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馬】第一卷 通安煙雨 第五章 白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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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夫人有命。 紅骨領得人到位,便完成任務,隨即肅立在祈壇階前,緩聲:「禮始!」 伴黃鐘大呂,聞鶴鳴九皋,沈賦連忙跌坐,這一屁股蹲是渾不著力,如置空處,就發念,持住其心,謂三昧,安忍自定。 氣機紛亂的高天景況,下邊云色如流,罡風吹攪,似卷紗絮。 沈賦恍惚間,四下清浮濁降,在黝藍幽深中牽纏,猶星子公轉恒體,威嚴儀軌。 虛空廣袤,也咫尺遠涯,大尺度下的感知差異,被橫絕手段抹平,堪言偉力。 滿星在點,彌蓋云氣被點染舒張,聚合若有實質,宏觀角度里,各區域細節,是細膩變化,并反應到整體輪廓,頃刻,一抵天巨人拔云而出,巍峨及極。 歲月辭默,空余無限,便了人間,堆迭萬千,榮吞枯顏,漫長時光坍縮在瞬,或塌毀在起影那息,這龐然云造之物,做減到常人能理解的尺度,蘭指倩身,似未著寸縷,又沒露半分膚rou,不是大常祝,又該誰人?嘈噪雜然,在一幕震撼后,沈賦發現了其他信眾,不止只祠內升降的大衍之數,是朵朵蒙昧魂花,來到如此異次維度,混沌難明了。 黑色濁團挨排著,不可計數,圍繞在周圈區域,密密麻麻注視向中央神跡,形成了道對咬完美的閉環。 他為什么能理解這么清楚?那是背后搭有個人。 嗯,是人叭?「此為祭!」 一雙粉臂穿過沈賦肩頸,攬在他胸膛,是曲指輕垂,軟語聞香。 「離恨之天,別苦有境,初窺能升座不墜者,千載唯你。夫人自不必言,此番與劍主、掌院齊頭并進,可心生試比,亦凌高而覷之?」 眺目也遠,視距外,夫人仍清晰能辯,是一襲輕裘正坐在蒲團,位列座首。 其次則露明宮掌院,閑持書卷,卷于左手,似不爭,亦或不能。 再尾就劍閣藏主,寄思以劍遞,憑三尺青鋒鑄魄,拭刃如霜,肝膽得照。 沈賦穩四爭三,直與前二相競,蓋因這最后一人,堪堪入列,便內使監丞雙手捧有軸黃帛織物,柄制烏玉連錦,圖作丹鳥諧翔,是凰仙鳳威庇佑他身,得上高來。 至于代表親王的班領,早不知落在誰后,一眼不知,便不作他尋。 余者,雖說位列后稍,差了檔次,但起落其間,霜華及陶諾絲,還是超人一等,領頭眾先。 霜華黑沉全甲,積勢如淵。 陶諾絲誠貌虔潔,反差腰身曲線動魄姿惑。 紅骨看向二女,感言道:「君侯麾下,真是驍將濟濟!」 「這邊得見,她們也能察覺來?」 「啊呀,郎君為遁一去數,外人自是瞧也不著?!?/br> 紅骨聞聽,寬慰到,卻似撲哧失笑,怎么都掩不住。 沈賦吁了口氣,木秀于林,不談風必摧朽,也會為柴刀分取。 「男女私親非宜,挨得這般貼近,怕是使小弟失儀,恐會污了jiejie名節?!?/br> 小荷尖角是酥巧軟挺,墊在耳側,悶有皮脂的溫熱,隨擁蹭,裙紗刮擦著臉頰往肩膀上擠。 「說是好心,心里可不見得那么老實?」 這下壓的纖掌,臂膀如玉段,探進衣袍里,五指蛇繞似,摸索有硬杵rou莖,guntang脈動,在握觸過程中越發起勃。 她嫻熟褪退包皮,偌大guitou落入手心,被緊裹,有指肚輕弄冠溝。 沒想紅骨如此大膽,沈賦失了方寸,一時岔思,未及反應。 人總是貪享本能,此絕非粗鄙,所謂口舌兇場,是非惡海,既同歸俗類,又幾人得脫?夫智者:逾矩倍利,喪心成謀。 業造至權,孽債攸資。 故圣人曰;使夫智者不敢為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 易世人,居身無鄉,回走來途歸陌處。 夜寐惶惶,醒做安。 侯府詭譎氛圍,系統致用蹺蹊,男女迷迭關系,都成擔在郝仁緊繃神經上的秤砣。 紅骨屢番施計,或窺伺、或設局、或誆誘,到方今如此撩撥,幾乎冒犯,已經扯斷維系平衡的提紐……她跟他非是尊卑、非是親故、非是悉熟,兩世為人,自己從來不曾想屈從無端。 未待反應,有耳語泛聲,到顫腔余音,是由遠及近,咫尺身際,又天涯遠盡。 