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蘭蘭和瑞瑞從走廊那頭跑過來。瑞瑞最喜歡馮瑩，他一看到馮瑩坐在他家門口走廊上的，就邊跑，邊大聲喊著：“馮姨，馮姨！”

    瑞瑞一跑攏，就氣喘吁吁地摟著馮瑩的脖子。馮瑩環抱著瑞瑞的腰，輕聲問他：“你們到哪里玩去了的?！?/br>
    瑞瑞說：“我跟meimei在花園旁邊玩?！?/br>
    夏菊忙對蘭蘭說：“你和哥哥還去玩會，mama跟馮姨說一會話?！?/br>
    蘭蘭嗯了一聲，對瑞瑞說：“走，我們到堰塘那邊去玩?！?/br>
    瑞瑞有些不想走，磨磨蹭蹭半天不動。馮瑩便對瑞瑞說：“跟meimei還去玩會吧?！?/br>
    蘭蘭走過來拉瑞瑞的手，瑞瑞這才跟meimei走了。

    馮瑩望著兩個孩子的背影，對夏菊說：“時間過得好快哦，瑞瑞和蘭蘭都長這么大啦。他們兩個讀四年級了吧？”

    “是的?！毕木丈袂椴话驳卣f，“瑞瑞要是曉得他不是我生的，怎么得了??！這孩子本來就內向?！?/br>
    馮瑩說：“這事對瑞瑞肯定打擊大，以后只有慢慢開導他?！?/br>
    兩人正聊著，有人從她們面前過路。兩人都不做聲了。等那人走后，兩人又說起來。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趙彬出來了，馮瑩便向夏菊告辭，跟趙彬走了。

    回家路上，馮瑩問趙彬，鄭勇怎么個情況。趙彬說：“鄭勇一直落淚?！?/br>
    “那你怎么說的？”

    “我勸他爭取重新入黨?！?/br>
    鄭勇受處分的事很快傳遍專署大院，以前常來鄭勇家下棋、聊天的人，再也不來了。這倒沒什么，而真正讓鄭家日子不好過的是，大院里一些調皮的孩子，從大人口里得知瑞瑞身世后，一天到晚追著瑞瑞，喊他私娃。不久，學校里的同學和老師也知道了瑞瑞的情況。瑞瑞從此不肯去上學。鄭家其他幾個孩子，無論走到哪里，也抬不起頭。

    鄭勇自己不怕面對任何人的岐視，但見孩子們受他牽連，遭人欺負，心里難過如刀絞。他不跟任何人商量，就給上級領導打報告，申請調到郊區木樵壩酒廠工作。申請很快批下來，鄭勇任木樵壩酒廠副廠長。沒多久，他們全家搬出專署大院，孩子們全轉到土樵壩上學。

    第47章 趙彬教詩家人樂，鄭勇之子尋親娘

    一九六六年秋，潔嫻考取石谷重點初中，她在學校住讀。有個周六晚上，她回家剛進屋，趙彬就對她：“你回來得正好，今晚我有點時間，教你們學唐詩?！?/br>
    晚上七點鐘，一家人在客廳坐好后，趙彬翻開《唐詩三百首》，找到杜甫創作的七律詩“客至”，然后他讀一句：“舍南舍北皆春水，”

    大家跟著讀：“舍南舍北皆春水，”……

    趙彬教完這首詩，對大家解釋了詩意，接著又一句句地教讀，教了十幾遍后，他問大家：“你們哪個可以把詩背下來了?！?/br>
    潔嫻說：“我會背了?！?/br>
    潔雅張嘴正要說她也會背了，馮瑩卻搶著說：“我會背了，我先背?！?/br>
    馮瑩說著，就背起來：“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讲辉壙蛼?，蓬門今始為君開。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

    肯與……肯與……”馮瑩背到這里，忽然卡殼了，她想了會，沒想起來，就說重新背。但她再次背，背到這里還是中斷了。她又從頭背，后來雖想起這句是“肯與鄰翁相對飲，”，可她又把后面一句忘記了。坐馮瑩旁邊的潔嫻，低聲向mama提了頭：“隔籬?！薄案艋h呼取盡馀杯?！瘪T瑩連忙說道。孩子們見mama第一個背完詩，都為mama鼓掌。馮瑩自己覺得還是沒背好，就說再從新背一次?？蛇@次她背得更糟糕，竟然有三句出錯。趙彬再也忍不住了，就“哈哈哈”地大笑起來。馮瑩本來就覺自己出了洋相，心里很不舒服，這時，見趙彬笑她，還打哈哈笑，就氣得霍地站起身，沖到門口，摔門而出。

    馮瑩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把門“哐”一聲推開，板著臉，朝臥室走去。趙彬見了，忙起身來到臥室，笑咪咪地對馮瑩說：“我把這首詩的意思，再給你……”

    馮瑩不等趙彬話說完，一把奪過他手里的《唐詩三百首》說：“我自己學，你一口山西話，教得我都聽錯啦?！?/br>
    趙彬萬沒想到馮瑩為自己找出這么一個理由，忍不住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潔嫻在客廳里聽到mama的話，也捂著嘴，“呵呵”地笑個不停。

    一晃到了一九六七年元旦。那天，馮瑩上街買了一只雞，雞買回來后，她卻不敢殺，也不會殺。馮瑩本來膽子不算小，土改時，她半夜路上踩到死人，都不怕，可不知為什么，她就是不敢殺雞。以前她都是請鄰居幫忙殺的，可這兩天，會殺雞的人，都不在家。馮瑩倚在廚房門框上，焦急地想著，今天過節，一家人都盼著吃雞，現在又快到做飯時間，雞還沒殺，怎么辦呢？她左思右想，想了好一會，最后決定還是自己麻著膽子殺雞。

    她找來兩根繩子，把雞的雙腳和兩個翅膀都捆住，然后拎著雞，來到院子盡頭草坪邊。

    孩子們見mama要殺雞了，一窩蜂地跟了過去。馮瑩先用左腳踩著雞的爪子，右腳蹬在雞的翅膀上，再抓住雞頭，拔掉雞頸部的毛，然后拿起菜刀，對著雞脖子。孩子們個個屏氣凝神地望著mama，只有潔嫻別過臉去，不敢看。

    過了好一會，潔嫻沒聽到什么動靜，就回過頭來，只見mama還舉著刀，盯著雞脖子的，握刀的手在微微顫抖。潔嫻一下子明白mama不敢殺雞。潔雅這時拉著潔嫻的胳膊，對mama說：“mama，大姐膽子大，讓她來殺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