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看著他,緩緩地說:“索菲亞和馬爾金先生前陣子去土耳其旅行,圣誕節的假期因為······因為一些事情泡湯了,所以他們想趕在送冬節到來之前回國?!?/br> 這是安德廖沙在學院告訴我的,他還說因為索菲亞太過想念我,但沒有羅曼諾夫的召見,她不能隨意來看我,馬爾金先生想要索菲亞換個環境分散一下注意力,才策劃了這次旅行。 卡亞斯貝不在意地笑笑?!霸瓉硇「ヂ逑膶λ麄儾皇煜?。也對,他們在這個圈子已經消失有一段時間了?!?/br> “你知道嗎?你在某種程度上很好的繼承了家族傳統?!?/br> 他輕輕晃動著杯中的紅酒,自顧自地說:“該從哪里說呢?瓦斯列耶夫家族的人都有一個特點,他們執迷于崇高但略顯抽象的追求。向往真理,渴求良善,迷戀一切美好的東西?!?/br> 接著他話鋒一轉,“但對他們來說,原則是至高無上的。他們以這種方式脫離了真實生活,迫使自己為原則服務。忘記身份的同時,無法真正估量自己的力量,承擔了遠遠超過他們能力的責任?!?/br> “于是,他們漸漸地站在錯誤的一邊,對自己不滿,說著冠冕堂皇的話認可和鼓勵自己,漸漸地陷入了自己的消極角色,在過去的一切中,他們只保留了付出和奉獻,沒有發現家族的遺失和衰落?!彼闪艘粋€言辭犀利的評論家,沉靜地起身從侍從那取過酒瓶,倒了小半杯。 “當然,你還小,身上都是好的那部分,沒有那些沉重腐朽的氣息?!笨▉喫关愝笭栆恍?,眼里不再有笑意。 我沒有想說的也敏感地察覺到此時不應該發表任何看法,不管他的話是否客觀,我都沒有合適的立場。 湯剩的不多了,已經能看到鋪在底部的胡蘿卜和洋蔥,有些不好用勺子舀出來,學到的餐桌禮儀時時刻刻監督著我,不能把湯碗捧起來喝掉,雖然那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小弗洛夏,你難道就不好奇你為什么會是羅曼諾夫選擇那個人?”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即將講述的黑暗童話的前奏,嬉笑與溫柔統統褪去,冷酷地真實而又可怕。 我吃驚地抬起頭,看向卡亞斯貝,這從來都是我與弗拉基米爾之間不可觸碰的話題,他不是隨意提起,像是已經做好提前告訴的準備。 “憑你?精致漂亮的小混血?!彼辉傺陲椀貜念^到腳打量著我,彎彎的眼睛和笑容里的不以為意,猶如我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個美麗的小玩意兒,稱不上昂貴的那一種。 我沒有特別震驚。我以為我會如此,但潛意識里的思緒早就做好了預設。 不論笑得多燦爛多沒心沒肺,其實血統深深地根植于內心深處,骨子里的東西可以短暫地掩藏表情,時間一到傲慢與輕視隨時可以拿來攻擊你。 卡亞斯貝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我,顏色比弗拉基米爾淺一些,藍色周圍絲絲擴散淺淺的綠。他的眼珠一動不動,有如蟒蛇注視著你,嘶嘶吐氣。 他的笑容,姿勢,動作,話語,哪怕是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都令我十分的不舒服,他的嘴唇上留著紫紅色的酒漬,他拿起餐巾輕輕抹去。 仿佛他代表著邪惡就開始這樣征服世界,而它還帶來一系列的文明頑癥。奴隸制度,對賢者處以極刑,兄弟相互殘殺的戰爭,邪教和對權力的信仰,他們在尸|堆之上登上高地,迷離地遙望腳下自相殘殺的同類。 我看著他,牢牢攥住湯匙,口中味道鮮美的湯怎么都咽不下去。 如果不是那個我不知道的原因,弗拉基米爾和他沒有區別,也會用這種不屑一顧的目光看著我,甚至連看也不會看,他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想到這里心里一陣發緊。 一陣響亮的撞擊聲猛然響起,弗拉基米爾用力地把手中的餐具摔下來,刀叉磕碰在潔白的瓷盤上,清脆又刺耳。 “我說了讓你閉嘴??!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憤怒使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卡亞斯貝慢條斯理地將鴨rou切成細長條,鴨rou的火候剛剛好,他一點一點地將長條再次切分,直到纖維絲絲分明。 他似乎不打算吃,只是為了好吃,想要研究一下鴨腿上有多少肌rou。 他好像也有些吃驚于弗拉基米爾的反應,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從沙拉盤中拿出一顆小番茄把玩著。 “難道不是嗎?我們家族的大門什么開始向來歷不明的人敞開,我連一聲過問的資格都沒有嗎?”卡亞斯貝沒有退縮,他直視弗拉基米爾,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弗洛夏的父母是誰不用我多說,你比誰都清楚,她從哪出生在哪兒長大受過哪些教育,哪一點達到了身為你未婚妻應有的要求?” 弗洛夏的父母無疑及其失敗,并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真正的她的死亡,可這不意味著其他人要將這段悲慘的過去當做可以肆意恥笑的弱點。 我想低下頭喝湯,可蔬菜湯已經變得溫涼,脂肪在不知不覺間凝固,表面形成一層薄薄的油花,我突然覺得吃下去的食物在上浮,然后粘在食管的內壁上不上不下,我一陣惡心,饑餓感還在但沒有了食欲。 “這與你無關,這是我做的決定,你不能質疑?!备ダ谞栔刂氐乜肯蛞伪?,他的聲音沙啞,但同樣展示了不可動搖的絕對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