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寒冷和痛苦交織的受難曲,帶來了清澈的弦音。 難耐的呼吸一滯,我像是祈禱神跡降臨的信徒,轉頭向后看。 是弗拉基米爾。 他來了,他沒有一絲猶豫地走進水池,背后是光禿禿的黑色穹頂,銀色的鋼板架起穹隆,海水的波浪反射的瑩瑩的光,跳躍的藍色閃光,若有似無的白色光點,是赫珀久久凝望的夜空。 虛假的星空下的他仿佛只是我幻想中的夢境,我不敢眨眼,他會消失的,像一場夢。 可他不是夢,他單膝跪在我身前,脫下了外套蓋在我的頭頂,然后把我緊緊抱在懷里。 他嘆息一般的聲音里,隱藏著恐懼和煎熬的痕跡。 “還好,你還在?!?/br> 那是一個充滿著急切的驚惶的擁抱。 我幾乎溺水的本能,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帶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迫切。他的手伸進衣服,輕輕按在我的口鼻上,二氧化碳在他手心里聚集··· 環繞著弗拉基米爾干燥溫暖的氣息的黑暗里,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我能感受到他的手一點點撫過我的背后,僵硬的但專屬于他不熟練的的溫柔,漸漸地,我的呼吸慢了下來。 可淚水卻無休無止地漫出來,猶如在虛空墜落,失重使掙扎都無能無力, 淚水抵達沸點,一滴滴落入弗拉基米爾的手背,似乎燙傷了他的皮膚,他的手指僵住了,無措的緊繃。 蓋在頭頂的衣服滑落到肩膀,我抬頭,呆滯地看著弗拉基米爾。 他想要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可是他失敗了。他沒有說什么,而是輕柔地托起我的腰,帶著我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冰水池。 踩在實地上,我無法支撐下去,當雙腿脫力快跪在濕漉漉的地毯時,弗拉基米爾扶住我讓我靠坐在冰池旁,他專注地看著我,小心翼翼的溫柔,怕打碎了珍貴的寶物一樣的緊張。 “你···還好——” 弗拉基米爾愣住了,他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他的目光下移——青白腫脹的脖子,蓬亂的頭發,被扯開的領口,扣子崩開線頭孤零零的飄蕩著,下半身濕透了,凍僵的大腿上緊貼著皺巴巴的短裙。 “對不起?!?/br> 弗拉基米爾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楚,他伸出手指,用一片羽毛的力氣輕輕挨上我的脖頸,皮rou縱橫交錯的腫起來,似乎表面破了一層皮,絲絲血色滲出來。 他連觸碰都害怕我會疼?!皩Σ黄??!彼瘋鵁o力的道歉,從未有過的脆弱,讓他看上去難過得快要死了一樣。 僅僅一下,仿佛火苗燎到指尖,迅速收回了手,他低下頭,像是沒有勇氣再看。 像是一場漫長的,陰寒的,淹沒在深海里的噩夢,現在終于醒過來。 “弗拉基米爾?!?/br> 我的聲線干啞低沉,喉嚨很痛。 他看向我的眼睛,我能看到濕潤侵染了深藍,他死寂的眸子里一片狼藉。 “不是你的錯,不要說對不起?!?/br> 我講得很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管里擠出來,痛苦讓我的臉皺成一團,說完,我立刻捂住脖子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打破了凝固的滯澀,弗拉基米爾的呼吸越來越清晰,他耐心地一根根撥開擋住臉頰纏繞在一起的頭發。 我感受到冰涼的手指,擦過眼角,抹去了“弗洛夏?!彼皇墙兄业拿?,一遍又一遍?!案ヂ逑??!?/br> “嗯?!蔽一貞?,盡管只是單調的音節。 但弗拉基米爾感受到什么似的,他輕柔地擦拭著我不知為何冒出來的淚水,停留在我的眼角的手指,是相同的體溫。 遠處的出口,陡峭的樓梯上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與此同時,一直站在水里靜靜凝望著弗拉基米爾的赫珀走出水池,嘩啦啦——是冰塊碰撞的響動。 “哥哥?!焙甄甑吐暯懈ダ谞?。 弗拉基米爾沒有回應,他只是皺皺眉,冷漠沾染了上他的眉頭。 赫珀的嘴唇發白,他不比我好受多少。 “哥?!彼麍剔值囟⒅ダ谞枱o動于衷的背影。 一大群人沖進了這里,不大的地方立刻變得擁擠,可赫珀周圍是沒有人能靠近的真空地帶。 特殊而尷尬的身份。 孤獨的。 足以讓人發瘋的沉默。 “你想知道我對她做了什么嗎?”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漠視,赫珀面無表情地拋下誘餌。 代表女性的“她”,赫珀隱去了姓名,可誰都知道,只可能是我。弗拉基米爾的溫柔終止于指尖,他向我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轉過身看向赫珀。 那是兩張完全一樣的臉,即使是孿生兄弟也過分的相像,分身與整體,同一與矛盾的抗衡,強烈的沖擊力動搖著理性。 陌生的觸感是清爽的花香,我后知后覺地低下頭,才發現是巴甫契特護衛隊的麥婭,正跪在地上,把毯子一層層包裹到我身上。 決絕的冷漠,弗拉基米爾反常的沒有怒氣沖天,他漠然的仿佛在看一團空氣,沒人會對著空氣張牙舞爪?!澳阕隽耸裁??”沒有厭惡,沒有憎恨,是平靜的冷漠。 弗拉基米爾太過了解赫珀,他似乎知道如何輕易地把對方的尊嚴踩在腳下,但赫珀卻不以為意地笑了:“你終于看到我了?!毙θ莩堕_的嘴角上的傷口,使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