實話告訴我的話,那么這個什么外科手術,我就不做了,如若說用父親的命來換自己的命的話,那么我這幅模樣?!蔽乙舱f得非常堅決。 “陳默,別管他,我們開始吧?!备赣H突然一臉不舍地看著我。 他的話剛剛說完,陳默就朝著我走了過來,手里的一根銀針朝著我的頭頂一扎,隨即,我便失去了知覺。 這一覺,我好像睡得特別久,而且,什么夢都沒有做。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自然地醒了過來,身邊是陳默。 父親卻不知所蹤。 醒來的第一時間,我立即就發現自己的腳能夠動了。 這么神奇,就這么睡了一覺,他們的外科手術就已經做完了。 而且我的身體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一點的不舒服。 這《黃帝外經》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只是,父親在哪里呢? “陳默,”我站起身來,觸碰了一下正趴在我身旁睡覺的陳默,看得出他特別的疲累。 我的話剛剛落音,陳默就像是被電觸到的那樣,瞬間就從地上彈起來。 “姑父,姑父?!敝灰娝荒橌@魂未定地大聲呼喊著。 “陳默,我爸在哪里,他怎么了?”我一把將陳默給穩定住,然后焦急地問道。 這個時候,我心中已經隱隱地有種感覺,父親應該是出事了,而且肯定是大事。 不然的話,陳默不會如此慌張的。 “周滄,你醒了?”陳默的臉上,像是變戲法一樣,由恐懼變成了驚訝。 好像我能夠醒過來,是一件特別艱難的事情那般。 “是啊,你不是扎了我一針嗎?怎么,是不是差點把我給扎死了?!蔽艺{侃了陳默一句。 隨即,還沒有等陳默回答我,我立即又想到了父親,急忙又追問了一句:“陳默,我爸在哪里呢?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呢?” “姑父他去追鬼火了,說是半刻鐘之后,他沒有回來,就讓我們不用等他,自己尋路出去?!标惸f著,臉色平靜,讓人找不到一絲的破綻。 回想到之前父親見到鬼火的時候,也是一副不管不顧只想追逐鬼火的情形,我大概有七分相信了陳默的話。 只是,即便是我相信了父親的話,也是絕不可能留著父親一個人在這神農架里頭,然后自個兒出去的。 因此,我對著陳默說道:“陳默,父親去了多久?” “大概有一個多小時了?!标惸袷撬伎剂艘幌?。 “這么久還沒回來,陳默,父親肯定是出事了,我們趕快追上去尋找,這后土娘娘的雕塑沒有多大,父親肯定還是在這里頭的?!蔽艺f道。 “只是,周滄,姑父臨走之前交代過,讓我們自己尋找出路走的?!标惸f道。 “陳默,我是不可能放著父親一個人在這后土娘娘的雕塑里的?!蔽艺f道。 只見陳默低下頭來沉吟了一小會之后,抬起頭來說道:“那就一起去尋找姑父吧,只是你的腿,可能暫時還沒辦法劇烈的運動,所以我們只能慢慢地走,急不得?!?/br> 這個時候,我突然才想起了那個外科手術,“陳默,這柱礎之中什么都沒有,你們是怎樣將我的腳給治好的?” 陳默看了我一眼,低下頭來,避開了我的問題,然后說道:“走吧,尋找姑父去吧?!?/br> 第293章 后天娘娘(四) “陳默,”我盯著陳默的眼睛,越發地覺得這里頭肯定有什么貓膩。 我昨晚手術之后,還昏迷不醒的情況下,父親是絕不可能棄我不管,然后去追尋那個虛無縹緲的鬼火的。 再加上陳默躲閃其詞的態度,更加讓我覺得父親的失蹤很是蹊蹺。 “父親他去哪里了,請你實話跟我講,無論是怎樣的一個結果,我都能夠接受,但是你們這種隱瞞我的態度,卻是我不能接受的?!蔽疫@話,是發自肺腑說出來的。 “周滄,請你別再深究了,我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藏在神農架里面的那枚星盤,然后盡快地離開這里,八枚星盤,現在重見天日的,僅僅只有三枚,我們的任務很繁重,時間又不多,所以耽擱不起的?!标惸嗍且荒樥\懇地說道。 “陳默,”我喊了陳默一聲,但是,話還沒有說出來,就開始啜泣得難以開口。 陳默沒有開口,只是用手輕輕地按著我的肩膀。 “父親是不是不在了,當真是一命換一命是不是?”我一邊劇烈地抽搐著,一邊說道。 “周滄,我只能說,完成你父親的愿望?!标惸卣f道,隨即將散落在地面上的東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副要出發的架勢。 “陳默,看在我們快十年的情誼,還有我們身上這點相同的血脈,能不能在離開之前,讓我看一眼父親,否則的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蔽矣脩┣蟮恼Z氣對著陳默說道。 陳默的眼睛看著前方,他猶豫了許久,終于點了點頭,隨后說道,“你跟我來吧,但是周滄,我先跟你說,你可要先做好心理準備,姑父的rou身,可能沒有那么好看?!?/br> 我看著陳默,沉重地點了點頭。 “走吧,原本為了不讓你看到姑父的尸身,還需要繞一大圈的路呢,現在既然想要帶你看了,也就沒有必要那么麻煩了?!?/br> 陳默說著,已經快步地朝著偏西北的方向走去了。 我們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前面有一個祭臺,祭臺上面,正躺著一個人。 遠遠地,我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祭壇的四周,是各種詭異的雕塑。 此刻在我正右邊的,是一個被大石捶胸的雕像,胸口的鮮血四溢,而邊上,竟然有很多仆役裝扮的小人,正跪在地面上,收集著這些那個被捶胸的人所流出來的血。 為何后土娘娘的雕像里面,會有一個如此詭異的祭壇呢? 我一邊看著,一邊雞皮疙瘩浮浮沉沉的,心跳得特別快。 祭壇的另外一邊,有好幾個人首蛇身的雕像,它們排著一列,像是對著那些從胸口流出來的鮮血垂涎三尺的模樣。 這些雕塑,真的不知道是在表達著什么。 但是我卻沒有心思理會太多,因為走進了之后,我才發現,原來祭壇上躺著的,居然就是父親的尸體。 我的步伐特別的沉重,那是一種近鄉情更怯的心情。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隱隱有種感覺,父親和陳默給我做的那個外科手術,與這個祭壇,應該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見到父親尸體的那一刻,我還是瞬間就崩潰了。 “爸,爸,爸…”我伏在父親的尸身上,失聲痛哭。 痛心疾首,原來是這種感覺。 從今天開始,我就沒有爸爸了,我沒有爸爸了。 從小到大,與父親相處的一幕幕,在我的腦袋里面,像放電影一樣,一幀又一幀地閃過。 父親帶我去放風箏。 父親教我潛水。 父親教我畫畫。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野外考古實踐,是父親帶著我去的,那天晚上,我們在山里頭遇到了黑熊,那時候我才十五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 但是,黑熊襲擊我們的時候,我的腿一下子就軟了。 父親單槍匹馬、赤手空拳地就擊退了黑熊。 那時候,他渾身是血,但還是笑著對我和母親說:“沒有一點本事在身上,怎么能夠護你們母子周全呢?” 可是,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夠護我們母子周全的人了。 父親的整個胸部都已經空了,他的那顆心臟不知道到哪里去。 身上的上衣已經被鮮血浸濕,所以,整個都坍塌了下去。 他的臉色很白,所以身上的尸斑若隱若現的。 “陳默,你跟我說,父親的心怎么沒了?怎么沒了的?難道是用父親的心獻祭,才換回我這兩條腿的嗎?”我幾近癲狂地朝著陳默喊道,“為什么你們做什么事都沒想著跟我商量一下呢,這樣我很痛苦你們知道嗎?從今以后,我每走一步路,都會想起眼前的這幅情景,會想我的這兩條腿是父親挖心獻祭才換來的,陳默,我這后半生,再也不可能快樂了,我再也不可能快樂了?!?/br> 我想瘋了一樣,朝著那些雕塑就一頓亂打亂踢的。 但是,陳默卻沒有阻止我,而是放任我就這么為所欲為。 經過一陣折騰之后,我終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面上。 這個時候,陳默才緩緩地走過來,蹲在地面上,對著淚流滿面的我說道:“發泄完了嗎?發泄完的話,就去給姑父磕幾個頭,然后我們就要出發了?!?/br> 我睜開眼睛,用惡毒的眼神盯著陳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