齊齊禱言的偈辭,統紀萬千生民禮贊,為人智之樂,總綱無弗幽明頌善,為鴻蒙之章。 「得祭以薦,玉饌奠獻,伏惟尚饗,筑壇降真?!?/br> 代表萬家香火的信眾業力,化作無形燎焰炙烤這片虛空,祭已成壇,供奉滋養,與祭壇神跡遙相呼應,是提源歸本,匯入大流,使云濃那被逾界的載體愈真,有難描虛影在體內掙展活現,蕩冒出身外,惡狀猙獰,又慈意垂恩。 愈真也就愈變,憑依的幻象乍見,是節肢栩栩如生涌動,散播有烽火燃兆,驅金戈鐵馬,剪邪魔據世,伐外道篡統。 如此兇勢,真殺生斬業不朽功,隨偉力臨至,千鈞威壓由點滴滲透,使來附形象消弭跟載體分別痕跡,渾然若一,大常祝原本嫻靜妝吞,便七分霸道余三分輕蔑,天境唯斯。 沈賦回過神來,耳畔未續有軟香作語,繼而解,他左右搖顧,早芳蹤無跡。 沒有專見來教,搜腸薄識,就刮出個跟腳,蜈殿主祀的百足神官,多目天龍。 禮頌的樂章,是大鳴希聞,空廣若寂,拂過每個人觸識,漫在心頭,方此律由內泛伏,起生于思,似云邊高意,隨煙升去,悠曰:濯濁非白,澄塵還垢,私道偽存,不自故生。 唯極南山,有月之恒,唯極南明,如月之升。 像重歸母體的蜷嬰,有大慈愛包吞了一切,這凡俗憧憬在神明夢境里,包括情緒反應、欲望需求、觸覺延伸,如此,乃至一切,盡數退去,自然而然。 人知以外的智慧無法啟迪,人理以外的力量無法補益,承天應人,三才確位,新生稚子窺牖古往未曉,今來不詳,便若立身孤島尋見汪海,當說即錯、想即誤、睹即謬,謂不可直視于神。 方食祭,至高尊位才拔冗近凡,賜恩垂見,那該以什么方式睹對呢?當是赤心潔體,無外遮蔽,降初的人子,豈飾服乎。 淼淼云境,茫茫闊天,此時只一巫完具于穹隆間,便周身攀附有條碩長金頭蜈蚣的大常祝,粗節動足下,鐮腭由光潔脖頸側探出,黝甲黑影反差有肌膚玉澤。 如此形象眼前,實是萬千造化,出現在每位賓客視界中。 睹遇神圣時,有見其首者、見其尾者、見其一鱗半爪者,這般三者,見首近道、見尾明德、見鱗爪則步法善術。 沈賦見全貌而不自知,知則知道,他就大覺尷尬,或許其他人都頂禮于上,伏喜不盡,得附載體也目無余色,不著欲相,可光熘熘瞻顏與祇,還劍拔弩張下身,真想辦法緩解,那行徑,怕得道罰雷呼臉。 胡思念頭,離去的紅骨陡然顯現,是侍旁尊駕,代言云:「奉食得許,為珈藍氏,圣敬皇后?!?/br> 緋衣宦侍雙手捧舉軸黃帛懿旨過頭額,俯身自云氣踏出,沉利的嗓腔,還算穩住,從沈賦這里瞧去,沒裸到底掉,跟紅骨一樣,能估摸有那么個人,但怎么都看不真切。 「欽奉大衡中宮皇后懿旨,伏為文治六年正月十三,辰時生人,屬照北斗廉貞。仰念先皇優慈,入主奉君,是故袖領群芳,到今得嘗正位,母儀天下,受祚玄恩,眇躬虔切南妃,賴以降澤眷佑,良由禮從,自圣主遵率。帝執其衡,更化王極四夷,列侯許馳,方則同文共規。值繼百世當道,謹身守持,未敢妄自縱行,積盛之隆,或己中興,揮展雄圖,武功當競。此際追高祖啟元,欲續宗社馀萬載,承先始厚基,定安御宇窮歲秋,摛筆履言,信恃高玄。時令將節,紆尊降托于賀山法壇,余等拙心,亦不敢負歃血締誓,舊盟之約,祈文在祭,誠意皈本,得垂神明,供膳奉真。大愿旱澇無夾與民,刀兵斬業非人,憑滋善功,壽數至齡。欽此?!?/br> 未見各方反應,但這旨宣,與其說誥文,不如說是檄書,九五那尊假以妻口,是再攬干綱,意討不臣,起碼有這股預兆,欲為之兆。 不想白垢位極如此,沈賦能聽出來二者,便此界人屬共主,普域同君的啟、始。 元,啟皇。 與古,始帝。 祂在懿旨中,被欽定與上古帝皇同列,人望之重,無愧國予永祀,得祭千載。 「食喚‘蜜蕉’,上呈蜈祖?!?/br> 像脫繭的蝶兒,紅骨自云氣掙身而去,又雙手捧有具寒玉食盒,隨涌動郁霧翩然踏出,這樣擇言到。 那金頭蜈蚣游移上軀,肢爪齊張,以八瞳俯逼向她,兩觸輕擺,還未察及換置,便環擁在其身,根根走足似砥刃輕觸,橫過肌理。 折節烏青背甲從臉側探首,垂近紅骨手中打開的食盒,有冷寒慢擴,三寸黃嫩蕉rou,彎弧擱于當央,被銜起刻,晶瑩拉絲粘連不斷,是濕漉水意。 大常祝的臉龐微啟紅潤唇口,對銜回那蕉rou,露齒咬下,隨咽喉吞動,是已細嚼咽入。 用完膳,她發赤如燃,是威靈新顯,震來虩虩,后笑言啞啞,福致也。 