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苗長到26歲，也不是沒有跟有好感的人吃過飯看過電影。每一段關系的開頭，她總是興致勃勃。她喜歡跟不同的人聊天，喜歡見識新鮮的事物。

    但無奈的是，基本上吃過幾次飯，看過幾場電影，她對這個人的興趣就驟減。她總是不能長久地被一個人吸引。

    曾經一個對她很殷勤的學長，在跟她做了一段時間吃喝玩樂朋友之后才表白，林青苗拒絕了他，結果對方就說她“自私，只愛自己，不考慮別人感受”。

    林青苗一度覺得是自己的錯。很長一段時間不再跟有點好感的人單獨出去玩?，F在顧霰云這樣，她覺得也挺好。沒什么負擔。

    謝絕了空姐配送的餐盒和小食，林青苗將頭靠在弦窗旁，盯著窗外蒼茫的夜色默默地想，她對顧霰云的興趣也會是這樣嗎？

    兩個小時不到的旅程很短，很快林青苗就感覺到一陣耳堵，飛機下降了。

    不待飛機停穩，林青苗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顧霰云：“處理完事情了。你今晚有空嗎？”

    顧霰云：“睡著了？”

    顧霰云：“？”

    顧霰云：“我需要報警嗎？”

    看著兩個小時內的幾條信息，林青苗笑了起來。

    “我出差啦。剛在飛機上?！?/br>
    幾乎是立刻，顧霰云的消息就發了過來：“出差？去哪了？”

    “海市。有個金融科技論壇?！辈坏阮欥痹苹貜?，林青苗又發：

    “顧總，你記不記得以前只能用短信的時候，可以訂閱一個對方已收到的業務？如果對方關機了或者沒信號，短信就不會顯示已送達。一定要等到開機或者恢復信號，才會顯示短信送達?！?/br>
    “如果你給我發的是短信，應該很快就能知道我在飛機上吧？”

    “也不一定。我也還是會擔心。說起來，我都沒有你的號碼，發不了短信?！?/br>
    林青苗打開包，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拍照，發了過去：“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給了你我的號碼?！?/br>
    顧霰云發了一個“我錯了”的表情包，然后回了一個他自己的手機號。

    林青苗笑著拖著登機箱下了飛機。坐擺渡車的時候，她又問顧霰云：“顧總有過等待短信送達的心情嗎？”

    顧霰云在家看著這個問題，苦笑了一下，并沒有回答，轉而問：“要在海市待多久？”

    “三四天吧?！绷智嗝缫矝]有糾纏。

    第二天，林青苗如約去采訪做信貸超市的企業。創始人居然比林青苗還小兩歲，之前是一家互聯網金融平臺的中層。也是今年年初才從公司辭職出來創業的。

    說起辭職理由他還是很氣憤。他屬于公司最早一批的老員工，主要負責互聯網金融理財產品的推廣。他借鑒了外賣業的超強地推模式，日以繼日地加班，給員工打雞血，將產品鋪遍了大學校園和各個寫字樓，幫助公司資金管理規模實現了百萬到億的跨越。結果老板承諾的股權卻遙遙無期，獎金也沒有給到位。

    林青苗默然。這樣的故事她聽過太多了。打拼的時候大家都是好兄弟，一家人，一旦做出點成績，老大就舍不得分蛋糕，目光短淺。

    或者說這也不是目光短淺，人性而已?？v觀全世界有名的大公司，又有多少還維持著創始團隊呢？創始人被排擠出去的都大有人在，控股權幾經易手，ceo來來去去，都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個創始人就屬于比較有氣性的，商業嗅覺也很敏銳，辭職出來之后先做起了現金貸，資金不多，但幾個月時間也賺了大幾百萬。等監管通知一下，他果斷轉型，做起了信貸超市，規避風險。

    對于這樣激流勇退的行為，林青苗還是挺贊賞的。誰知沒等她暗自贊賞多久，這個創始人就開始游說林青苗跟他合伙搞現金貸。

    “我判斷應該還可以搞一波，在監管最終下手之前。我有基礎，有經驗，你有信息渠道，我們合作，再用兩三個月撈一筆。產品做出來就放在我這個信貸超市里面，調高權重。怎么樣？”他很有激情地對林青苗描繪動動手指就輕松賺百萬的前景。

    林青苗目瞪口呆，果斷拒絕了這個一起發財的機會。他惋惜地搖了搖頭：“做這個信貸超市確實沒什么賺頭?；蛟S到時候再看看，有可能等國內玩完了之后去國外搞一搞?！?/br>
    “去國外搞現金貸？”林青苗又一次被這個創始人的想法驚到了。不得不說有些人可能天生適合創業。不過現金貸這個產品，現在林青苗有些敬而遠之的感覺了。

    當作為客戶的時候，很容易被這種填一下身份證號就憑白來錢的感覺誘惑，但作為創業者，賺過現金貸產品這種塊錢，也很難再沉下心去做別的更合規踏實的產品了。

    感覺現金貸就像是一個黑洞，同時吞噬著創業者和使用者。

    林青苗將感想跟顧霰云說了，顧霰云回：“其實不止是現金貸，整個互聯網金融行業都是這樣。這個行業成就了太多人?！?/br>
    林青苗懂他的言下之意。金融游戲，重要的是一個入場時機。抓住了機會，根本不需要有多高的專業背景或者素質，照樣能賺到盆滿缽滿。這對于那些入行門檻很高的制造業，或者農業來說，都是不可想象的。

    如果人人都去玩金融了，實業怎么辦呢？

    難道這就是顧霰云對農業興趣深厚的原因嗎？是否他內心深處覺得自己不配得到現有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