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霰云聽聞也沉默下來。菠蘿基地老板遇到的問題何嘗不是他也會遇到的問題呢？

    他第一年種玉米，根本沒有自己的零售渠道。在這個地方，大部分玉米種植戶都是賣給合作了很多年的大商家，不管是飼料廠還是鮮食玉米再加工，都是源遠流長的關系，不是壟斷勝似壟斷。

    他這樣的外來戶，連被大公司采購尚且需要跑門路，何況他根本不想受下游商家的桎梏。

    農業之難，難在方方面面。不然他也不會對菠蘿地基老板的銷路問題這么上心了。

    “老板，你有沒有想過賺了錢之后自己搞一個加工廠呢？”手里捏著啤酒杯，顧霰云問菠蘿基地老板。

    “有魄力！顧老弟！一聽你這個話我就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干！什么加工廠罐頭廠淘寶店，我統統都要做！”一聽菠蘿老板就啤酒喝得有些上頭了。

    顧霰云笑了笑，也不以為意。只不過提前種下一顆種子而已，算作閑來一筆吧。

    看時間過了九點，林青苗勸菠蘿基地老板早點結束飯局，養精蓄銳再對待明天一天的勞作。老板從善如流：“對，休息要保證。不打擾你們早日休息了哈哈哈哈?！?/br>
    第二天一早，林青苗特地起了個大早，跑到菠蘿基地一看，果然，十幾個采摘工已經在頭上扎好了毛巾，背著大竹筐準備進場摘菠蘿了。

    林青苗趕緊打開機器，開啟了直播。

    跟著采摘工們進了大棚，就看到他們隨意就選好了位置，每人負責一隴，然后就直接開采。沒有人帶刀，都是徒手采摘。用手輕巧地一轉一折，一個菠蘿果實就乖乖地從苗上脫落下來，被采摘工隨意地扔過頭頂，扔進了背后的竹筐。

    林青苗恍然大悟，原來頭上扎著毛巾是為了避免臉被菠蘿的刺扎上。

    熟練的采摘工似乎速度都差不多，十幾個人幾乎齊頭并進，好像在田間閑庭信步一般，不同的是他們背后的竹筐里菠蘿越堆越高，直到超出竹筐很多，要靠采摘工的脖子和頭部抵住菠蘿才不會倒下。

    但就是到了這個地步，采摘工也沒有停下采摘的速度。林青苗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由于每個菠蘿果實和頂端的葉子都有刺，所以一大堆菠蘿堆在一起的時候，摩擦力極強，還能互相咬合住，所以根本不怕菠蘿會倒下來。

    真的堆無可堆了，采摘工才會原路返回，將背上的菠蘿倒在大棚外的水泥地上。有別的工人接手，進行果實分類和儲藏。

    林青苗給了很多特寫，但是讓她納悶的是，她覺得非常有意思的采摘菠蘿的場景，并沒有引起很多人的興趣。

    看數據，在線人數大概是五六萬，其實數碼并不算差了。但就是比不上昨天的十幾萬，高峰期的二十多萬。最關鍵的是，幾乎沒有什么評論和留言。

    難道是因為早上沒有抽獎嗎？但是菠蘿地基老板也沒有那么多次果可以用來抽獎啊。天天抽獎也顯得這個菠蘿比較廉價，林青苗私心里是想把“冰糖小炸彈”這個菠蘿品牌盡量往品質化、差異化方向去靠的。

    她暗自嘀咕了幾句，顧霰云正好走到了她旁邊。

    看了一眼她并不是很有精神的臉，又看了一眼直播界面，顧霰云心里就大概有數了。

    直播進行到一個小時的時候，飄過一個彈幕：“怎么還在摘啊?！?/br>
    林青苗看到已經跌到3萬多的在線人數，果斷結束了直播：“早上的主要內容就是菠蘿采摘啦。我們下午抽獎見吧～”

    隨后在那低頭思考到底出了什么問題。顧霰云遞給她一瓶水：“你估計是想不明白的。其實說白了很簡單，人們并不喜歡觀賞苦難?！?/br>
    林青苗心里一震。

    “我小時候也干過活。幫家里人插過秧，拋秧還好些，插秧真的腰都要斷了。摘玉米也是，曬死，癢死，累死。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對我說，‘好新鮮啊，原來插秧是這么插的，‘我估計會氣死?！?/br>
    確實如此。菠蘿由于果實比較嬌嫩，現階段根本沒有辦法機器采摘，只能依賴人工。而菠蘿又多刺，看到這么多采摘工徒手采摘菠蘿，又在肩上扛了這么多，確實很難讓人有愉悅的感覺。

    大家看直播平臺，也不過想找點樂子而已，并不想看別人苦大仇深的生活。

    林青苗確實覺得自己有些想當然了，感覺自己犯了文藝女青年的不接地氣的病。

    真不能因為前幾次直播的順利就覺得自己掌握了流量密碼。今天上午的直播數據給她狠狠上了一課。

    聽到顧霰云回憶自己小時候干的農活時，她對這些采摘工人也產生了愧疚的想法。她不應該以獵奇的態度展示人家的辛苦。

    顧霰云聽著林青苗的懺悔，嘴角彎了起來。他抱住了林青苗：“苗苗，沒你想得那么嚴重。就是大部分人不喜歡這個內容罷了。這些工人也沒有這么敏感?！?/br>
    “還是覺得心情很低落?！绷智嗝缈吭陬欥痹粕砩?，有些求助似地問，“那我還能想什么方法挽回觀眾的興趣??？”

    “我也不是萬能的啊?！鳖欥痹坪孟裾娴帽浑y倒了，“不如下午還是讓老板上場吧，你不是說他網感超強嗎？”

    “好吧?！绷智嗝绮⒉皇呛軡M意。這樣的話她根本也沒有總結出什么直播技巧，也沒辦法進步。

    “其實你的初衷也不過是填補顧客等待菠蘿的期待，給他們一個收貨遲幾天的理由罷了。這個目的其實達到了啊?！鳖欥痹普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