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外面發生的一切, 還在黑圣杯內部的西里爾并不知曉。 的確, 雖然說黑圣杯也算是圣杯, 可以實現愿望,但這個圣杯實際上還是沒有完整,魔力也不充足, 怎么想都不會認為它能夠達到啟動的標準。 但, 不知道哪里出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大概現實想要給他一個巨大的驚喜吧。 他真的是隨意地說了一個愿望, 結果, 黑圣杯不知怎么想的…… 梅林:“…………阿嚏!” 突然而來的一個噴嚏,把西里爾嚇了一跳,連恢復原貌的黑圣杯也朝這邊投來了嘲諷的目光。 “您怎么了?” 非人類還會感冒嗎?西里爾打量著精神看上去還是很萎靡的魔術師閣下, 不由得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你這家伙,果然是從芯子里就壞透了的啊?!?/br> 隔了半晌, 梅林才吐出這幾個字,發音格外勉強。 這話顯然是對黑圣杯說的。 面對西里爾,他實在說不出自己沒事的謊言——怎么可能沒事, 事情可嚴重了!問題可大了!那可是一不小心就會有生命危險的災難??! 顯然,發生在外的動蕩, 有千里眼的魔術師在同一時間“看”見了。 如果夢魘也會心肌梗塞, 梅林在一眼看到那么多阿爾托莉雅的那一剎那就會因為心肌梗塞而死。 可惜他不會。 所以, 梅林只能感受著自己不存在的心臟一陣陣地抽,心還被巨大的危機感戳出無數個窟窿,在那兒啪嗒啪嗒地滴血。 梅林很想戰略性撤退。 因為沒忍心見證弟子的末路在那之前悄悄逃跑, 梅林一直不太想在弟子眼前露面,他心虛。 一個阿爾托莉雅就夠他躲了,哪想到猝不及防,冒出了一群—— 西里爾:“梅林閣下?” 愛人投來的毫不知情的疑惑目光,真是清澈純潔。 知道出去后會被數不勝數的阿爾托莉雅包圍,西里爾一定會非常幸福吧……他會欣喜,那么…… 梅林(咽下一口血,強顏歡笑):“沒什么,我只是太——為你感到高興了,西里爾!” 西里爾:“……” 他能有什么高興的,魔術師閣下又在胡言亂語。 不過,還沒等他繼續委婉地關心魔術師的腦子是否出了問題,怎么說著說著就像是要哭了的樣子。 另一邊,黑圣杯仿佛故意一般捂住嘴,發出了兩聲極有深意的輕笑。不用懷疑,她笑的就是梅林。 如果不看那還是十分血腥的配色,從另一個世界線而來的黑圣杯間桐櫻也不過是一個美麗的青春少女。 是的,少女只有十幾歲,本來的性格怯弱而溫柔,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 ——很好?確定?現在這個黑透了的杯子滿心都是黑泥好嗎? 這是梅林的心聲,但顯然,他的想法是做不了數的。 西里爾很為這個可憐的女孩子心疼。 不久之前,有些許零碎的畫面如走馬觀花般飛逝,他只捕獲到其中一二。 但縱使如此,許是因為置身于圣杯的內部,畫面碎片自帶了屬于過去的少女的情感,就是那些殘存的情緒,讓只是間接見證者的青年無法不動容。 “我……真的想要幫助您?!?/br> 他覺得,間桐櫻不該落得這樣的結局。在從徹徹底底的受害者轉變為無法回頭的加害者之前,還能夠挽救。 然而,披著污濁不清的黑紅色彩的少女,她的身影已經發淡,仿若融化一般,瑩瑩光點從身周升起,緩緩地飛散。 “不了。不用了……謝謝?!?/br> 黑圣杯又往后退,直至此刻,她徹底地沒入了仿若盡頭的最深最暗之處,而身形卻在發亮,逐漸看不清面容。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少女嘴角微微勾起的一點笑意。 “曾經有無數次,我都在想,是櫻做錯了什么嗎?不然,為什么會被這樣對待呢??墒?,又想不明白……到底錯在哪里?!?/br> “錯誤只在施虐者身上?!蔽骼餇栭]上眼,忍住了滿眼的酸楚:“無論是反抗,還是復仇,只要不傷害到無辜的人……” “所以,我已經沒辦法回去了?!?