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
【裴燼會有危險?】 龍傲天系統想了想:【通常來說,劇情都是這么發展的。畢竟,你才是真正的龍傲天,哪有小弟能搶龍傲天的風頭呢?】 夜色凄冷,樹影幢幢似森森鬼影。 溫寒煙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所謂劇情,不過是既定之物,好似天命。 可她不信命。 溫寒煙并無依附心,卻也并非何事都要爭先。 這一刻她才突然間意識到,曾經她也拼命去爭。 哪怕爭得遍體鱗傷、頭破血流,也一定要做最優秀、最引人稱道的那個唯一。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好像慢慢變了。 她的堅硬和倔強好像被什么無聲融化,一點一點地,悄無聲息。 直到這一刻,她才后知后覺意識到,原來她已經許久沒有爭過。 她似乎已經不再需要了。 總有一個位置是留給她的。 也總有一些人,等著她回來。 那種拼勁卻并未消失,而是在她身體里化作另一種灼熱的力量,不斷地推著她向前走。 所以,她更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溫寒煙神識鋪展開來,羽化境修士的修為悄無聲息蔓延至整個即云寺。 空青的氣息并不難找,但卻并未移動,久久停留在一個位置。 溫寒煙催動靈力,調轉起踏云登仙步,眼下她雖并非歸仙境修士,可羽化境的修為再加上系統輔以的技能心法,速度遠非尋常羽化境修士可比。 幾乎只是瞬間,她便趕至空青身側。 此處并不陌生,正是無間堂。 蒼茫夜色之中,萬佛金身黯淡無光,襯得空青一身白衣格外顯眼。 他孤零零倒在草地上,就連溫寒煙靠近也并未動彈,整張臉被埋在凌亂的墨發里,人事不省。 溫寒煙眉心微蹙,正欲將他帶走,心頭在這時仿佛失了序。 在一陣冰涼的寒意之中,倏然狂跳起來。 一陣熟悉而陰冷的壓迫感緊隨而來。 比借著聞禪身體感受到過的更強烈千萬倍的威壓,在這一刻鋪天蓋地將她包攏在內。 溫寒煙渾身僵硬,但她一早便預料到這一刻。 昭明劍早已便被她攥在掌心,半寸出鞘,只待此時! 鏗然一聲清越劍鳴,昭明撕裂夜色,凌然劍光猛然撞上一片更加刺目的強光。 劍風撞上鬼鏡,一道劇烈的震顫嗡鳴響起,一道氣浪自昭明劍和鬼鏡相接之處,朝著四周輻散而去。 昭明劍錚錚而鳴,被反震逼退半寸,鬼鏡平滑如水,竟未留下半點痕跡。 下一瞬,溫寒煙腦海中轟一聲炸開。 無數畫面如風吹卷,紛至沓來。 溫寒煙看見她六歲那年沖天的火光,哀嚎著被燒焦的人群,充斥著焦炭和死亡氣息的那個寂靜的夜。 她看見五百年前瘡痍滿目的寂燼淵,尸橫遍野,而她在風中墜落,感受不到自己的意識,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隨著消散的兌澤書一同融化在血色未干的封印大陣之上。 她看見不久的未來,她體內兩枚氣海糾纏撕扯,洶涌的靈力和魔氣糾纏著撕裂她的每一寸丹田經脈,最終逸散于天地之間。 她仿佛看見一片晦暗的夜色之中,走來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只是那人渾身浴血,僵滯而艱難地一步一步走過來,走得近了,溫寒煙才看見她心口處插著一把猩紅彎刀,鮮紅的血汩汩自刀口處涌出,染紅了半身的白衣。 “是他殺了我?!蹦莻€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緩緩扯起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他也會殺了你——” 溫寒煙靜靜看著另一個自己,半晌,倏地笑了。 “只是這樣而已么?”她問。 溫寒煙原本好奇,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會因何而恐懼。 