虩,初動之形;啞,始發之音,秋雷鼓鼓不收槌,離火明明燎佑身,這疣鱗密片,潛龍擬態虎勢,不用多猜,蜥殿主祀的四足神官,巴壁檐龍。 最-新-地-址-發-布-頁: 「奉食得許,為石氏,幻真夫人?!?/br> 夫人不作致辭,紅骨續言道:「食喚‘谷棗’,上呈守婆?!?/br> 禮祭供品怎么被青睞,一直是大秘,予膳真靈,那叫妄求受用,里邊避諱、章程,就代姓世氏有傳,前頭蜜蕉是什么稀珍,沈賦不知曉,可這谷棗來處,都探底了,能沒個清楚,那玩意可以入大常???,乃至給更高玄的存在享用?焰睫守宮酡色背紋,兩側柔韌皮鱗下有短肢,是蹼趾抱緊載體指端,牢牢吸附,綿軟大尾巴,長長纏搭在臂腕,狹吻向著紅骨,有點巴巴望,被自家東主這么盯視,她其實想表示拒絕,饞嘴樣子很可憐,然睹記此幕,好大不敬。 貓眼睛的尖巧腦袋,由紅骨溝壑好奇鉆出,趴附乳緣上,東張西望,沿行還是常識范疇,卻換置載體手段,壓縮了時間與空間,大常祝手背,哪還有條守宮逞憐。 也就沈賦看得細,能直白。 余下,大多數人眼里,紅骨被熊熊圣火焚軀,綻華如寶,卻是腳蛇撲食在沉木盒內,抱有一顆泡皺的大紅棗。 動靜間,虛實有別,便謂恐以致福,懼以避禍,食當獵取,在恐、在懼。 洗了沒?看經自己手,從夫人肛腸里掏出的谷棗,被那腳蛇喂食在大常祝唇瓣邊,由口腔挑出舌尖卷入,沈賦不禁想了想。 除了吃棗不吐核,這第二場儀次,沒啥異動,卻使沈賦止不住想法,來串聯脈絡。 初思,線索乏陳,再慮,理據薄淺,可人心的貪婪,從不局限于生命尺度,窺究到邊際,這未曉、那不詳,強求或欲,叩問在天。 最-新-地-址-發-布-頁: 嗯,都什么亂七八糟?土腥攆著植風拂近,有晴早的泥地味,讓人不禁思量,昨晚那雨得下很大叭。 前頭二官,自魚龍潛躍,不露威色,到這另起神異,方顯弄新通,一隙顧來,是無際踞影蟄伏于太虛接界,黝幽皺皮裂口道橫長如峽的眼縫,巨膜包裹顆暴突瞼外,瞧似陷淵深底的鼓睛,祂后漸瞑,天地也入暮,沈賦在窮極惰意中,但聽聲語;「奉食得許,為顏氏,***.」 短促音節,分劃來韻律,對差強烈,是一門全然不辯的新語系,疏悉感充斥著沈賦語言系統,混沌未了,又忽有得悟,識海深處,浮現了這樣景象,看風拭出掩于沙壤下,那黃駁骨片,上邊刻辭,大抵早蝕在漫長時光里,可仍隱影挫文,抵得過歲月變遷,淡跡淺痕,古素樸意。 明明簡簡幾筆,但他看這字,它會動,分明掙展求活,這樣歪撇扭豎,寓之意象,是捻來絲麻成繩,串有稀珍,言當曰【玉】。 「創制濟眾、拯厄于時、言得可傳,如此三謂。未立不朽,汝不當知我?!?/br> 有高拔的腔音,如珠玉點盤,蕩悠絲余媚,從意象中凝惑傳出。 語話主人,寓玉意象,彷佛隔史遺載,埋藏在浩瀚書卷后,沈賦此刻,的確看不盡實。 前事累篇吃人頁,碧血染封,后記撰章名利簽,風骨包背,幾行氏姓誰筆,蒼生不墨,叢冢不說。 掌院與祭,親祈禱辭祝告,是字字句句,遙遙不至,他被陷在意象了。 源頭那朦朧女體,讓本該趨智的思維,大感其顏美質,繪事后素,則素以為絢,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渥飾真顏相,品貌瑋儀,起姿奇瑰,有橫生之美,恰景冬嬌陽,溫瑩于白,分染五色。 此見,莊吞自貴,綽態及仙,語默動靜遂當文,藻繪肌雪呈圖,炳描冰骨展形,逾天工之造妙,殫文心求凰,然未畢全功,猶差疵瑕。 仰以歷歲長史的時光盡頭,有嫣然身影移目洞來,霞輝披身成柔彩羅衣,晚霧曳動在足下做裙裾,星斑點綴如簪戴珠佩,挽袖露腕攘斥眼前垂瑞異象,她像想更近沈賦,赤踝隱約,是起步凌波……頓即,陰陽交感,日月輪轉,終邁不過歷史長河,兩邊三世隔望。 其目深深,似深藏未甘,懣由奮袖振臂,橫擊三世,試圖打穿無形的阻隔,掌拂而摁虛,卻勢之淪月 蓋日,壓向沈賦。 過程中,延無不至是肢體鮮活,猶巨靈展臂當空,仍骨rou勻適,肌理蘊澤。 越及,那大手撕破天幕,搖撼清宇,是兩側翻騰云氣,有長痕夾間。 如此一幕,讓原本塵封陳跡的古老存在,也生動起來。 過去的未來,現在的現在。 「不對!」 