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之前是之前。 那么現在,與之前又有什么不一樣。 溫寒煙生怕聽見裴燼又說出什么戲謔的話來,不是聽不得不習慣,是莫名不太想聽他那些揶揄調笑。 耳畔風聲飛掠,身后靜默了片刻,這才緩慢地再次傳來裴燼的聲音。 “如今,你的事也成了我的事。而我這個人,最講究效率?!?/br> 他語調慵懶道,“再說,我這個地方,還未必找得到呢?!?/br> 溫寒煙無聲放松了些,聽了這話隱含之意,又驀地反應過來:“你要去的并非乾元裴氏的地方?” 若非如此,他怎會不知曉能不能尋得到。 裴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盯著她神情看了片刻,少頃,視線緩緩向下,示意流云劍,“若是找不到,那反過來還是我欠了你?!?/br> 這話倒也沒錯。 溫寒煙看他一眼,語氣不自覺松快了些:“那你想怎么還?” “我可不會御劍?!迸釥a狀似惋惜地聳了下單邊肩膀,眼睛里漾著笑意,“不如,下次我背著你走?!?/br> 溫寒煙扯了下嘴角:“倒也不必如此?!?/br> 她實在很難想象那個場面。 溫寒煙心里的重量一輕,腦海里也不再有什么繁雜念頭,這句話說完便不再多說,專心御劍。 兩人間只剩下流淌的云,和安靜的心跳聲。 裴燼視線在溫寒煙清冷精致的側臉上停頓片刻,挪開視線。 身前安靜了,他識海里卻安靜不下來。 [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怎么會突然主動出手助白月光一臂之力?我可還沒有發布任務呢!] 綠江虐文系統嘖嘖稱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還一直追問白月光未婚夫的事……] 它語調驟然拔高,[難道,你吃醋了?!] 裴燼臉色一凝。 吃醋?吃誰的醋,溫寒煙? 他怎么會吃醋。 但眼下他隨在溫寒煙身后御劍而行,風送來她身上獨有的淡香,并不過分濃烈,甚至算不上有多少存在感,卻如影隨形縈繞在他鼻尖。 她眉眼冷冽,橫劍相對的面容還歷歷在目,但在這一刻,那顆已融盡的糖果甜蜜仿佛再次蔓延在口中。 裴燼指節微蜷。 片刻,他閉上眼睛淡淡道:[你是覺得我看起來不像有恩必報的好人?] [有恩必報?什么恩?]綠江虐文系統一統懵逼,過了一會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報答那顆糖?一顆糖而已,不至于吧??!] 裴燼沒說話。 那是兆宜府的糖。 雖然看起來其貌不揚,普普通通并無異樣。 但東洛州富庶,即便是糖紙,質感也比尋常糖果更厚。 他入手便摸得出來。 溫寒煙比看起來的模樣心軟太多,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是如何教養出來,又如何在這修仙界里活到現在的。 那群道貌岸然的廢物不欺負她,還會欺負誰。 [所以這就是你的用處了!]綠江虐文系統察覺到裴燼想法,瞬間將報答不報答的事情拋在一邊。 它摩拳擦掌,[英雄救美,為她撐腰,沖冠一怒為紅顏,這些你沒吃過豬rou也該見過豬跑,總該懂吧?] 裴燼睜開眼睛:[她的事情,也本輪不到我來過問。] 誰知道她是會領他的情,還是像方才那樣,話里話外、若有若無地將他往外推,生怕越了雷池。 綠江虐文系統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還是能夠感覺得到裴燼情緒不對。 它瞬間噤聲,唯恐又被魔頭抓在掌心捏來捏去,毫無尊嚴。 可憋了半天,還是沒能憋住。 宿主顯然是個戀愛新手,完全沒開竅。 等他回過神來,恐怕這個世界都要毀滅了。 綠江虐文系統忍不住點他:[其他的都算了,那為什么你剛才還要和白月光分享你的資源?] 裴燼撩起眼睫。 