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如我 第106節
最親近的人最知如何說話扎人心,蔣榮生說的這些話,正是顏湘一直擔心的事實。 這時候他像一只被扔到陽光下審判的小游魂,在冷入骨髓的目光下無處可逃。 然而還用蔣榮生說,他也知道自己賤。 “那又怎么了?我從來沒有奢求過我跟他能在一塊,只要看著他我就心滿意足了。他知道又怎么樣,他有拋棄我的權利,我也有一直守著他的權利,我樂意!” 蔣榮生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晦暗的神色。似有洶涌橫流。 半晌之后,他才輕微地瞇著眼,一字一頓地:“你就這么賤?!?/br> 顏湘也不在乎,輕飄飄地說一句:“不是你說的嗎?” 蔣榮生真有些后悔了,沒在之前一把掐死顏湘,才讓他今天敢對著他說出這種話。 如果可以,他想在顏湘瀕|臨膏巢或者晚上累了靠在他懷里睡得最安心的時候就伸手掐斷他的脖子,讓他死之前最后一秒鐘都是幸福的,然后就可以去死了。 等掐斷脖子,他不會再掙扎之后,撬開他的頭顱,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腦子,再沿著纖細折斷的脖頸順著往下割開皮膚,剖開左胸口處的皮膚,看看他的心臟到底是長什么樣的,為什么蠢成那個樣子,一點東西都裝不下,或許他根本沒有心。 一樣一樣地看完之后,再縫起來,塞入所有的蜂蜜果醬太妃糖,再刷一層甜甜的蜂蜜醬,吊高,晾干,用完美的結捆綁起來,展示在主臥室里。那個時候他再也不會哭,不會笑,不會撒嬌,不會生氣,就只是靜靜地呆著。 但是蔣榮生覺得那也很好,比現在好得多。 但是蔣榮生沒有說更多的。 他不是那種把極致的情緒展現出來的人。 而且說再多的,顏湘也不會懂。 顏湘只會覺得恐懼。 他不會去往深了想。 腦袋很呆,平等地不在乎所有人。像只小狗一樣,只看得到面前的零食。 而且再說,就太貪心了。 表現得很像他希望顏湘一直留在他身邊,眼睛只看得見他一個人一樣。 那樣太貪心了。也過于不理智,歇斯底里。 想走就走。 由他。 蔣榮生的左手依舊沒有戴起皮革手套,用冰冷且柔軟的指腹一直沿著香煙紙包的尖銳邊緣來回磨礪,漸漸地傳來輕微的濕潤感,是尖角劃穿了皮膚,血慢慢地滲出來。蜿蜒至掌心。 血的觸感微微濕潤的,黏成一團,恍然之間,好像在某一個瞬間機場的頂蓋消失了。 所有人站在了雨里面,被淋得混身濕透,失望又悲哀的樣子,被那陣晦澀陰翳的雨包裹著。雨好像永遠不會停止了。 盡管這樣,蔣榮生還是一句挽留的話都沒說,左手藏在風衣口袋里,鮮血不斷翻涌guntang,在嘶吼在尖叫在窒息在糾葛,逐漸變得爛紅,成為一灘絕望的死水。 蔣榮生微微翹著嘴角:“我說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說讓你跟那男的一塊死了,別再讓我看見你們,你能做到嗎?!?/br> 顏湘也想說些什么,以用來傷害蔣榮生:“我也不希望再見到你。你是我見過最討厭的人?!?/br> 蔣榮生微笑:“謝謝,我的榮幸?!?/br> 他俯下|身輕輕地抱了抱顏湘,嘴唇在顏湘的耳垂邊緣徘徊,氣息交纏著,卻不是曖昧的氛圍。 空氣寂靜的。 所有的情緒都含在了眼睛里。 蔣榮生卻閉上雙眼,貼在顏湘頸窩邊,聲音低低地,帶著不易察覺的情緒: “最好一輩子討厭我?!?/br> “最好一輩子恨我?!?/br>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以后看到我就自動滾遠點,別讓我看見你?!?/br> 說完,蔣榮生轉身就走了。 左手一直插在風衣的兜里。熟紅的痕跡在墨色的長外套下不那么明顯。 只是像一道經年不會愈合的爛傷。 想哭又習慣隱忍。 想無視,那道傷卻在真實地疼痛著。 顏湘安靜地站在原地,沒什么要說的話。等到蔣榮生走了很久,他才把舊的手機從書包里拿出來,把蔣榮生的電話點了拉黑。 過了幾秒鐘,又劃開,點了刪除。顏湘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最終把手機收了起來,坐回去,對喻安然笑笑。 喻安然摸摸他的肩膀,也笑。 - 大家在陰雨天氣里等了又等,最終等來航空公司宣布今天再沒辦法登機的消息。 手機“叮咚”一聲響了,信息上顯示給誤機的旅客安排了酒店,需要坐擺渡車前往。 喻安然說:“看來今天走不了了?!?