/br> 黑圣杯再度搖頭,話語平靜,并未對自己走入絕路抱有任何不平的情緒。她已經徹底地平靜了下來了。 光點飄起的速度在這一刻加快,少女的身影在短時間內淡得幾乎看不見,而他們所在的這個黑暗空間也在震顫,出現了快要崩潰的趨勢。 黑圣杯就要崩潰了,這就意味著,被困在里面的兩人能夠離開了。 可西里爾——并沒有多么欣喜。 “我只能做到這些了,當做……微不足道的歉禮。希望,這里的櫻,不要像我一樣,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br> 如果聽到這番柔和話語時,能夠義無反顧說出“你也可以!”,就好了。 可是,不行。 正如黑圣杯所說那般,太晚了,已經來不及了。 最后的最后,笑著消失的黑圣杯解下了自己束在發間的一條發帶,她的身影化作虛無,留在原地的也就只有這一條顯得陳舊的發帶。 西里爾撿起了這條發帶,將它攥緊在手心,低頭看來時,皺起的眉宇間,似有一時抹不開的哀愁。 這時候,他們已經從獨立的空間出來了。 可兩人出來之后,光線依舊黯淡,竟還是出現在了一間密室之中。 跟黑圣杯內部的感覺有些許相似,但,第一時間,西里爾卻是嗅到了極為刺鼻的味道。 是血腥味。 無比撲鼻,濃郁到令人作嘔,填滿了擁擠在密室中的每一寸空氣。 西里爾感覺到自己腳下踩到了水泊。 他皺起的眉還沒有舒展,就先垂眼,向腳下看去。結果就是這么一看,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臉色,立時變得更難看了起來。 “……” 這哪里是“水”泊,分明是血泊才對。 毫無疑問,在此堆積的血出自于鮮活的人,大約抵得上一個人全身上下流淌的血量。 而如此駭人的一片血泊停留在密室中混凝土做成的地面上,由于時間過去了頗久,已經變得有些粘稠,顯露出干涸的趨勢。 西里爾的臉色發冷,意識到不對勁之處后,便要立即抬頭,觀察周圍的環境。 誰料,他剛把頭抬起,就有人從旁伸手過來,遮住了他的眼睛。 “等一下,我先把會污染眼睛的東西處理了?!?/br> “……閣下,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真的,不必這樣?!?/br> 西里爾心頭頓沉,梅林閣下的反應足以說明情況有多嚴峻,只怕又是相當慘不忍睹的畫面擺在他們身前。 他并不喜歡被梅林當做見不得殘酷的易碎品的感覺,但礙于這又是對方的好意,便只用相對平和的語氣來反對。 不過,看樣子,梅林也很堅持。 隔了大約幾秒,魔術師才把手放下。 他沒有把自己兩人已經踩到了的血泊清除,那粘稠的感覺還在腳底,但著實血腥的畫面果真處理了。 西里爾直接用魔術點亮了燈,室內一片大亮,此前被黑暗隱藏的情景頓時一覽無遺。 “這是——” 驚呼脫口而出。 根本抑制不住這聲音,西里爾的神情先是蒼白,繼而被難以掩蓋的憤怒所填滿。 “到底得有多么毫無人性,才能做出這么過分的行為!他們,可都是孩子??!” 這時看清了,他們腳下的血泊,其實是一個魔法陣的中心。 梅林道:“這就是先前我們在黑圣杯內部見到的那個英靈的杰作,他是caster,大概打算把這里作為基地,制造一個魔術工房……” “制作魔術工房,難道需要用幼兒做材料?” “當然不用了?!泵妨謸u搖頭,目光落在密室的角落:“對于caster來說,建造魔術工房是最基礎的技能吧,對材料的要求沒有那么嚴苛。殘殺人類的幼兒——不對,應該說是在殘殺之前,還要長久地折磨一番,這么血腥殘酷的行為,完全是對方私人的興趣了?!?/br> “……難以置信,慘無人道,不可理喻!” 西里爾實在是太憤怒了,從他一口氣說出了程度如此之深的三個詞就能看出。此時的心情,堪比他在蟲窟中找到小櫻的那時。 此時所見的情景是這樣的。 密室的中央是被鮮血涂滿的魔法陣,而在魔法陣的旁邊,躺著兩個都沒有呼吸的人。 