貫穿三世不免代價,于東逝浪濤沖淘下,掠廣來忽的臂掌,發皺緊收,迅速烏青大片,便松弛掉皮表,扯滲出脂汁,是消溶過程中,黑褐肱肌腐敗有綠斑,并在那無法感觸時空維度里,被蝕剩森森白骨。 脫筋rou為骸,其神髓仍存,自照月含光,未損自色,是澈骨到底,清濁自釉:自磨風堅勁,未潰自形,是畫骨窮筆,法奇自像。 然清濁易分,邪正難辨,于體貴賤,殊非惡善,質玉鑒影的尺、橈骨,擎空高天如一川,卻屈瘦指節抓取在眼前,這傾勢威逼下,沈賦終回過神來,暗自駭嘆。 嘆了,不由仰后欲避,那屁墩稍挪,身形就陷入肥美軀廓,尤體水膩,似觸未抵的輕偎,使他醉沉若溺。 眼前再看,有百來根筋結rou舌,卷住咫尺那魁秀骨臂,是緊系地繃直,源遠時間夾隙涌動無數蛙影,試圖將越世來,姿顏不得盡窺,甚真無露相的逆旅者縛回。 腔內彈舌泌布黏唾,衣紗下瓊肌本清涼無汗,卻這揉稠著液使濕漉肢態畢現,浸衫薄透胸雪豐墜,背臀走線目觸可見。 一片呱呱中,滿耳蛙聲,生拖硬扯的韌舌,絞索像章爪攀附,纏滑間,舔舐柔膚似洗凝脂,勒懸腰、頸,捆了手足,掙扎下,震蕩云色,勾勒有身段綿折,嵌進是聳潤乳肌,引腰嬈韻,如仙謫世,蒙塵欲所污。 彷佛被把著線的紙鳶,破空無定,轉瞬淼天,仍不得脫。 那掙扎姿態,是神通不敵,即將消逝在群蛙吐沫的時空泡影中,如夢蝶于飛,末途仰頸倔來,有夜星點眸,沈賦得窺遮顏,便自忘俗,顧盼神飛,此相豈甘自墮。 魅惑判定大成功。 此卻非系統提示,也就郝仁皮的腦補出這句,非人之相具去,與己已無礙,他尋思回頭,想看看援手是哪方神圣。 結果,一下子回神在座墊上,偏看是茫茫云氣,淼淼無蹤見,彷方陷惑在思,皆若為幻,半點影響不至離恨苦境。 今天睹遇真靈,還撞鬼了!這界神道大昌,香火千年鼎盛,便儒門也難敬而遠之,就有別支企敕新神,使儒做教,牧得蒼生。 然則,神能予人,何人成以神?那來蹤踏史,欲跨三世的存在,依前朝舊聞,為禍三百余載,致西陲四十九藩國盡淪,今借露明宮之手入世,來參祭,他真牽扯上,怕連侯府都保他不住。 嗯,得敕非神,實陰詭。 「食喚‘含茶’,上呈蟾姥?!?/br> 熟悉聲音,又猶然入耳。 半遮眼簾的大常祝垂目低看,如觀自在,陡睜有明光遍照,射沖斗宿。 月魄盈空,竟是蛙傍兔走;木獬如杓,亦看遙星北守,此天象當解作:汲水廣澤,百兵辟易。 那意態有情,玉色身段更增姿腴,是沉枝點露,澤潤欲滴,聞言無艷照人,此之謂也。 青藍的老爺蛙,趴窩在大常祝發鬟上,肥墩平坦軀形,襯以米黃便腹,便平添呆懶,瞧著寬吻微微若笑意,自傻乎氣質,倒烏熘雙大眼珠子,靈氣逼人。 蛤殿主祀的三足神官,癩寶金蟾。 大道生浮財,利取本定數;我自踞中流,運潮任閑??;南山亨四海,金鉤墜五湖;孤關尋北漠,玉門薄綢路。 熟水醒茶,是慢火跳焰在竹壚內,那要捧爐而侍,就大低了出色美人的格調,所以藤從云拔,植繞成臺,營造出這置具圍爐的氛圍。 紅骨分茶入玉碗,湯質猶似流珀,于壺嘴注下,綠濃翠透,拂遠而郁芳,是味散不去。 編植臺沿盛花大葉,被小小蛙蹼扒拉開,肥碩樹蛙頂著朵華艷尊紅的牡丹探頭,「呱」 了長聲,抱到茶碗一躍換置,見長舌托底,攬在大常祝脖側,湯面如鏡水平。 飲罷,有女新歲二八,已亂世兇呀!別于方前,待來附載體飲食后,紅骨代言云:「蟾姥恩予,賜汝等‘聚寶盆’?!?/br> 禱畢祝告的掌院,在旁拜身靜候,聞言跪伏接恩,舉過寸發的雙掌,有一尺方銅盆落下:「代顏君謝賞,明宮上下永感上玄宏恩?!?/br> 云氣隱去伏身叩首的掌院,才有話聲傳出:「奉食得許,為木氏,白虎閣首?!?/br> 「大風萬里兮垂云鵬,柱石萬丈兮低天景。大江萬頃兮躍湖龍,棒鐵萬鈞兮定海平。虹化劍兮劍化霧,交合載兮載合靈。幾近成兮成近敗,欺心猿兮猿心性。孤旅涯,映刃跎,按劍取長鯨。風雷怒,靈蛇舞,盤山磨大嶺。驅車駕,馳騎跨,彎弓掃蠻廷。推玉戶,洞簾處,挺棒攪池青?!?/br> 有劍氣橫起,見那清癯老者是彈鋏慨歌,令人為之側目,只這詞……它老套了,是南界往傳的鄉謠俚調,記錄了前朝末事,也為白垢娘娘一番人世牽扯。 初談是南界舊主,與啟皇孫爭圖王業失利后,于勢定難挽際,決斷遣散兵將,讓各安運道。 孤身仗劍,亦無人奈何得,約誓中,不占一土一石,就據鯨為島,留下份繼絕 基業,承歲千來載,為當世劍修真宗。 