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 第63節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看著地面上已經快要干了的酒痕,感覺睡的時間應該也不會太短。 湘玉他們還沒過來找我,肯定是出事了。 我強忍著頭痛,讓眼睛適應一下黑暗,然后就摸索著出了房門。 其實人在絕對的黑暗中,也不是完全瞎了的,還是可以看到物體大概的一個輪廓。 所以,即便是摸黑前進,我憑著之前的感覺再加上還算不錯的視力,大概也就過了幾分鐘,我就摸到了木馬那件屋子。 看到那扇雕花木門是關著的,地面上也十分干凈,一點血痕都沒有。 難不成,還真的有人去擦干凈那些在我手臂上流下來的血嗎? 我的心中驟然就掠過了一絲不安,那是一種不順遂的感覺。 深吸了一口氣之后,我終究是抬起了手,推開了那扇雕花木門。在環視了一圈之后,果不其然,屋子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只有木馬七巧板九連環等等的木質玩具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 藤編木馬在輕輕帶著節奏地搖晃著,依舊是那一幅初見時的模樣。 蟲人、橫梁上的湘玉、地面上的血跡,所有的一切,都恍如橫梁一夢。 要不是手臂上那道深深的咬痕在提醒著我,我可能會以為剛剛的那些經歷,又是我產生的幻覺。 我輕輕地退出了屋子,將門小心翼翼地帶上。真的是躡手躡腳的,生怕一不小心弄出個什么聲響,會驚擾了正在玩著木馬那個孤單的孩子。 其實說不怕的話,真的是假的,不管是什么性別,也不管年歲多大,在這樣的環境中,都是毛骨悚然。 我站在階梯上,黑漆漆的樓梯,依稀能看到它蜿蜒向下的輪廓,像是一個條張著血盆大口的蟒蛇,在等待我自投羅網那般。 湘玉他們不知道在哪里,如果是安全的話,按理應該會往下去尋我的,但是現在編藤木馬的屋子里一切如故,樓梯里又是靜悄悄的,這三個活生生的人像是蒸發了一般,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們可能是找到了另外的出口,且來不及去找我。 在中堂墻壁上的那個入口已經被關上了,現在唯一的路,就只能是往下走,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也好過在這里想入非非,自己被自己嚇死來的好呀。 打定了主意之后,我抬起了像灌了鉛的雙腿,走向了未知的黑暗。 其實,在邁出了第一步的時候,我已經隱隱地察覺到,可能后面的這一段路,都要我自己去走了,而在路的盡頭等待我的,很可能就是藍玉星盤。 一通百通,我終于知道了為何自己剛出生就有人來爭奪,張繼生、安德魯、甚至是湘玉陳默等等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我的身旁,李濯塵所講的湖底的東西會認主到底指的是什么? 但是,我還缺一個理由?為什么是我?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帶著這一大堆的疑問,我沒有任何遲疑地往下走。 不知道是否因為太久沒進食了,身體的糖代謝可能已經慢慢轉化成脂代謝了,所以,我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胃里也不像剛剛那樣餓得發慌,只是嘴里覺得寂寞得不行,強烈地想吃咸味的東西。 可能是在湖底待太久了,而且剛剛又昏迷了一陣,所以我現在對于時間的概念基本上是模糊的,也可以說是沒有吧。 我感覺經過藏酒房之后,大概往下走了有兩層樓那個高度的距離吧,有又一間屋子出現了,一樣的雕花木門,一樣的銅門環。 這個雕花木門的背后,等待著我的又會是什么呢?我在心中猜測了一下,老天爺保佑有水吧,我這會兒是渴得嘴唇已經翻皮了。 但是,推開門之后,得到的卻是驚嚇,而不是驚喜。滿屋子的蜘蛛網,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自己該不會是撞進了盤絲洞了吧。 這是一間臥室,右邊角落里擺放著一張不大的床,感覺像是用荔枝木雕刻而成的,床架上白色的蚊帳垂到了地上,可能是我推門的時候帶進了一點風絲,所以蚊帳似乎在我踏進門的那一刻還在飄蕩著。 睡床的前面有一架梳妝臺,一面銅鏡鏡面倒扣著放在梳妝臺上,地面上還有散落的口紅紙。 