其中一人是個橘發青年,他趴俯在地,手邊散落著一把染血的小刀。 而另一人……只是一個年齡不超過六歲的幼童。 幼童是平躺在地上的,除卻小臉慘白,神情頗為安寧,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但是,直覺告訴西里爾,在梅林用出幻術之前,這孩子必然是另一幅模樣。 這兩人的死因都是失血過多,全身的血都流干了。 可前者,那個橘發青年,他的出血處是他的脖頸,仿佛是他自己用刀劃開了脖子,還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胸口連捅了無數刀,最后才在痛苦中斃命。 另一個神色顯得安寧的孩子呢?西里爾只看了一眼,就幾乎不忍再看。 不止是脖頸,他脖子以下的全身都鮮血淋漓,已然尋找不到完整的血rou。就算是死,也是在莫大的痛苦中死去,想來靈魂都無法安息。 到底是多么殘酷的人,才能做出此等慘絕人寰之事。 西里爾原本以為,間桐臟硯已經把人類所能做的最殘忍的事做完了,他沒想到,絕望不會有所謂的盡頭,人類之惡也不會有極致。 他奔上前去,強忍住又要落淚的沖動,檢查那可憐的孩子還有沒有救回來的可能。結果,還是沒有的。 “給他蓋上吧?!?/br> 梅林將自己一直沒穿的外袍遞了過來。 西里爾低聲應了,面上盡顯落寞:“嗯……” 他用魔術師的長袍蓋住了幼童慘不忍睹的身體,默默垂眸祝福,希望這個孩子的靈魂能夠安寧,順利地抵達魂魄歸處的仙境。 至于另一邊,同樣死去了的橘發青年,西里爾并不想多看他。 梅林說,這個橘發青年就是caster的御主。 看這個密室的地板布滿了干涸后的血跡,就知道死在這里的孩子絕對不止一個,caster生性殘忍,caster的御主也脫不了干系。 如今,caster被黑圣杯吞噬了,其御主,似乎也是被黑圣杯所殺。這樣的兩個人,實在是不值得同情。 選擇的這兩個人,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正是黑圣杯污濁一片的心中尚且還在掙扎的最后一絲善念所致…… 究竟是什么原因,如今,也說不清楚了。 地下室的角落,還有大約三四個孩子。他們被綁住丟在那里,似是受到魔術影響,不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蘇醒。 西里爾又為他們挨個做了檢查,發現孩子們除了精神萎靡,生命力有些許流逝外,身體并無大礙,提起來的心終是稍稍地放下了。 小櫻也在這幾個孩子里面,只不過,沒有被綁住。 她蜷縮著身子靠在一個孩子身邊,呼吸勻稱,可能有很久很久都沒有安穩地睡過了,此時的她睡得正是香甜。 西里爾蹲下,摸了摸小少女的頭,剛露出一點欣慰的笑,就注意到,她的耳邊扎著一條熟悉的發帶,跟他收好的那一條一模一樣,只是要嶄新一些。 “……” 笑容不禁收斂。 他的眸色復雜,頓了半晌,才重新站起。 “接下來要怎么辦呢,把這幾個孩子送回家?”梅林問。 “是應該妥善處理,不過,不能直接送回家。兇手在這里,還有那個死去了的……” 西里爾沉吟:“我們不太方便牽涉進來,到時候說不清楚。既然如此,只有一個辦法了——” 梅林:“嗯嗯?” 他看著西里爾神色嚴肅,手摸向上衣口袋——然后很不幸地摸了個空。 西里爾:“……” 尷尬了一瞬。 西里爾轉頭,頗為無奈地看向了魔術師:“梅林閣下?!?/br> 梅林:“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請說!” “就是,想請問您……”西里爾的嘴唇動了動,似是難以啟齒,但最后他還是狠心,說出來了:“您帶手機了嗎?” “…………???” “如果帶了,麻煩借我一下,我打電話報警?!?/br> “……哦,報警啊。報警???” 魔術師的思維還是沒有現代化。 在現代社會,調查案件、抓捕兇手、拯救被拐兒童、將兒童送回家等等,都是警察們的責任。 這個時候,報警當然是最方便有效的辦法了。 