本人則在白晝明星遍耀間,踏空升去,「劍南」 定名,便因他而命。 「潮東」 劍閣,「劍南」 長島。 繼而指三山之神,從福官見證下,以山河為聘,磬母許媒,與白垢娘娘兩相聯姻,在迷離幻界神交七載誕嗣,是締約永結,良緣佳偶。 然則,歲兇亂年,金風電夜,這位新娶的三山巖王,便死于婚妻毒手。 若有人能揭開隱秘,當年白垢可沒現今好名聲,廣傳是那能狠殺丈夫,不折不扣一蛇蝎婦。 「三山」 巖王,「南極」 白垢。 再則為東衡圣祖,元武帝。 他生值宗社衰落,有外道據統,是偽神臨朝,妖魔披皮言臣,堪孽出國亡,神器將易之兆。 時聞生民號號,每地白骨堆堆,感萬靈懸急,救當今朝。 初年義劍任俠,驚弓破寇,后訪隱問師,思策廟堂,終法道自然,知天知地,在明陰明陽,其勢正,用戰也鬼。 于弱齡起兵「潮東」 渾城,縱橫捭闔間,唯利恒,無往不克間,為天下君。 記筆野史,傳聞是玄君伙與白垢,殺巖王于賀山。 「元啟」 玄皇,「元隆」 玄武。 最后就天命英雄,古月汗。 她是神托凡胎的道化真種,降生白山黑水地,為應世靈狨,自忖身具九竅,亦當人屬,拒以東衡王化,霸占荒陲邦域與玄君爭勢不休,誓抵上野。 西陲諸國苦不堪言,萬請西極羅剎施手伏猿,羅剎鬼主順請降真,于醮祭中孕育七載,成他化法體,方賭斗禺王,約契來制:「汝初世猖狂,屢起兵禍,侵那東土上國,惜了面目,今遭劫此,當自囚桃都山,金雞不鳴,不得復還?!?/br> 「荒極」 刑天,「荒古」 刑月。 還有話本艷聞,是禺狨王戀眷白垢娘娘,方與染指玄君仇恥不共,東衡這邊,自立國也禁載其史,只堵不了悠悠川口,還這權勢者有心探詢。 郝仁能理這么清楚,全賴六小姐專研獨道,究史不能盡書,口耳相傳更近人心,這充滿既視感的一代猴王軼事,惹得他幾多釋惑:聞上古有大日襲夢,眾靈匯識淵海如炙業炎,象帝悲憫,負日而行載,渴飲周川水脈,真界旱八年,始帝尋弓歸,搭矰迫之,大日回軌。 象帝復渴,欲再飲四洋汪域,刑豐三阻不止,斬帝于問川,受天戮。 時民感恩厚矣,不顧天詛,葬殘尸于極荒黑水畔。 往歲流光多劫,周劫以一萬二千六百歲為期,新劫復至,有女月氏,飲江水覺孕,屢抵長者以命,保得身懷,待胎熟落地,為長毛猴娃,亦誓共之。 猴母欲取孩名作古月,然猴娃生而能言,稱己自刑,遂喚古刑月。 歌辭落有心人耳里,能引義深喻,但本身是俗套無異,想在如此場面告祈方便,那貢食就得來的很硬。 不過,是不是有什么沒對?嗯,怎么不見大常祝!「你在尋我嗎?我對眼神,可是很敏感呢?!?/br> 有異香入鼻,嗅著氣血暗鳴,隨即昂然起緒,是微醺醉意。 嗯,周近有放毒施為,只相比奇毒作用,還是毒源本身,更令人無措。 沈賦想動作,奈何動身不得,唯口頭言語:「古元南裔,新衡域民,為道途末進,謁見受箓上修?!?/br> 「你這人,話里好生大膽,反應也是膽大?」 沈賦能感受到,有不可言狀的存在,將目識聚焦在自己那弩張胯下。 嗯,也覺羞恥,且有槽想吐。 余聞上古天地混同,神人雜世,箓仙敕祇,只道尋常。 先民不以脈別,無以血貴,帝位極尊尚能讓禪,況與天部列眾平心往乎?然今不法古,自王道大爭,皆易賤為賢,何復人初。 這話自然不是沈賦能琢磨出來,也就引述六小姐的有感而發,滿肚心思里,轉念這一茬。 他當是沒有重整三界以序的宏圖大愿,更不會癡人做夢那大世人人如龍,只道系統又坑他這個爹了!【伏雌挑戰(天馬序列一)·好奇的佑都靈】【條件】睹對高位降維的質量雌性,望宿主彰顯承統其質,伏仙之姿,方不使墜吾輩夙志。 【提示】來附天人為西梁護法神,幻界昭惠仙,十獄天刑執,五孽天靈主。 【注】這是大蝎子喲,乃斷罪齋林首座,論罰墟天巢窟,鴆殺三山巖王的煞星。 【注】②代天行憲,戮神誅仙。 lsp的志向嗎?簡直了,還伏仙,系統自己就虛到不行,根本一點指示都沒有,哪來cao作余地,倒是對訊息收集不差。 郝仁篤定系統跟他聯系是利害綁定,甚至有可能存亡相依,那任務、挑戰的成效比重,就大大低于開罪眼邊存在。 不然,怕是死生都不由己。 他只會以沈賦角度,在口頭上嘗試拉近雙方尺度,不至于讓距離做俗神別異,仙凡永隔的差距。 「也好,雖說禮不偏廢,但你倘若欲行大儀,我受之,怕得折了運數?!?/br> 沈賦感受有溫 熱,近在自己口鼻,定眼看去是一抹唇影,將體內瘴氣吸攝殆盡。 