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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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中,燕帥便是絕對的權威。 這么多年,手下人早已經領教,此人的能耐絕不止是能擁有皇帝的袒護。她掌帥印,是因為她就是領軍的人才。 燕昔聞伸手揉了揉后頸,道:“擇日將他二人葬于一處,入昭國皇陵,供奉牌位?!彼抗鈷哌^立在桃樹旁的白影,話鋒一轉,“昭宮干凈了嗎?” 昭宮中的人根本所剩無幾。靖軍一路攻城略地,昭都中早已人心惶惶,就連官員都跑了大半,后宮亂的更甚,有身份的幾乎一個沒留。 副將推搡過來一個人,稟道:“燕帥,宮中權貴只剩此一人?!?/br> 那人被推在背后,腳下不穩,踉蹌幾步后跪倒在燕昔聞身前。 妃色的寬袖劃過燕昔聞的指尖,狼狽地落在地上。 女子長發半散,一身衣裳和那粉桃顏色無異,默然跪坐在紛飛的花瓣里,一動不動地望向身側相擁長眠的玄希和南憶。 燕昔聞當下冷了眉心,周圍人趕忙走動起來,地上被清理干凈,女子卻仍未轉身,只在青絲隱亂間露出半張蒼白的側臉。她唇瓣半掀,極小聲地說了句話:“原來,他是長這樣的?!?/br> 燕昔聞皺起眉,又候了少頃,出聲問道:“這位娘子,姓甚名何?” 女子一時未答。 副將看了看女子呆跪的側影,想起玄南二人,心道此女國破家亡之時,竟糾于兒女情長,不由得生出厭惡,沉著氣吼:“大膽妒婦!大帥問話,爾安敢不答?” 他聲音洪厚,地上的人雙肩微顫,垂在身側的手無力的抓了下。燕昔聞回頭掃了一眼,那副將登時閉了嘴,只見燕帥眉眼淡漠,“你帶來的人,連身份也不知道???” 副將在她身側躬下腰,“稟大帥,此人是昭國侍郎之女,昭皇之妃,喚作洛念歡?!?/br> 燕昔聞點了下頭,道:“洛氏娘子,回身?!?/br> 洛念歡發間的釵在日頭下晃亂了人眼,卻被展露出的嬌顏奪去了顏色。她抬起下巴望向燕昔聞,一雙明眸中不見情緒,濃密睫羽微微顫抖。 是燕昔聞許久未見的婉柔。 她沒說話,望著洛念歡,洛念歡也望著她。 名震八方的女帥居高臨下,肩頭落了幾片粉桃,鐵甲沉重,黑發卻紛亂在陽光和碎葉微風里,長眉飛揚,鳳目中略帶倦氣,蓋不住的是英武之姿。 是洛念歡從不敢想的颯爽。 兩人都在一眼的時間里晃了神。 燕昔聞抬手捋了一把發絲,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昭宮是不可住下去了,”她輕掂手中的頭盔,聲音輕緩,似乎是說給洛念歡,又好像是說給自己,“你便,暫且住到我那里?!?/br> 燕昔聞行軍規矩頗深,雖破昭都,卻命軍隊駐扎城外,只率幾名將領和幾百將士入城尋了空置的宅子來住,待皇上新立布政使司方能回朝。 她側身,吩咐將人帶過去。 副將幾步上前,沒等洛念歡反應便伸出手抓著她的胳膊將人拽起來,便要往林外走。女子被挾著,云鬢不穩,慌亂間珠釵散落。 “好威風?!鄙砗蟮难辔袈劺浜咭宦?,“想必是槍傷痊愈了?!?/br> 副將立刻松了手,右肩似乎于一瞬沾了痛,當下便憶起當日在昭都城前,那南氏女侯策馬而來,不出五合便一槍將他挑落在地。 粗獷的漢子滿臉羞愧,急忙收起神色,還算恭謹地帶人去了。 無人的園中,燕昔聞彎腰將落在地上的珍珠釵撿了,凈了上面的塵,就這么摩在指尖。 戰火未曾危及城中百姓,善后的活兒不難做。燕昔聞在黃昏漸逝時進了院,身后跟著兩個從昭宮里帶來的丫鬟。 底下人已備了晚膳,就放在她屋內。燕帥不喜人伺候,行軍時更不會帶婢女婆子,下邊人放下飯后便一個個垂首站在廊下,不敢留在里頭。 燕昔聞上階,伸手一指,把兩個丫鬟交給他們,獨自掀簾進屋。 這一入便看見洛念歡立在桌前,見她進來,便提裙要跪。 “做什么?”燕昔聞皺起眉,伸出手去扶洛念歡的小臂,在倉促間成為了她的支撐,“我非昭國人,更不是你主子?!?/br> 燕昔聞瞥了眼飯桌,見只有一副碗筷,再看洛念歡,見女子發仍亂著,裙擺上還沾著塵泥。她皺了皺眉,道:“我已遣人尋過,卻未在城內找到洛家的人,想必是已出城去了。你可有旁的去處?” 洛念歡蒼白著面搖頭。 “無妨?!毖辔袈劼曇艉途?,“這里就這么一間院,我讓人在旁屋給你收拾了住處,有兩個丫頭給你用,都是昭宮里的,想來該伺候的好。飯菜讓人送進你房里,用了再梳洗更衣,我也在,有事喚人。旁的事以后再議?!?/br> 洛念歡福身謝過,剛要往外走,卻被燕昔聞叫住了,問:“你不曾見過你們南侯?” 洛念歡轉過身,知她是在問自己先前在宮中說的那句話。她道:“不曾?!?/br> 燕昔聞的手不自察地摸了下袖中的珠釵,道:“我雖與南侯不識,卻有幸與之幾番博弈,覺得是位雪胎梅骨、豐標不凡的女子。今斯人已逝,你便也莫要再......” 她早時在昭宮中瞧著洛念歡一副呆凝的樣子,想必是對于玄南二人之事介懷,便想勸上一句??蛇@話一出口她也覺得不對,看著自己心愛之人擁著其他女子闔眼,論誰也不好受,她從未涉足情愛,又有何顏勸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