臥室靠門處有一小圓桌,但是讓我不解的是不知為何只有一張矮方凳,即便這屋子里只住一人,也不可能只有一張凳子啊,再說了,單憑這些家具精致的雕刻,就能夠看得出這是一大戶人家啊。 圓桌上有一燭臺,上面白色的蠟燭還剩一半。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火柴,如果有火柴的話,那么這個燭臺上的蠟燭可以燃燒挺長一段時間了。 那半跟白蠟燭在黑暗中有點顯眼,粘在上面的蠟淚越看越覺得瘆人。 但是,為了下面的路程好走一點,我用手拍拍胸口,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子,然后朝著圓桌走去。 就當我走到圓桌邊上的時候,也不知道從哪里灌來的一陣大風,將屋子的門給吹得關上了,順帶吹倒了桌子上的那半根白蠟燭。 在風吹簾動的瞬間,荔枝木大床上的白色帳幔也被掀起來了。 首先映入我的眼簾的,是一道白色的綾羅,從床架上垂下來,一個長頭發的女人跪在床上,頭掛在白綾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手印 不知道這陣子膽子被訓練大了還是怎樣,雖然被嚇了一大跳,但是我居然能夠忍住沒讓自己喊出聲來。這真的算是一大進步啊。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看花眼了,因為如果真的是有人在床上上吊的話,這座圍樓看起來也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掛在床架上的那條白綾早應該腐爛了,不可能還好好滴掛在那里的。 要不要上前去看看呢?我的心里在猶豫著,這如果掀開床帳,上面真的吊著一副白骨的話,我大概會被嚇得屁股尿流的。但是,如果不上前去看個究竟的話,接下來的路程,我可能都會被自己的心理作用攪到不得安寧。 就當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又一陣風來,雕花木門上的銅門環被吹得叮當作響,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外面急促的拍打著門葉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疑心生暗鬼還是怎樣,這風從門縫里鉆進來的時候,我在那一陣的呼呼聲中,隱隱好像聽到了哭聲,是一個中年女人的哭聲。 她是那群孩子的母親。 不知為何,我的腦海里浮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樣的。 我戰戰兢兢地慢慢靠近那張荔枝木雕花大床,心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從門縫里鉆進來的風里夾帶著的那一絲絲哭泣聲還沒有停下來,而且伴隨著我與荔枝木雕花大床的距離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是那種低低的啜泣聲,但是聲音里是悲痛難忍,百般絕望。 在我的家庭里,奶奶母親都是被自己的丈夫寵溺著過日子的,所以我不很難明白,一個家庭中,受了委屈的女人是怎樣的? 我終于站在了荔枝木大床的前面了,垂在身側的指尖幾乎已經觸碰到了白色的帳幔了,但是要掀開這層白紗終究還是缺少了最后的一點勇氣。 因此,我在那里呆站了有好一會,手指一直在顫抖著,身體卻一動不動。 終于,我鼓足了勇氣,抬起右手,伸向了帳幔的門簾處。 但是,我的手剛剛碰到那一抹白色的時候,地面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這一晃動,將我整個人都給推倒在床上了。 掛在床架上的那一張帳幔,原本就已經被歲月腐蝕得支離破碎了,這會兒在我身體的重力之下,就如同公園門口阿叔在賣的那些云朵棉花糖一樣,一碰就消融了。 我幾乎是正面撲倒在帳幔里面的那一具尸體上,尸體上的白骨將我的小腹硌得生疼。 但是,我還顧不上害怕,荔枝木大床上的那個帳幔架子就坍塌下來了,木屑碎片落了一身。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反應過來:這湖底里發生了地震。 我躺在荔枝木床上,那句連骨架都被我壓散了的女尸的骨頭七零八落地散在我的四周,可能有些還被我壓在身下不。 搖晃還沒有停,我的頭已經開始覺得暈了,那一股要嘔吐的沖動,在胃中一次次地翻滾上來。 我這運氣還真是沒得說,居然能夠在湖底遇到了地震,還要與這千年女尸同床共枕。 