沈賦再看,長天被大日照透的云彩,有道猙甲黑影據于其間,云圖漫卷,是斷續千里。 眼邊貼近了大常祝,自己也不敢細瞧,卻覺她,只是那天外崢嶸現影垂落的倒形,明明生香活色,這一刻,其虛甚于其實。 謬誤隨觀想即生,是云祥被涂染幽澤,漸赤到紫,紛色近黯,來風夾血氣,盤結的云絡像虬曲筋脈,搏動中,碧天如浸猩污,恍惚間,眼內有巨螯映落。 大常祝還站在沈賦跟前,這時用雙素手遮住他眼睛,也把他想說的話,給堵了回去。 一岔聲息,沈賦方才改掉原本說辭,再次宣出于口:「小人惶恐,不敢冒犯仙顏?!?/br> 「你想冒犯我???看幾眼可不算冒犯,若談其他,卻就近我身也不得?!?/br> 這回應,讓郝仁無以為繼了。 未待沈賦別扭,紅骨言聲傳來,使難思來意的佑都靈,離手去蹤:「食喚‘赤釀’,上呈蝎母?!?/br> 離遠大常祝,遠了距離,卻近了能觀察的尺度,還就那般顏貌,可腴韻盡遺,還恣疏狂,是瞳中珀色有迫。 往前數食,這載體兀自若塑,是形神不洽下的保守選擇,此刻偏翩翩欲動。 不對,剛明明就已經動了,只那距離與尺度混淆,竟使自己沒在第一時間,起了對照心。 動而無始,宛似守靜;變而未極,還似逾定。 譬如圣出將作,必先斂其勢,忽則雷霆九天,疾風掠火。 夫聞風雷換天地色,后便霆曦霄掛,此物色之起落,是風吹春幡,非曰風動,非曰幡動,當心隨風幡搖焉。 是故隱介藏器者,待逆機發。 大常祝自祭中幢幢影迭,攪動周旁空間曲率,是碎云開霧,不復鈞壓一域的安忍定勢。 騰挪時,足弓逐旋,當落不知所起,然起不知所以落。 她輾轉肢體,囡囡學步,有難言的天真感。 或許,該稱之謂祂?既休廣袖弄擺,也沒長袂分橫,是起轉譎挑,體素無飾,自意廣天。 移似星來,紆形摧近,神光乍錯,生幻千萬,滌蕩云色萬千;換肖月去,纖影化遠,身法奔緲,入滅一寂,普閱恒沙盡數。 似星來,矯姿指顧,顰厭臨眉,動寸嬈繞,忽急節還跌,為青絲舞;肖月去,輕肌綽約,屈嵴無骨,抱膝藏圓,儀靜通別,匆翔回若游,是凌高蹈。 縱形也,桂搖千枝,玉伐予搗。 問懨懨誰舒,不醉何如?來眾觀之,無序枝影如墨涂在白,隨意剪裁,蔓枝無天、無地,充塞耳目,伴靡音簌簌,是逼仄迫來,壓蝕每一毫、每一剎的感知維度,其污濁邪色,呈垢俗穢象。 沈賦觀之,月下有只影如林魅挑情,似山鬼蘿帶,勾連視線在眼、在眉,嗔喜盡致,道郎也應羞,起手揖別,避走時,卻是林間無數溢緒眉眼盼來,根根牙白臂段伸長拉扯,謔語相邀。 好家伙,這真仙娥來附?還就天魔欲舞!【伏雌奇遇·廣寒舞(離暗真解)】【事述】羿姮天合,感情誠,旬女曾為舞。 【效用】不受惑心、攝魄、昏志、亂神、勾魂、迷性…………頰光暈開,是大常祝傾那肩頭,這斜眸回望,望在絲縷發絲間,像綠陰里抽出的纖長秀發,縷縷綠熒翠透,依頸而散,披散落背,似青緞遮肩及長股間,腰段擺側,隱約云肌綠澤。 暈光處,有黑硬鉗螯探出,是環嵌背板的肥尾蝎,節膜分明,屈軀掛在大常祝耳際,尖芒股鉤耀以冷色。 白垢娘娘最后應身,蝎殿主祀的六足神官,倒馬磨蝎。 :「汝持本戒。當思欲愛生濁。臊交腥雜。不得明徹。是徹照未凈心蜮。尋法究經。難償真諦。聞我言頌。方覺妙秘。故研無漏精進。品諸歡喜。大歡喜。始精性流溢。堅實塵根至之定境?;砣蝗玑?。業身出入無障。不受四色織礙。夫謹此道。尚脫來劫。他劫臨時。幽暗大天。淤陷生靈。唯諸喜歡喜。方離脫惡趣。不墮…………」 原本維持人形的紅骨,此刻散落成一地花田,棘刺密布于赤叢中,是多朵玫瑰盛開大艷,綻展在綠枝上。 一具慘白女骨,倚偎著群花,黝甲蝎子勾著肥尾,從眼窟窿鉆出,長螯鉗住指骨緊執那桂樽,這使上勁,骷髏腦袋斜搭,幽幽望往,樽口傾釀猶若郁血。 大常祝一手攥緊黑蝎,一手接過酒樽,咕咚豪飲,隨咽喉吞動,酒液滑過脖頸,淌在胸前,是濕了肩發,一抹兩抹,豐頰染畫紅潮。 紅骨吊后靈一般,出現在老者身后,微微聲道:「蝎母恩予,賜汝等‘點金石’?!?/br> 涔滴汗點的老者,連忙伏身跪賞:「代閣首謝賞,劍閣全體永念上玄大恩?!?/br> 云天高緲,霧景深虛,有仙恣飲,有鬼陰惻,有人跪恩,還有人吃瓜。 吃瓜的看戲,跪恩的接賞,陰惻的遣怨!恣飲的醉啦?!道是天仙也醉,亂把白云揉碎。 