然而。 曾經手機不離身、隨時隨地跨世界聊天的前·網戀對象互相凝望了半晌。 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想起黑歷史的西里爾有些不開心。 梅林……梅林又開始心虛了。 “沒有嗎?那就算了,我……” “不,有的,我一直都把手機隨身攜帶——呃嗯,給你,你用吧?!?/br> 西里爾一開口,本來還猶豫著的魔術師條件反射就答應了下來,等他事后反應過來,想后悔也來不及了,只好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手機摸出,遞給了西里爾。 “好的,謝謝您?!?/br> 拿到了手機,西里爾也不再想別的,只要用梅林閣下的手機打一個電話就行了,幸好他之前恰巧留意過冬木市的報警電…… “……” “……” 在看到魔術師的手機屏幕的那一剎那,金發青年勉強還算和煦的表情,一下子僵硬,墜入冬日。 他也不說話,在頗長的一段時間里,兩眼都直勾勾地盯著屏幕。 實在是太受震撼……不,這分明是被氣到無言以對的表現??! 問題就出在魔術師設置的屏保上面。 在這方面,梅林閣下倒是挺與時俱進的。 他的手機屏保,是喜歡的人的照片。 嗯,也就是西里爾的照片。 但是,西里爾一眼就認出來,這張照片明顯是偷拍的。 照片的背景是嘈雜擁擠的拉面館。 金發青年占據了畫面大半篇幅,一看就是在很近的地方拍的。特寫到的是他兩手各抓著一只筷子,一臉糾結地與面條做斗爭,結果被滑溜到碗里的面濺了一臉湯水的瞬間。 明明那一刻,當時的金發青年心里一定免不了些許狼狽和懊惱,但拍照的人不知給他加了多少濾鏡,硬是把他拍得溫婉動人,連濺到鼻尖上的那滴湯水都在閃閃發光。 哦,對了,照片的左下角,有一小塊迷之馬賽克。 西里爾憑著記憶猜出來了,馬賽克糊掉的應該是當時就坐在他對面的宇智波帶土伸過來,試圖教他怎么握筷子的手。 ……多小氣的男人。 多沒有禮貌,事先不說就擅自偷拍別人,還把照片設置成屏保的——難以形容的男人??! “……您,真是不可理喻!” “什么?又是這句話?我怎么忽然就落到前一個caster的糟糕待遇了?!……啊,啊?。。?!我怎么忘了——我錯了西里爾!對不起!因為實在是太可愛了所以我情不自禁——” “梅林閣下請您不要說話了,不要說話!住口!好的,請您務必保持沉默……呼呼?!?/br> 西里爾按住胸口,不由得深沉考慮了幾秒,自己會先被魔術師氣死,還是先被翻涌的詛咒痛死。 算了。 活著很美好,為了生命著想,他深呼吸。 可愛的外甥女莫德雷德說過,白花花的魔術師不能搭理,西里爾現在深有體悟。 他現在也就真的不搭理梅林了,自顧自忽略掉手機屏幕,打電話報警。也不等警方問清楚報案人的情況,就直接掛斷電話,用時不超過三分鐘。 打完電話,西里爾給還睡著的孩子們施下了保暖咒,再給他們換了個舒服一些的姿勢。警察大約要十幾分鐘才能趕到,他還是擔心他們生病。 終于,一系列細節方面的小事都做完了。 西里爾松了口氣,確定警察到來,將孩子們都接走之后,他便抱著唯一不用留在這里的小櫻離開了。順帶一提,在這一過程中,他還是沒有搭理魔術師。 梅林(心酸):“……嗚哇?!?/br> 他倒是想鍥而不舍地追上去。 但是,在邁開腳步的下一秒,強烈至極的危機感便迎面打來,讓梅林暗道不妙,硬生生把腳收了回來。 “這種只要追上去再下一秒就會被圣劍和圣槍一起轟到臉上的不祥預感……不、不行,還是得跟上去吧。愛情故事里都是怎么寫的來著,為了愛,迎難而上?” “您最好還是別跟上來?!?/br> 一個聲音幽幽地從前方傳來。 “因為,您每向前邁出一步,都會消磨掉我心中對您的一點好感?!?/br> “……哦不,西里爾!” 情路坎坷的花之魔術師梅林,在此慘遭拒絕,可憐極了。 西里爾決定繼續保持。 雖然梅林閣下在此次黑圣杯事件中對他有不小幫助,但是,鑒于他總是會在做了些好事,提升了自己的一點好感后迅速暴露本性,再把那好不容易升了的好感刷一下降回去——沒有什么狠心不狠心的說法,還是別理了。 