但可惜,即便是鬼鏡也給不了她答案。 往事已矣,她絕不會回首駐足。 至于未來,她要親自活給自己看。 幻象轟然破碎,溫寒煙倏然睜開眼。 一面光滑的水鏡赫然懸浮于眼前。 與聞禪識海中那一幕不同,這一眼更清晰,她甚至能夠看見近在咫尺的騰龍紋上,栩栩如生的每一片鱗。 但許是這一次距離實在太近,放置鬼鏡之人,也并未事先預想到她會破象而出,到頭來,竟讓她如此清晰地看見鬼鏡之上雕鏤的紋路。 ——撥云欲飛的騰龍之上,竟壓著一片蓮紋。 蓮紋壓得很低,低到幾乎繞在騰龍周圍。 但蓮紋與龍紋之間,不僅并無半點相映成趣的美感,反倒隱含著凌壓之意。 溫寒煙一愣,一片昏沉混沌間,依稀聽到一人“咦”了一聲,似是訝然。 她克制著思緒被擾亂的暈眩感,咬緊牙關抬起頭。 鬼鏡反照出她的臉,精致而蒼白,眉眼壓著一股凌厲。 在她身后,一道剪影無聲靠近過來。 …… 溫寒煙再次恢復意識,眼瞼像是黏在一起,沉重得令她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她干脆放棄,閉著眼睛感受周身。 不出所料,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法子,她眼下靈力被封,渾身綿軟無力,整個人似乎靠坐在何處,動彈不得。 溫寒煙感受片刻,并未驚惶。 她安靜自袖間捏著一張靈符,一股靈氣鉆入體內,催動【風花沐雨】。 不出片刻,她渾身滯澀的靈力便緩緩流轉起來。 待徹底恢復了力氣,溫寒煙才佯裝清醒不久的模樣,緩緩睜開眼睛。 此處看起來是一間廢棄的廟宇,正對著她的是正中央一尊巨大的佛像。 這佛像看上去極其特別,盤膝而坐,六臂伸展,半面怒目金剛,半面慈悲憫人,一側墻面上掛著一盞靈燈,燈火卻只能照亮半張臉。 火光閃躍,映著那半張微笑的臉,在周遭老舊的佛寶掩映下,不僅并無半分親切莊嚴之意,看起來反倒極其詭異。 溫寒煙盯著佛像看了片刻,又轉頭去打量四周。 她被安置在蒲團上,前面是一張老舊掉漆的香案,香案上并無貢品,擺著幾瓣白玉佛蓮。 右側是一座梵鐘,梵鐘旁被隨手扔著引磐,空青倒在引磐旁邊,還沒醒過來。 這間破敗的廟宇之中,除了他們以外,并無第三個人。 溫寒煙收回視線,閉上眼睛默默沉吟。 她望見那枚鬼鏡之時,便改了主意,事先為自己留了一道靈符,再佯裝受制被抓到此處。 空青是餌,對方的目的顯然是她,眼下她在何處,何處便是危險的。 若她離開院中,裴燼結下的血陣,定能保葉含煜和司予梔安全無虞。 而對方費盡心思將她抓至此處,一時片刻多半不會要她性命。 這樣的機會,溫寒煙如何能放過。 她閉著眼睛裝睡,渾身血液卻幾乎沸騰而起。 殺她血親,種下無妄蠱,引她以身煉器加固寂燼淵封印,將她做魚rou般任其宰割擺布—— 她早便想親眼看一看,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恰在這時,緊閉的門扉傳來一聲輕響。 一道腳步聲緩慢靠近,不疾不徐,先是停在空青身側,片刻,又一點點地靠近過來。 一只溫熱的手探過來,隨著他的動作,一陣很淡的草藥香氣氤氳而來。 溫寒煙隱在袖擺下的指節微蜷,雖然閉著眼睛,可她的五感靈敏,直覺那人要去抓她的脈門。 她眉心微皺,佯裝剛清醒過來的模樣,睜開眼睛。 來人見她醒過來,避開他動作,稍微怔愣了一下,卻并不動怒。 他干脆收回手,不僅未為難她,反倒規矩而客氣地行了一禮。 一如當日初見之時。 淺金色的衣擺在火光下泛著瑩潤的色澤。 司召南微微笑道:“許久不見,寒煙仙子?!?/br> 第116章 乾元(四) 溫寒煙并未立即開口,不遠處引磐突然被撞開,尾端觸碰在梵鐘之上。 “鐺”的一聲輕響,在空氣中悠悠回蕩。 司召南身形未動,似乎并不意外,溫寒煙則避開他抬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