窮極云圖,恨天苦境與凡世的接處,這一刻,或者前一刻,崩滅了!像砌沙筑界,被大手橫抹,廣無邊際,垮出億兆細礫,沖沒這片時空。 沈賦回神在大殿里,見其他賓客也悠悠轉醒,大抵都臉色很難看,或許是由幽復明下,強烈落差所帶來的適應 性問題?如此,氛圍還是很肅穆。 「禮畢撤饌,行辭送神?!?/br> 階前的紅骨幽幽而立,別于方前。 回神的沈賦微微仰向祈壇,大常祝嫻靜在臉,絲毫看不出,是這樣妝吞,演化出四心妙相。 壇上云濃察覺被偷瞧,輕輕傾側臉龐,給了他溫慈的笑貌。 彼此望眼時,有冒失的話語,橫生于殿。 聽上去是情緒上臉的語氣,突兀入耳,可又有不顧萬全的堅決。 大常祝沿前臺梯下,有人想近前予話。 是內廷來侍,那個代表親王的班領了,他還說著邊走,身旁同伴想攔,卻像怕鬧出更大動靜,竟任憑其走上祈壇踏跺。 「娘娘不用,便饗膳未盡,若此大祭結禮,豈合成規?」 這么討問白祠大祝,曹顏也心里發憷,可十拿九穩的差使,被他遇差了…………他承受不了代價。 所以,能作言表下忠心,都是好事。 大常祝并不回他,也沒有陡然作色,卻值際敏感下,一聲腔體共鳴的冷哼,由她眉心玄竅點出,似辟空有焰山洶漿,頓化千里烈卷。 只一晃眼神,有猙獰輪廓自大常祝眸中映見,沖他咆哮,曹顏還未分神他顧,銙帶腰牌就起了感應,隨即被烤裂,本人也是騰升熱氣,直挺挺躺地。 「此……此婢久處深宮,難曉人事,今見罪上神,其身莫贖,但念年淺薄知,萬望寬饒?!?/br> 劉監丞抱旨快步,終擋至大常祝面前,懷中帝氣沖折滾滾熱浪,是顫言相阻。 不管該子如何作死,他都不能在尚有挽回時機下,坐視其被誅罰,那就得成天塌的大事。 「快去取顆天香丹來,否則火毒入腑,竄走心脈,就人都熟了?!?/br> 作壁上觀的夫人,適時插話到。 「骨兒,還不聽從夫人吩咐?!?/br> 異況隨神思離消,大常祝偏顏對紅骨轉告。 僵木的祭侍,幽聲應諾。 與此同時,寢殿西北偏落,有湖石迭狀,并苔草植植,是收放有勢,幽曠其質,好一處靜謐景造。 太湖石上,著身吳服的姣姿女子,自木屐輕踏,是足袋如雪。 她悠然站風,同泥地里土下座的男人,鮮明對勢。 「跟著委屈?那也是幾家貴子。本家安排你,當耳、當眼可以,重要是彰顯力量,為少主人繼統普天最尊貴的大位,尋求支持聲音?!?/br> 女子低瞥吐言時,束發竟有細蛇涌出,纏在鬢角,或于絲隙盤繞節結,齊擴吻嘶噪,作威脅樣。 頃刻,涌蛇壓過發式,其人更近妖邪。 「嗨依,鄙人明白?!?/br> 「那還自作主張,是讓老大人扛下問責,宮本家為你蒙羞嗎?」 這般尖刃的話語,讓跪伏男人,將臉埋土更深,還要在泥腥中開口:「鄙人萬錯!」 「衛門君,話說出口后,別再任性胡為了。其實。要非是中土地境難安排進人手,我會幫你介錯當場的?!?/br> 兇張蛇發下,微露的脖頸潔色若玉,是如此美人冷言相嚇,別有風味。 「嗨,鄙人萬死?!?/br> 對霜華都敢拔刀的扶桑武士,此刻謙卑如塵。 話說回頭…………禮結的倉促,實是曹顏勉強算個欽使。 所以了,發生這君神不諧的場面,遇著不早離開,是不是有心想大做文章?都坐不住,不妨早散。 也就都忙,夫人、大常祝攜連離去,霜華則又鬧別扭。 單身一人,被呼延灼同其妻,塞了大嘴狗糧,還要避開紅骨,匆匆窺見那怨懟之相,讓自己只臨近都覺死兆星狂跳,非此山神威堪獄,得化幽峰鬼域不可。 念雜胡思的郝仁,獨閑于園林松柏間,走過碎石小徑,尋來途去路。 遠處有潺潺來聲,是山溪引瀑,垂流進潭水,沖洗凈的青壁上,泄濺起薄霧。 流水、落水,在耳畔清音交織,輕重并協,直染與風送遠。 如此景致,便亭橋流水并作一處,是廊橋環曲,廊道折遠,延伸至尾,欄、柵間,有位高髻婦人,自盛裝走出,衣飾繁復,偏襯以骨rou勻適,纖巧合度,端是料底極好,才不損淑姿。 看來處,是寢殿方位,她款步雅態,目無余色,明明孤身一人,偏偏有萬千擁簇的貴勢。 哦了,郡守大婦,一下聯系上信息,美人總是更具備辨識度。 往溯前記,白祠食祭沒睹見,看身形、款步綿軟、擺姿少力、裙袂有揉痕、發髻柔絲錯落。 觀察著,冷不丁對視。 嗯…………眼眸微潤水光,面頰隱含暈紅,看似冷漠不近,實則強忍不耐,眸底有難持的羞媚。 