我聽到了銅鏡掉落在地面上的“哐當”聲,然后屋頂坍塌的聲音。 最后,是一聲女人的嘶叫從床后面傳來,然后,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我大概還在床上又躺了幾分鐘不,確定地震結束了之后,才哆哆嗦嗦地從床上爬出來。 真的是爬出來的,因為此刻我的雙腿,已經不是血rou之軀了,而像是塞滿了棉花。 屋里已是一片狼籍,破碎的瓦片、銅鏡的碎片、滾落到遠處的衣柜,真是一點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真是天無絕人之處,因為我的雙腿被嚇軟了,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地面上爬著,也是因為這樣,我居然在地面上摸到了一根硫磺杉木條,這種東西,只要稍微一摩擦,就能夠碰出火花來,相當于現在的火柴。 我像是撿到了什么寶物一樣,幾乎是喜極而泣。 有了這根硫磺杉木條,那么那半截蠟燭也能夠派上用場了。 那張小圓桌子還立在原來的那個位置,不知為何,剛剛的那一場地震沒有將那張桌子給掀翻過來。 大概是心里恐懼的那股勁過去了,現在腳下能夠用上力氣,于是我拿著硫磺杉木條慢慢地站起來,避開了腳下的斷壁殘垣,然后朝著小圓桌挪了過去。 這里面有一個細節讓我覺得甚是不解,我的記憶中,剛剛大風將屋子里的門吹著關上的時候,燭臺是被風連帶著吹到的,可是現在那個燭臺,卻好好地擺放在桌子上。 難道是我記錯了嗎? 沒道理啊,那時候我正站在圓桌前,還在納悶著為何這屋子里只有一把矮凳子呢,是絕對不可能記錯的。 即便是我記錯了,那么剛剛在地震中,整間屋子都在劇烈地晃動著,就連屋檐上的瓦片都被震蕩下來,沒可能這燭臺如此堅強,能在這風雨飄搖中屹立不倒。除非這燭臺是鑲嵌在這桌子上的。 我懷著滿腹的疑惑,一步一步地朝著小圓桌靠近,終于,我再一次站在了圓桌前了。 屋子里的基本上沒有光線,但是可能是在黑暗中帶的久了,人類眼睛的潛在功能也被激發出來,我大概能夠看到屋子里所有東西的一個大概的輪廓。 我在地上撿起了半塊碎瓦片,然后將手中的硫酸杉木條在上面劃了兩下。 隨著“茲”的一聲,硫酸杉木上竄起了一陣火苗。 我將杉木條頂端的那一串花苗移到了那半截蠟燭的燭芯上,瞬間,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 這突然的蠟燭光讓我的眼睛一下沒辦法適應,眼前出現了一片白色的亮光,讓我不由得將眼睛閉上。大概過了幾秒鐘,我覺得眼睛沒有那么難受了,就慢慢地將眼皮張開。 但是,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卻被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剛剛地震的緣故,屋頂上被震落的瓦片帶來了無數的灰塵,由于小圓桌沒有被掀翻,所以桌面上就落滿了灰塵。 然而,此刻那個落滿了灰塵的桌面上,卻印著一個纖長的手印。 我剛剛在點蠟燭的時候,上沒有碰到過這個桌子的,這應該能夠肯定。 所以,這個手印是從哪里來的呢? 我清晰的記得,剛剛蠟燭點燃的瞬間,這桌子上是什么都沒有的,難道在我閉眼的那幾秒鐘內,有誰跑到這桌子邊上,然后在滿桌的灰塵中,留下了自己的手印嗎? 但門是關著的,如果有誰進來,這開門關門的時間都不止這么長了? 難道是這屋子里的人? 我瞬間想到了那個在帳幔里面半跪著上吊的女人,后背驟然間出了一陣冷汗。 這女人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都已經剩下了一副白骨了,難道還能起來作威作福嗎? 我想著,就伸手要去拿燭臺,手剛到燭臺邊上的時候,一滴燭淚落了下來,正正地滴在我的手臂上。 燭淚將我燙得生疼,我條件反射地將手縮了回來。 但是,就在我縮手的時候,印在燭臺上的另外一個手印,卻清晰無比地映入我的眼簾。 那一個手印,與小圓桌上的那一個,正好是左右手成了一對。 我再也繃不住了,“啊”的大喊了一聲,然后撒腿逃離了那間屋子。 我在樓梯上狂奔著,但是路陡心又急,所以一個不注意,腳下一空,我在木梯上栽了一個跟頭,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終于讓自己的身體在木梯上剎住了車,而此時,我又隱隱地看到了樓梯的一邊,一扇雕花木門,依稀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