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如我 第60節
蔣榮生笑了笑,拿下了吹風機,大大方方地摸摸顏湘的頭發,點頭:“干了。你可以再看一會電視,等我洗完澡出來就關了睡覺?!?/br>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吹風機的電線繞好,放回電視機底下的柜子,進了浴室開始洗澡。很快,浴室里傳來沙沙的水聲,霧氣開始彌漫。 房間里只剩下顏湘一個人。 顏湘耳朵里仿佛還回旋著那股漫長的余音。電視上五顏六色的綜藝節目還在播放,但是顏湘也看不進去了,他心里亂亂地。 一方面,他無論怎么回憶,都想不起來蔣先生,也沒有那種熟悉的,一擊即中的感覺。 就連蔣先生說的“結婚”這件事,顏湘也覺得像一張輕薄的白紙一樣,空蕩飄渺。蔣先生靠近自己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躲開。 反而那種躲開的直覺更要明確一些。 如果他們以前真的感情很好,怎么會有這種直覺呢?肯定有別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現在對整個世界都很陌生,充滿了不信賴感。 蔣先生又顯得神秘,捉摸不透,他不敢輕易地交心。 另一方面,顏湘又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自然。 觸碰的瞬間,他幾乎能聽見自己那一霎那失神的心跳。 回過神來想再抓住的時候,他已經因為別扭的心情,迅速躲開了。 顏湘有種直覺,蔣先生在感情上,也許是個很有經驗的人。 蔣先生總是看起來游刃有余地,一觸即離,明明有那種意思,表情又是若無其事。 搞了半天,自己腦袋被搞得神魂顛倒的,分不清東南西北,蔣先生卻沒事人一樣,還是一樣地冷靜,牢牢地控制著場面。 難道我是一直就這么被釣著的?顏湘忍不住有些好奇。 以前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呢?我是個怎么樣的人呢?我為什么只記得他的號碼?蔣先生是可以信賴的嗎?顏湘抱著被子,因為腦袋太痛苦了,一直埋進被子里亂糟糟地蹭著。 蔣榮生回到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顏湘跟個刨坑的小狗一樣一個勁地亂蹭的樣子。 蔣榮生笑了笑,沒動,站在原地看了一會。 當顏湘因為感覺缺氧,把腦袋探出來換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穿著睡袍,長腿半倚著,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蔣先生。 墨藍色的眼睛笑起來很漂亮,像藍水晶一樣。 顏湘那種別扭的心情又涌上來了,他故意不看門口那里,放下了被子,假裝無事發生,躺下,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蔣榮生輕笑出聲。 顏湘聽見了。腦袋“轟”地一聲炸開了熱騰騰的氣息。 顏湘很小聲地哼了一聲,依舊緊緊地閉著眼睛。卻因為鬧別扭,秀氣的鼻尖微微地皺起來,看起來就是很可愛地在鬧脾氣。 蔣榮生抬手,關掉房間的吊燈。 “晚安,寶寶?!笔Y榮生說,語調低沉?!八?,我在這陪著你?!?/br> 果然是個很有經驗的人。顏湘心里想,渴求著溫暖似地,抱緊了懷里的被子。沒有回答蔣先生。 第60章 “你不回家嗎?” 房間的吊燈關了,但是還留了一盞小夜燈,溫暖的澄黃色,顏湘的眼睛顏色有些淺,在小夜燈的照耀下,眼睛亮晶晶的。 蔣榮生掀開另外一張床的被子,躺下。床鋪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響。 他睡下,側對著顏湘,睡袍有些亂了,露出一大片健碩的胸膛。 蔣榮生深藍色的眼睛看著顏湘,語氣淡淡,“你在這?!?/br> 顏湘移開眼睛。手指微微抬起,輕輕地指了指。 “你領子亂了?!?/br> 蔣榮生低頭掃了一眼,很輕地笑了一下,“我們結婚了,顏湘?!?/br> 再次被提醒這一事實。 顏湘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對面的蔣先生。 墨藍色的目光如火舌般舔過顏湘的心尖。 顏湘呆住了。幾秒鐘的停頓,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幾乎想立刻移開眼睛。 然而這次他忍住了,沒有移開眼睛,直直地看著蔣先生。 幾秒鐘之后,顏湘感覺腦袋有點發暈。 蔣先生人長得很好看,整張臉融合了西方人的深邃立體,以及東方人特有的內斂,尤其是嘴唇,現在正在笑著,看起來溫柔得不得了。 墨藍色的眼睛第一次入眼就印象深刻,而且越看越漂亮,月光似乎尤其眷戀他,淺白色的月華清輝讓靛藍色更加蠱惑神秘。 而他本人的表情依舊是克制的,冷靜的,笑意也很淺,游刃有余地,帶著一種凌厲又極致的反差感。 顏湘不敢再直直地看著,他感覺蔣先生是海妖,馬上要被深藍色的眼睛吸進去了。 因為心跳過快,顏湘由衷地感到一種警惕的感覺。 不對,這不對。 太不對了。今天才是第一天,他還狀況外呢。是不是真的結婚?