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瑩白靈光幾乎凝成實質性的刀鋒,高懸于半空之中,朝著青霧轟殺而去。 青霧四散躲避,然而卻不敵那無數道含著滔天靈壓的劍光,一眨眼便被戳得遍體鱗傷。 青光劇烈地閃爍了一下,下一刻,毫無反抗之力地熄滅了。 宮步陣破。 強烈的靈壓無處宣泄,驅散青霧之后,朝著季青林俯沖而去。 季青林當機立斷拔劍,鏗然一聲,劍光與靈光狠狠相撞。 一陣強烈的氣流朝著四周輻射而去,塵煙消散之際,無論是青芒還是靈光皆散去。 季青林被兇悍的靈壓創傷,偏頭吐出一口血。 他卻毫無知覺般側頭看著溫寒煙,眸光震動:“是……太陰陣?!?/br> 太陰陣。 一些他早已忘記的記憶,在這一刻破土而出,瘋狂滋長。 ‘師兄,你看!’白衣少女掌心銘文閃躍,她驚喜抬眸,‘宮步陣,我學會了?!?/br> 青衫少年唇角微揚:‘只一次便學會了,寒煙果然天資聰穎?!?/br> 白衣少女眸底笑意流淌,半晌想到什么,唇角又低下去。 ‘但師兄只教了我宮步陣,卻不教我如何破解宮步陣。萬一日后有人用宮步陣像抓兔子一樣抓我,我該如何是好?’ 青衫少年一怔,口中吐出一串口訣,雙手熟練掐訣,掌心溢出一抹青芒。 青芒涌動,緩慢漂浮至少女身側,一寸寸粘附于她掌心的宮步陣上。 片刻后,白光被徹底吞噬,僅剩青芒沉浮。 白衣少女眼睛睜大。 少年收回手,青光散盡:‘那你就用這個?!?/br> ‘這是什么陣法?’ ‘太陰陣?!?/br> 頓了頓,少年笑著摸了下她的發頂:‘但寒煙,怎么會有人用宮步陣抓你?’ ‘師兄定會守在你身邊,寸步不離地保護著你?!?/br> ‘永遠?!?/br> …… 驅動陣法需要灌注靈力,可卻也不只能灌注靈力。 修仙中人的精血每一滴都凝集著千百年的修為,只要有心,便可以精血驅動血陣。 血陣比起尋常陣法,威力能翻百倍不止。 可精血難得,這種方式也極其傷害身體,可謂是傷敵一萬自損八千。 所以鮮少有修士動用血陣,就算驅使血陣,大多也是生死攸關。萬不得已。 季青林臉色變幻,心神俱震間,又是一口血噴出來。 他目光復雜:“寒煙,你……何必如此?!?/br> 溫寒煙垂手而立,血珠順著指尖流淌,滴滴答答墜落一地。 她經脈受損,不能動用靈力,陣法又無法憑空吸收靈力。 所以這一次比試,她根本無法借用系統的力量。 “流云劍你拿不走?!?/br> 溫寒煙攥緊了掌心傷處,刺痛感令她前所未有地清醒,“今日我若想走,師兄你也攔不住我?!?/br> 季青林清楚地望見她平靜眸底翻涌的陰戾,心頭一震。 溫寒煙卻不再理會他反應,當機立斷再次當機立斷掐訣。 巽風。 離火。 兌澤。 艮山。 瑩白靈光再次大盛,在虛空之中交錯編織成一張天羅地網。 溫寒煙抹一把掌心仍在往外滲的血珠,在虛空之中一劃,反轉掌心向下一壓。 轟—— 前所未有的浩瀚靈壓當頭砸落,整個院落都被陣法靈力震蕩,殿宇瓦片翻飛,草木震顫歪斜,梨樹承受不住這樣兇狠的氣流,“喀嚓”一聲被攔腰折斷。 萬仙陣成,以季青林為中心將他牢牢禁錮在其中。 季青林再也不敢托大,但此刻再意識到這一點為時已晚。 凌云劍嗡鳴在萬仙陣中亂竄,將陣法撞出刺耳轟鳴聲,天地震動。 然而任憑它如何戳刺劈砍,千次萬次,都無法突破禁制半步。 季青林半跪在陣中,單手抹去唇畔血痕,緩緩抬眸。 溫寒煙白裙翻飛,墨發只由一根玉簪簡單挽起,在狂風中翩躚。 