他帶著小櫻回到了安置間桐雁夜的小公寓樓。 大概因為一下子出現在客廳的他們太突兀了,坐在沙發上對著墻壁發呆的白發男人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西里爾先生,你回來了,這么多天沒等到你們,我……啊,小櫻!” “實在是抱歉,間桐雁夜先生,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突發意外,耽誤了一陣才能趕回。您說已經過去了幾天?天吶,這可真是……” 間桐雁夜幾步并作一步湊到西里爾身旁,兩只手抬起又放下,仿佛無處可放,局促得很。 西里爾理解他的心情,當即便把小櫻交給了望眼欲穿的男人,讓他小心翼翼地把還睡著的小姑娘抱在懷里。 不被黑圣杯附身,小姑娘的臉色看著正常多了,不像之前那樣,就算意識不清也是僵硬著一張臉。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比绔@至寶,男人的嘴里一直在念叨這三個字,那張憔悴枯竭的臉,便像是在這一刻注入了無盡生機。 “我在外面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還有一些存款……等小櫻好些了,她可以去上學,不要再學什么魔術,做什么魔術師了。啊,如果她真的想學,那也……行,都隨她?!?/br> 西里爾很有耐心地聽顧客先生絮絮叨叨,把男人暢想中至少包含了十年的安排全聽完了。 這是情難自禁,可以理解。所以,即使西里爾感覺很累,間桐雁夜還一直站著忘記坐下,他也沒有出言打斷,微笑著聽到了最后。 同時,他還注意到,在男人的安排里,似是刻意回避了把小櫻送回她原本的家中這個選項。 間桐雁夜對間桐櫻的生父極其排斥,也許是因為怨恨遠坂時臣把無辜的女孩兒送入魔窟后竟然完全不管不顧,亦或者還有原本的對那個男人的嫉妒。到底什么理由,無關之人說不清楚,西里爾也就不多問了。 后來不知多久,男人絮絮叨叨停了下來。 原因是,小櫻醒了。 “唔……” 從雁夜叔叔懷里醒來時,小櫻的雙眼還很迷茫。 但很快,瞳孔聚焦。她看清了就在不遠處對自己微笑的金發青年,因為覺得陌生,還下意識地往叔叔的胸前縮了縮。 “不要怕啊,小櫻。西里爾先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br> 間桐雁夜連忙對小櫻說,語氣中滿是對西里爾的感激。 不過,大人遭此磨難可能都無法立即明白的事情,讓一個精神狀態不好的小姑娘來理解,還是太困難了。所以,小櫻只是抓住間桐雁夜的衣服,不敢去看西里爾。 西里爾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對間桐雁夜道:“小櫻可能還在害怕,間桐雁夜先生和她多待一會兒吧。我去廚房看看,給你們熬藥,順便找一找有沒有可以做飯的食材?!?/br> “實在是太麻煩你了,我,呃,還是不擅長照顧孩子……哦對了,食材的話,berserker去買了,他差不多也要回來了?!?/br> “……” “怎、怎么了?” “您剛才說的是,berserker……?他,出去買食材?” 間桐雁夜:“???對的,這些天一直是berserker出門買菜?!?/br> 西里爾:“……” 墻角果然沒了盔甲騎士的蹤影。 但是,怎么幾天不見,幾乎沒有理智的狂戰士就清醒到可以自己出門買菜了? 不可思議。 一定發生了什么。 會做這等“無聊”且毫無意義的事情的人,仿佛,就只有—— “哐!” 轟隆隆咚一陣響,說到誰誰就到,只見門口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大門打開,玄關處多出了一道沉默而高大的男人的身影。 