/br> 顏湘只能說:“一直在下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br> 喻安然突然說:“多多,跟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顏湘還在擔心今天不能走的事,不斷刷新航旅頁面,頭也不抬地說:“去哪?” “去一個很重要的地方?!?/br> 顏湘有點猶豫:“可是現在在下雨?!?/br> 喻安然:“沒事,我們打車就好了?!?/br> 一般下雨天出租車都會來得慢一些,但是今天不同,剛走到機場門口,一輛車就停了下來,喻安然掃了一眼車牌號,拉開后排的位置,讓顏湘先上車。 喻安然幫顏湘扣進了安全帶,車開出機場地帶,沿著馬路往前飛速駕駛著,速度很快,車窗邊緣甚至能看見輪胎飛濺起的雨水。 前排的司機戴著一頂灰色的鴨舌帽,一副黑色的墨鏡,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直沉默地開著車。 蔣榮生雖然總是說顏湘笨笨地,可是那只是因為被某個人縱容習慣了,習慣被照顧,什么事情都不用他來擔心,每天像天真的小狗一樣敞開著肚皮,當然顯得傻乎乎地。 但是現在不一樣。 他已經從那個人身邊逃掉了,顏湘又開始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坐上車,顏湘很快地開始感覺到有些不安。 顏湘輕輕地問:“我們要去哪里?” “海邊?!?/br> “去海邊做什么?現在雨小了一些,但是還是很危險?!?/br> 喻安然只是說:“沒事的。不會有事的?!?/br> 顏湘感覺到越來越不對勁了,他裝作平靜地玩手機,打開手機聯系人,又把剛剛刪掉的那一串號碼重新添加到通訊錄里面去,卻始終沒有撥打出去。 他又想起了短信報警的辦法,把短信編輯好,發出去。 其實心里有點害怕的。 顏湘垂著眼,似乎什么也沒有想,一直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的指環。 習慣性的動作。同時在找一個模仿對象,學習對方冷靜的思考,判斷。 而不是在期待那個人的到來。 他們把話說得這么絕,已說好了死生不復相見,再見面一定會被卷進以往生活的漩渦。 那他寧愿今天就出事。 - 不恨他。只是不想再見面。 第93章 出租車開到海邊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然而天氣并沒有變得晴朗,依舊陰沉沉地,海風混著咸澀的氣息撲面而來。出租車開上懸崖的最頂端,到石頭邊停下來,車輪之下,是那片永遠沉默又洶涌的大海。 顏湘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里。 這是他曾經墜海的地方。 喻安然說:“下車?!?/br> 顏湘沒有反抗,把手機收好,解開安全帶,下車。 下車之后,那股陰郁的海腥味像一個籠子一樣撲過來,顏湘皺著眉頭忍了忍,沒有往前走。 喻安然站在懸崖邊緣,低頭往下看。他的聲音夾在海風里,顯得有些模糊,問顏湘: “你不問為什么?” 顏湘望著喻安然的肩膀,聲音很?。骸盀槭裁??!?/br> 喻安然回過頭來,風從后面撲過來,吹得他的襯衫鼓起來,頭發凌亂,墨色的眼睛看不到一點光:“你是真的不記得一點了?當年那場事故?!?/br> 顏湘聽著嗚嗚的海風,槍聲在他的腦海里劃過,除此以外一片模糊。 顏湘搖搖頭:“真的不記得了?!?/br> “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我家是怎么破產的,我到底為什么要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還有你的父母在那場事故當中做了什么,你全部都不記得了?你倒好,永遠被保護著,永遠像個傻子一樣幸?!撍赖氖悄阊?,多多?!?/br> “你說的,我都聽不懂,哥,真的聽不懂,發生了什么事,你告訴我……” 喻安然從腰后掏出一把槍,直接抵在顏湘的額頭上。 冰涼的,黑洞洞的槍口。 來自于哥哥。 顏湘的臉色驀地白了,仰起臉,沒有掙扎,就那樣抬起頭,看著喻安然。 喻安然的瞳孔中閃爍著痛苦和憤怒:“沒有用了,顏湘,你知道也沒有用,把你手機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