他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是真的喜歡他嗎?愛他嗎?他不知道。 他有常識,知道普通人結婚了不是這樣子的。 具體是什么樣子,顏湘也說不出來,總之不會是像現在這樣。 蔣先生似乎的確對他很好,今天一直在陪著他,照顧他,但是他還是感覺,自己看不透這個人。 蔣先生好像沒有什么喜怒哀樂,今天這么長時間,沒見他表現出生氣或者不耐煩,就連笑也是很淺的,墨藍色的眼睛的確濃重,但是眼底的情緒完全遮住了,顏湘看不懂。 他迅速翻了個身,背對著蔣榮生。 “生氣了?” 蔣榮生語調還是那樣,聽起來似乎沒有什么情緒,也不是很在意,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沒有?!鳖佅娈Y聲甕氣地。 蔣榮生說,“不太高興了?!?/br> 顏湘說:“不要管我,我要睡覺了?!闭f著,把被子拉高,整個人埋進被子里,讓黑暗包裹著自己。但是還是覺得不夠,他感覺周圍一切都空蕩蕩,什么也抓不住。 床邊傳來輕微的響動聲,是蔣榮生掀開了自己的被子,下床,坐在顏湘的身邊,輕輕地拉開顏湘的被子。 “悶壞了腦袋怎么辦?!笔Y榮生輕微地蹙著眉頭。 顏湘扯著被子不放手,“我要睡覺?!?/br> 但是他那點力氣怎么可能擰得過蔣榮生,很快,他的被子就被拉開,露出了一張被因為氣喘而有些發紅的臉頰,眼睛微微泛著水,躺在床上,眼睛濕潤地,看著蔣榮生。 蔣榮生躬身,抱住了他。 顏湘不愿意,用力推開,同樣的玉蘭花香味在兩個人身上氤氳著,呼吸交錯纏||繞,分不清彼此。 因為緊張和害怕,顏湘的臉變得越來越紅,氣喘不上來,他身體不好,很容易就會呼吸過度。 蔣榮生及時松開了手,冷靜地盯著顏湘。 人不是斗獸場上無名的牲畜,不是這一頭被咬死了,馬上就會有下一頭又會被源源不斷地被補充上來。 真心之下,如驚蟄春至,一直潛藏的知覺終于破土而出,從此也會知道,什么是特別的,什么是唯一的,失去的就不會再回來。 過了一會之后,顏湘才慢慢地喘過氣來,眼睛里帶了一點微茫的水潤,不知道是呼吸的時候嗆的,還是因為情緒。 須臾,顏湘有些頹喪地低下頭,沒什么精神地,揉揉眼睛,低聲說,“對不起?!?/br> 蔣榮生沒什么表情:“為什么道歉?!?/br> “對不起?!鳖佅胬^續揉著眼睛,慢慢地說,“對不起。你看起來好像沒有傷害我的意思,我一直在發火鬧脾氣,對不起?!?/br> 蔣榮生輕搖了搖頭:“沒關系的?!?/br> 顏湘猶豫著,“你沒有義務去忍受我的脾氣,對不起?!?/br> “我們結婚了,是夫妻,是家人,是愛侶,陪著你是應該的。我不照顧你,照顧誰?!?/br> 顏湘苦著臉:“可,可是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我好想真的,快點想起來你是誰,那樣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如果我們真的結婚的話?!?/br> 蔣榮生沉默了一會,片刻后,他說,“想不起來了沒關系。這樣也很好?!?/br> “不好,這樣一點都不好?!鳖佅鎿u搖頭,往床里靠近了一些,睡下,眼睛看起來有些灰灰地,有點傷心的樣子。 顏湘仰躺著,悶悶地說,“蔣先生,你都不知道,我感覺很害怕,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連名字都是你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該拿什么態度對你,所以總是跟個神經病一樣,對不起?!?/br> “多多?!笔Y榮生微微皺起眉,“不要這樣說?!?/br> “是真的。我都快神經錯亂了,你能告訴我,以前我是個什么性格的人嗎?愛說話嗎?喜歡吃什么?工作是什么?生氣的時候會怎么做?開心了喜歡做什么?你知道嗎?知道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蔣榮生當然知道。 他知道顏湘很溫和,靦腆,面對陌生人的時候總是有些緊張,內向但是對每一個人都很有禮貌,一般不太愛說話,只是因為害羞而已,熟悉的人你的話就會多一些。 知道他還有些很堅忍,什么都能扛下去,還有些悲觀,可能是生活不太順利的原因。 也知道顏湘最喜歡吃家里廚娘烤的小蛋糕。顏湘其實不太挑食,因為做雕塑需要很多能量,所以他總是吃很多東西。 知道顏湘是個很有天賦的藝術家,做雕塑的,會畫畫,素描,國話,油畫,水彩,甚至連蠟筆畫都畫得很可愛。 生氣了自己默默憋著流眼淚,忍著,從來不反抗;開心了喜歡笑,栗色的卷毛微微晃動,顯得無比可愛。 但是以前的日子,顏湘很少有開心的時刻。 歡喜只是片刻。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被折磨得保持著一副逆來順受的窩囊樣子。 如何能說?說了一切都會崩盤。 如此不堪。 蔣榮生道暗地換了各情緒,避重就輕地說,“以前想不起來就算了,生活從這一刻開始,多多是自由的,想說話就說話,想笑就笑,想難過就難過,會有人一直托著你?!?/br> “dobby is free……”顏湘小聲地說。 蔣榮生:“?” 顏湘解釋:“你不知道這個嗎?我忽然想起來的,多多是自由的,跟dobby is free……諧音好像。只是忽然想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