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不過這與他無關,就算她作出再不可理喻的事情,比如過度依賴酒精,比如每天被砸得稀巴爛的總統套房,比如那輛打滑沖進森林撞斷了樹的青灰色保時捷。 也許是成長的代價?尤拉諷刺地笑了。 “這不是仆從精心挑選、修剪,送上餐桌可以任你擺弄的插花,帶著刺,會傷人的?!庇壤贌o聊賴地說。 阿納斯塔西婭無動于衷。 好心的提醒被無視了,尤拉也沒有什么反應,他越發覺得今日出門是個壞決定,氣溫似乎每一秒都在降低,被水浸濕的地方仿佛過會兒就能結冰。 車輛避免被雨水倒灌地下車庫淹沒,紛紛逃離,車輛擁堵得嚴重,這導致兩個人的等待會繼續延長。 “為什么不走?”尤拉耐不住寒冷侵襲下的寂寞,他忽然發問?!暗钕略试S你離開,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看上去你過得并不算開心,你有什么非得留下的理由嗎?” 阿納斯塔西婭收回手,刺骨的寒冷讓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但她似乎不感覺冷,即使她的嘴唇發白,臉上全無血色:“殿下倒是很信任你?!?/br> 當然,尤拉驕傲地挺了挺因為嚴寒而坍縮的胸膛,他忽略阿納斯塔西婭很難說不是嘲弄的意有所指,他補充道:“如果是因為那個交易,你不用放在心上,即使你離開,殿下依然會完成他的許諾······”他眉間浮現出一層疑惑,“你的愿望成真了,可你現在看上去并不滿足?!?/br> ——何止是不滿足,他甚至覺得阿納斯塔西婭的精神狀態不怎么正常,好吧,他不擔憂她的精神健康,那是佛奧洛夫家族的人該cao心的事。 尤拉看到她輕輕閉上眼睛,端莊清雅的氣質,原本她柔和婉轉的聲音,刻意掐緊,顯現出不自然的怪異:“我討厭這里,你是知道的?!?/br> 困難咽下一口氣,她睜開眼睛:“但你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一點點磋磨自尊,不得不做那些丑陋事情的自己,每一件!來到這里的每分每秒,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我露出的笑容,我付出的時間,我忍耐著被迫著去做這些事情······”阿納斯塔西婭緩慢地擠出字眼,聽上去是平靜的,她的面容還帶著溫婉的優雅。 “每分每秒,我都覺得惡心?!笔д婷婢邉兟湎铝穗[藏的猙獰,她低聲重復道:“惡心透了?!?/br> 尤拉冷眼看著,作繭自縛的下場,果然不會太好看。殿下說得不錯,主動提出交易的阿納斯塔西婭,用為愛癡迷的殉道者姿態,犧牲奉獻的偉大精神幾乎騙過了她自己。她很痛苦,尤拉知道這一點,但只是源于被權力與愛情同時羞辱的尊嚴挫敗,和她高傲自我之間的沖突。 簡單來說——自以為能放棄所有追逐的愛情,可最終連身段也不放不下來,高貴的姿態無法伏低做小祈求愛意,大概就是個粗淺的邏輯。 尤拉忍不住開口:“是你的選擇,所以不要抱怨?!?/br> 阿納斯塔西婭竟然笑出聲,她嘴角抿起,嘴唇發白顯得她陰冷憔悴:“不!我沒有選擇,我只能這么做···那天晚上,我知道機會來了——我必須抓緊,那是我最后的可能?!?/br> 像是陷入沉痛的回憶中,阿納斯塔西婭的話顛三倒四,混亂不清,尤拉不解地問 :“什么晚上?” 阿納斯塔西婭翻起眼皮,疲乏和冷漠在眼珠里交錯:“圣奧茨特的宴會,我意外撞上馬爾金父子在花園深處,他們發生爭吵,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在馬爾金先生臉上看到怒不可遏的神色——他打了安德廖沙一巴掌,要知道他也許一向覺得虧欠安德廖沙,不論之前安德做了多出格的事情,連你都免不了受到父母責罰的時候,安德甚至不會被斥責,馬爾金先生總是寬容的,但這次不一樣,你比我更清楚,即使安德廖沙還沒有作出實際行動,他已經派人對安德進行監管,并嚴令禁止他們有任何接觸,哪怕是見一面都不可以?!?/br> “所以···”尤拉瞇起眼睛。 阿納斯塔西婭居然有些驕傲,嗤笑一聲:“所以,我立刻想出這個計劃,誠然,我也許不是馬爾金先生最滿意的人選,但很難有比我合適的了,完美的時機,恰到好處的知情人,一廂情愿的青梅竹馬,短時間內還會有更好的選擇嗎?” 這還沒完,她的籌謀將所有人都算進去,不需要回答,阿納斯塔西婭低聲訴說著:“馬爾金家不會拒絕,安德廖沙不會反抗,而與殿下的交易能幫我壓下家族內不滿的聲音,我還需要搞清弗洛夏的心思,所以我讓自己成為她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得知道她對安德廖沙的感情,因為沒人知道她怎么想——萬一他們是該死的兩情相悅呢?” 他們不是,這點尤拉都能回答,弗洛夏小姐一無所知,她絕對不能知道,尤拉煩躁地“嘖”了聲,他實在不該今天出門。 “···你的目的達到了,你贏了,阿納斯塔西婭?!庇壤岵黄饎蓬^,恭喜的口吻懶洋洋的,沒有多少真心實意?!澳憧梢噪x開維爾利斯特了?!?/br> 他現在也只想離開這個能冷死人的鬼地方,哪怕目的地是西伯利亞他都不會特別反感。 阿納斯塔西婭注視著空中的虛點,沒有落點的迷茫,她一點也沒有贏家姿態,反而像個輸掉全部身家,仍然執迷不悟的賭徒,她輕聲說:“還不能走······” “為什么不走?”尤拉對阿納斯塔西婭的奇怪見怪不怪了,他告訴自己,應該離酒精遠點,酗酒也許會緩慢的摧毀一個人,在你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