綠江虐文系統見他沉默不語,連忙趁熱打鐵:[真的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是為了幫自己?] 裴燼敷衍一笑:[你猜。] 綠江虐文系統“嘁”了一聲。 [沒意思!] 就繼續這么嘴硬吧,嘴硬的男人是不會有老婆的! 裴燼鼻腔里逸出一聲說不清意味的氣聲,再次閉上眼睛。 溫寒煙身上有他的魔氣,有他的道心誓,如今還有了他的家紋印跡。 她多少也算是他的人。 他的人,卻不僅僅是東幽少主的未婚妻,身為東幽未來的女主人,竟然還連東幽簋宮都沒資格入內。 她甚至連知曉都不曾知曉。 如此怠慢,面上卻挑不出錯漏。 還真是東幽那群眼高于頂的偽君子干得出的事情。 也只有溫寒煙這樣的人,才會若無其事不放在心上。 三把飛劍浮空而行,空青遠遠綴在后面,陰沉看著最前方緊貼的兩個人,牙根都快磨平了。 葉含煜被他的磨牙聲吵得翻白眼:“你能不能安靜一點?!?/br> “我很安靜?!笨涨嗝總€字都是從牙關里擠出來的,“那是風聲?!?/br> “……”葉含煜無言地轉過頭,卻見一片綿延的丘陵之中,一小片平原迅速逼近。 溫寒煙自飛劍上一躍而下,流云劍雪亮的光暈大盛,乖順地鉆回劍鞘之中。 她四處環視一圈,此處偏僻,遠離城鎮喧囂,周遭除了起伏的丘陵,便只有不遠處一家農舍。 溫寒煙用眼神示意裴燼,傳音問他:“這便是你要找的地方?” 她開口間,農舍主人似乎察覺了外面的陌生氣息。 緊閉的房門打開了一條小縫,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幾位仙師……” 老嫗視線在幾人身形打扮上微微一頓,眼睛里的溫度淡去幾分,冷淡問,“來此有何貴干?” 她話音剛落,身后便伸出另一只手,要將門板重新拉起來。 “他們身上的衣服不對?!币坏郎n老的男聲輕咳了兩下,“別跟他們廢話了——” “且慢?!?/br> 裴燼伸出手扣住門板,看上去輕飄飄的絲毫沒用力,卻將門板紋絲不動地固定在原位。 老嫗眼神一凝,眉目間顯出幾分厲色:“閣下這是何意,莫非要硬闖?” “豈敢?!?/br> 裴燼單手按著門板掀起眼皮,目光含笑投向院落中央。 “在下不過是覺得院中古樹參天,美不勝收,下意識想多看兩眼?!?/br> 溫寒煙心頭微動,順著他話意向前望去。 這農舍極其清減,院中空空蕩蕩,雜草叢生。 唯有一棵參天的槐樹深深扎根于此,蔭蔽幾乎攏住了整個宅院。 “遙夜新霜凋碧槐,誰遣驚風吹雁序?!?/br> 裴燼眼神從樹上收回來,施施然主動松了手。 “既已看過,也算心愿已了?!彼麛堖^溫寒煙肩頭,作勢帶著她往回走,“叨擾了?!?/br> “等等!” 兩人還沒轉過身,這一次,反倒是門內傳來聲音叫住他們。 老嫗臉色驟然一變,語氣陡然變得恭敬不少,“原來是東幽來的貴客,方才是老身失禮了?!?/br> 她主動將院門敞開,躬身一攤手,像是見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低著頭連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起先語氣不佳那名老頭更是以與年紀不符的速度,快步走到槐樹下,雙手熟練地掐訣。 一陣靈光自他掌心轟然升騰而起,閃耀的光暈幾乎融入烈陽之中,將整個天幕都映得發白。 空氣逐漸扭動畸形,仿佛漩渦一般朝著四方逸散開來。 紛紛揚揚的槐樹葉片落下來,墜落之際,逐漸顯露出一道幽深的甬道,最上方朱紅牌匾,龍飛鳳舞題著二字——“簋宮”。 死寂被打破,喧擾聲響自甬道深處傳來。 溫寒煙愕然抬眸,此處竟然有一道陣法結界。 只聽聲音,此處聚集的修士竟然比方才酒肆之中只多不少,幾乎有上千余人。 她視線又不動聲色挪向一旁,老嫗和老頭安靜恭順地低著頭,一左一右侍立在密道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