披著一頭微卷的藍發,把街頭最常見的白色襯衣黑色長褲穿出模特范兒的憂郁美男子,手里提著一大袋子菜,正僵立在那里,怔怔地望向前方。 西里爾位于這道熾熱目光籠罩之處的中心,但卻絲毫不顯緊張,返回去的視線平靜之中,還帶有一絲很不明顯的冷意。 “康……” 菜袋子掉到了地上,憂郁美男子此時的神情才叫做變化多樣,深沉凝重,欲言又止。 “康沃爾……公爵……” 難為他,居然能把樣子都變了的西里爾認出來。由此可見,意識還真是清醒了。 西里爾還沒有說話,就又聽到咚地一聲。 看樣子十分清醒的berserker·蘭斯洛特神色黯然,一言不發,便就地一跪。 地板似乎都要被他這么沉重的一下砸出一個窟窿,所幸足夠結實,還能勉強挺住。 間桐雁夜和小櫻被嚇到了。 西里爾沒被嚇到,但是,他的眉毛似是很不經意地輕挑了一下。 一言不合就下跪的憂郁男子低下了頭,好一副無顏面對身前之人只能垂首的姿態。 他不說話,西里爾也就靜靜地盯著他。 “先生,您這是在做什么?” 然后,西里爾問了。 果不其然,又經歷了一番艱難苦痛的內心糾結——糾結得西里爾都看出來,這位先生的內心戲可真多,不嫌累嗎——埋頭不欲的藍發騎士握緊了拳頭,終于沉聲道:“閣下,我實在不知該怎樣來面對您?!?/br> “那您可以站起來,把菜也提起來,放到廚房里去?!倍皇桥檫艘幌鹿蛑粍?。 “……” 就算這么說了,蘭斯洛特還是沒動。 “我違背了和您的承諾,對您有愧?!?/br> “所以,先生您在說什么呢?!蔽骼餇栭_始平復呼吸,“突然自說自話,說著對我有所虧欠,可我——嗯,不知道您的意思。您認錯人了?” 話音方落,蘭斯洛特就立即道:“我當然沒有認錯!是您,西里爾·康沃爾公爵?!?/br> “哦,嗯,對的,是我?!?/br> “那就更沒有錯了?!碧m斯洛特表情悲痛,“答應了您的事情,我沒有做到,反而——” 西里爾感覺頭有些痛,不對,程度加深了,是頭疼欲裂。 雖然他的面上還在微笑:“嗯,還有反而?” “反而——” 可悲,可嘆,可氣。 蘭斯洛特沉浸在巨大的悲傷和愧疚之中,竟然沒有聽出西里爾的語氣不對,更沒看出他的表情已然是竭力在維持。 他居然,把“反而”一鼓作氣補完了。 “我愧對了您的信任,背叛了我的同僚,殺害了您的那四個晚輩!” “…………” 咯嘣,咯嘣。 這……是什么聲音? 又變成旁觀人士的間桐雁夜扶起了自己的下巴,差點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最是溫柔善良不過的西里爾先生,此時的表情…… “嗯,沒錯,我知道發生在我死后的那些事,后人在他們的作品里描述得十分詳盡?!?/br> 西里爾其實還在笑。 是的,他在微笑。竭盡全力,維持著一個笑容——但他的額角,卻是蹦出了一個極其突兀的憤怒十字。 “感謝您,蘭斯洛特先生,您把您殺害了我的【四個】外甥的事情記得如此清晰,并且,還堅持反復不斷地提醒我,我的【四個】外甥都是被您所殺——這個事實?!?/br> “真的,十分感激您,讓我想起我的可愛的【四個】外甥。多虧了您這番提醒,我才會意識到……” “不修理您一頓,把您的頭摁在土里摩擦,或者把您的腿捆起來倒吊在冬木大橋頂,根本不足以平息我的心頭之痛!” 蘭斯洛特(懵):“………………???” 一分鐘后。 鼻青臉腫的騎士蘭斯洛特,真的被倒掛在了冬木大橋的橋梁上,直面凄冷的海風。 這里大概是一個反省的好地方。 可以讓他回想起高文卿等人的音容笑貌,對大概都在英靈殿卻出不來的他們寄予深沉的歉意和思念…… 啊。 正好。 蘭斯洛特搖搖晃晃,目光透過在眼前飄來飄去的頭發,看到了底下的橋面,以及,此刻正在橋上對峙的那兩道熟悉的倩影—— “……” “a……arthurrrrrrrrr?。?!”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去結房了,替換晚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