此婦還是那周賓舅媽,擦肩時,隨體味夾香被嗅入鼻腔,他蔫兒壞的想到。 習武果漲本事,這些細節,擱以前可不易觀察,回眼嬌韻背身,發念要天天向上。 沒把郡守夫人的韻事亂傳,貴圈真亂這種,前世也多,只食祭不赴就為茍合到一起,那張臉,真看不出那般欲求。 倒就侯府女人,一個個心思弗猜,好難相與,站在闊場的沈賦,碎碎念著。 日上三竿,趕點跟眾匯合,夫人還沒到,待他瞧得 趣事,霜華駕馬陪隨的狐輦,才姍姍來遲。 遠處,七、五人成撮,有緋服者睹對車馬,恭身逐近,躬身道:「奴婢劉喜兒,給夫人請安了?!?/br> 揚起壁窗的素手,倒扣在窗板上,遮影里,一雙眸眼直指:「枯蟬還就,喜認干親…………」 「干爹曉得夫人惦念,想必會鐵樹開顏?!?/br> 夫人聞言,于狐輦傳出輕笑:「掛句在嘴,也不算念舊…………那頭石件是老爺親鑿做付彩,則這階旁跪者緣甚?」 「回夫人話,仍先前食祭之故,陛下聞訊震怒,遣青雀傳諭,命此婢請罪神塑前,如若大祝未諒,便跪死方休?!?/br> 「何故如此!跪個三、五天,就叫他離去才好?!?/br> 「夫人恩慈,真大仁大德,奴替這廝謝過了?!?/br> 劉喜語罷,一鞠到底。 「今既再遇著,你得幫我帶句話?!?/br> 受了禮,夫人還有交流:「說給海三禿聽,姑娘想自己擔事,當姨母的,卻不是置若罔聞,事情給不出交代,妾身親赴上野扒掉他那張皮?!?/br> 海公公,海山富。 內務監的掌領太監,又稱總理太監。 也就是,得把這威脅話,帶給一位內宮督監,真桃都山下罵猴子——被棍砸死。 可承了老大人情,奈若何:「奴婢不敢誤夫人大事,定原原本本把話帶到?!?/br> 這交流,沈賦登山乘輦,下山上馬,一直觀察著霜華,怕她跟夫人掐起來。 或許是視線頻繁了,她回首道:「別人耍什陰謀詭計,我們何必幫忙藏著掖著,需要瞞得,是小姐怎么解決掉丹毒?!?/br> 面罩后的眼神彷佛在說,你個呆子。 鼻息若聞,兩面照近:「凌姐,你怎么咽音起促了?」 沈賦邊說,是掌、臂環過冰涼的甲片,攬在她腰間。 「嗯,你倒抖擻精神?!?/br> 「…………也沒什么疲累事?!?/br> 回話的沈賦,發現自己伸出那右手,被霜華一把抓?。骸笘|西用不上,但還是給你?!?/br> 是掌心被塞入個匣子,沒什么分量,卻木香細膩,材質滑爽,有能避水防火的鈿嵌,就很不俗。 「冷香丸。蝎官乃三界毒道真宗,自周天施恩威行法,于大祝醉夢中僛舞,可祛邪禳災,便拔諸魔障也不在話下,卻取術以毒攻毒?!?/br> 沈賦聽懂意思了,看佑都靈跳舞,什么好處姑且不論,就已受毒害相沖。 那此丹藥,是她求來填補自己虧耗。 眼看用不上,卻也不想藏著熱忱的性子。 嗯,好喜歡。 「修道之士,也有毒癥?」 「自然,胎毒、yin毒、丹毒……至此萬性皆毒,然凈則不漏?!?/br> 輪轉、身爐、藏象、至人、天門…………這幾大品階,到至人就有一境喚為無漏勢。 實仰之彌高,行不能至。 山腳下,牌樓處,大常祝自側廂挑簾,俯身低出:「沈郎內蘊玄真,神髓如龍,自福運綿長,有貴人相扶,不受諸害?!?/br> 沈賦聞言看去,才曉得云濃一直在輿內,卻這馬背錯開高下,竟見對襟有渾圓墜挺。 這著眼,無疑孟浪了。 或巧合山城時,背臀在自己面前貼抵衣料的過程,是裹胸繡服不漏rou色,卻幾近滿透…………動惑間,別于神鬼魅事,實本心趨向,人間煙火。 可人前人后,總還差許。 鎮定自跨的沈賦,不心虛躲閃,結果佳人抬眸,對目彷有月吞照渠,似向心知:「夫人自貴不言,窮途蒙扶,當誠此恩?!?/br> 「勞卿登車送遠,值此別過,他日掃榻以待?!?/br> 表忠心時,四夫人橘里橘氣的插話道。 「還恕失迎才好。府上已多年未至,我也想念嬏兒了?!?/br> 讓帝位極尊都慎謀察諒的白祠大祝,由何重禮四夫人,郝仁心里想。 款身下輦的云濃,執禮約言后,邁開在駮馬側,吹擺衣袍拂弄過沈賦腿彎,有異香聞嗅,他不免回望。 是玄色入霧梯,漸隱草沒中。 鮮顏自色,涂玉些,好月高天。 更滋味,塵丈寸照,此間獨仙。 大風捧袂縹緲巔,臨花起影浮沉淵。 翩驚鴻,鳴佩動玄裳,誰舞廣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