她緩步而來,立于陣外,與他一站一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眼底卻再無半分笑意依戀。 季青林看見她毫無波瀾的眸光,心中一陣刺痛,不知是內傷還是別的什么。 緊接著,他聽見她似嘆息似嘲弄的聲音。 “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br> 說完最后一個字,她轉身便走。 空青和一眾外門弟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么。 季師兄竟然輸給了溫師姐?! 還說他……雕蟲小技!班門弄斧! 季青林見溫寒煙要走,神情閃過慌亂,顧不上刺痛內傷,連忙起身想要攔她。 然而萬仙陣銘文閃爍,將他死死困在陣中,寸步不能離。 季青林無奈,只能留在原地高聲喊她:“寒煙,你當真要去朱雀臺?現在拜師大典已經開始,你去大鬧只會貽笑大方,讓師尊難做!” “快回來!”頓了頓,他咬牙道,“你上不去的!” 溫寒煙腳步一下都沒停。 讓師尊難做? 師尊又何嘗考慮過她的心情。 她緩慢將流云劍收入劍鞘,身姿挺拔,朝著山下一步一步走去。 第7章 瀟湘(七) 溫寒煙只身穿過林海,日光從葉片縫隙中傾斜下來,灑落在她發間肩頭。 由于現在無法調動靈力,她無法御劍而行,只能靠雙腿一步一步走。 自從馭靈后,云瀾劍尊將流云劍作為生辰禮送給她,溫寒煙就再也沒有走過這條路。 高空中景色宜人,鮮少有人會留意腳下風光,更何況是年少時常常經過的。 如今故地重游,卻已是物是人非。 溫寒煙望著身側高大的槐樹,恍然間又覺得上次經過這里依稀還是昨日。 每走一步,她體內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 ——方才斗陣雖然沒有動用靈力,但她的身體的確虛弱,被陣法沖擊的靈壓震傷。 好不容易修復了些許的丹田又有隱隱碎裂的趨勢。 這種令尋常人恨不得跪地打滾的痛楚,溫寒煙卻像是絲毫感受不到。 她垂眸瞥一眼左手掌心,流云劃開的傷口仍未愈合,依舊在滴滴答答淌血。 或許是她沒有及時處理傷口,血液順著她指尖滑落,已經將純白色的袖擺染上一大片鮮紅,看上去極其觸目驚心。 按理來說,這樣的小傷口很快就能夠恢復,至少不會顯得這么猙獰可怖。 溫寒煙想了半天,卻也沒想出什么原因,只能歸功于自己現在實在太虛弱。 她面不改色地趕路,一邊從芥子中掏出幾瓶剩下的丹藥,撥開瓶蓋輕嗅,對癥下藥挑了幾瓶,像之前那樣一股腦仰頭服下。 溫寒煙并不會因為這是季青林送給她的東西,所以就為了尊嚴面子不去使用。 那是和她自己過不去。 想要替自己討回公道,亦或者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行事,她要養好身體。 爭取早日修補好她的丹田,至少能夠運用靈力。 現在還是有些太被動了。 除了借助系統的靈力直接灌注于流云劍中使用以外,她只能憑借劍意和血陣安身立命。 可方才季青林的所作所為卻令她心底警鐘長鳴。 ——流云劍也未必會一直屬于她。 如果她沒有足夠的實力,她就連自己的本命劍都守不住。 識海靜默了許久的聲音這時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