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如我 第27節
蔣榮生再次低頭,這次卻是輕輕地啄了一下顏湘的臉頰,然后松開了他,淡道,“休息夠了?走吧。繼續散步?!?/br> 顏湘揉了揉眼睛,跟在蔣榮生的身后,窩囊地低著頭。 兩個人沿著別墅的廣闊圍墻繞出去,行走在海岸邊的下坡公路,沿途是高大的棕櫚樹,在夜色的晚風里沙沙作響,樹干上纏繞著不斷閃爍的紅綠色的小彩燈,路過的很多別墅庭院門前,都擺放著一顆高大的圣誕樹,或者馴鹿燈飾,周圍堆著各色包裝紙包裹起來的禮物盒子。 路上有美國青年踩著滑板沿著傾斜的馬路往下沖,滑板滑輪摩擦過地面,傳來巨大響聲,其中夾雜著聽不懂的語言,顏湘只聽清楚了末尾是,“marry christmas!” 原來今天是圣誕節。 時間過得這么快,馬上就要跨過新的一年了。 走到沙灘上,圣誕節的氛圍就更加濃烈,巨型過山車依舊盤旋在海岸邊緣,不知道怎么做到的,過山車的鋼架上似乎饒了一圈彩燈,整個過山車都在散發著銀色的閃閃發亮的光芒,如同流星劃過的痕跡一般。 游樂園門口屹立著兩只高大的胡桃夾子衛兵,頭上聳立的冬帽換成了紅色的圣誕帽。 抬起眼睛就能看到一顆超級大的圣誕樹,上面懸掛著一顆銀色的巨大五角星,在緩慢地轉動著,每一面都是不一樣的q版圣誕老人和馴鹿,看起來特別可愛,像童話世界一樣。 好像全世界的彩燈都墜落在這片海灘上了一樣,到處都在掛著銀色的彩燈,像上帝隨手灑下的一大包跳動的璀璨的鉆石。 沙灘上人特別多,也很熱鬧,加州還是有點冷,海風吹過來,冰冷的海水拍在礁石上,很多人手里都會拿著一杯熱咖啡。 整個海灘和游樂場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地蜂蜜味和焦糖味的咖啡,聞起來軟融融的。 連對甜食一般般的顏湘都覺得那股焦香味很好聞,舔了舔嘴巴。 更不用說家里一堆果醬和蜂蜜,喝檸檬紅茶要加兩塊糖的蔣榮生。 果然蔣榮生很快買了一杯熱可可。杯子也很有圣誕氛圍,吸管邊緣還點綴著一個姜餅人,小帽子竟然還是可拆卸。 顏湘看得眼饞,老是用眼睛偷偷瞄著蔣榮生手里的熱可可。 “看什么?!笔Y榮生淡道,“出來沒帶錢包,只買得起一杯。你忍著吧?!?/br> 顏湘:“……” 這還是第一次見蔣榮生說買不起什么。 顏湘一直覺得,只要蔣榮生愿意,他可以直接用錢砸出一艘火箭,飛到月亮上,再用中文,英文,俄羅斯語,西班牙語,向地球上的全世界宣布,他已經控制了月亮的運行軌跡,地球上的人不想死的話,全部自殺給他看。 很有錢,很厲害,但是很神經病。 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這就是顏湘心里的蔣先生。 果然,顏湘沒有熱可可喝,但是也沒有求著蔣榮生給他買。 然而蔣榮生卻會回頭,揚了揚手里的紙杯子,笑著問,“很饞?” 顏湘點點頭,又說,“我明天也可以來…” 然而話沒說完,蔣榮生便壓了過來。嘴唇被濕潤的,冰涼的,卻帶著很醇厚的甜味的嘴唇覆蓋了。 蔣榮生又低頭親了顏湘。 今天的第三次接吻。 雖然顏湘沒有搞懂為什么蔣榮生會罵他婊子,又會膩不住地親吻他,但是這不是他的腦袋可以思考的事情。 沙灘上親吻的情侶很多,圣誕節的氛圍濃郁無比,每個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愛河當中,親吻,手牽手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他們也是其中的一對,最多就是蔣榮生出色的外貌和身高讓他更顯眼。 兩個人抱著,身高特別合適,仿佛天生一對似的。 黏膩的氛圍嚴絲合縫,游樂園后的過山車已經變成紅綠色,很有圣誕氛圍,很多人在幸福地尖叫著,聲音直破云霄,可是這也沒能影響兩個人之間的接吻。 顏湘緊閉雙眼,眼睫毛宛如顫抖瑟縮的輕羽,始終沒有反抗,任由蔣榮生親吻著。 一個漫長的,熱可可味道的吻。 吻完以后,蔣榮生用深藍色的眼睛注視著顏湘,“還饞嗎?” 顏湘伸出舌尖,舔一下嘴角,點點頭,眉間痣顯得溫潤而可愛。 “更饞了?!?/br> 明天我一定要帶錢包來買。 第30章 越臨近十二點,沙灘上的人就越多,連顏湘都感覺到有些奇怪,跟蔣榮生擠在有些熙攘的人群里,顏湘大聲問,“為什么人好像越來越多了?!?/br> 蔣榮生微微皺著眉頭,把手里的熱可可一飲而盡,低聲道,“午夜十二點會放煙花?!?/br> “煙花?在這片海灘上嗎?” “嗯?!?/br> 顏湘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心頭微動,悄悄掀起眼尾,小聲商量道,“那我們可以留到十二點嗎?” 他心里沒什么把握,因為蔣先生是個喜歡安靜,對空間的廣闊程度要求很高的人。 他未必會為了煙花,擠在人群里,一直等到十二點。 果然,蔣榮生作出了否定的答案,搖搖頭,態度很有些冷漠。 顏湘有些傷心。 眼尾很有些哀傷地垂下來,鼻子皺了皺,如果他是一只兔子的話,現在耳朵大概已經耷拉了下來,無精打采的。 顏湘是這樣的,再大的事情他都堅忍著,只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表現出自己的難過。 生活太苦,這樣也算是捍衛自己擁有難過的權利。 他傷心的情緒實在是太過于明顯了,蔣榮生跟他并排走著,忽地扣住顏湘下頜線,說道,“很失望?” 顏湘笑了笑,點頭,“北城禁燃好多年了,我只在小時候,在家里的院子里,跟…跟鄰居的小朋友一起玩過煙花。此后再也沒有見過了?!?/br> 蔣榮生低頭看他,墨藍色的眼睛很沉,宛如月色下的地中海,靜默著,沒再說話。 兩個人穿過了擁擠的潮流,是要往回走的路。 片刻后,蔣榮生忽然很輕微地嘆了一口氣,嗓音似乎含著無奈地,“你恐高嗎?” 顏湘搖頭,不明白蔣榮生的意思。 幾秒鐘之后,顏湘又后悔了,他該說恐高的,也許蔣先生又想出了什么法子折磨他。 不對,他要是說自己恐高了,只會更如了蔣先生的意思。 反正說與不說,結局都是全看蔣先生的心情。 這并不是顏湘的敏感與杞人憂天,只是跟蔣先生相處了這么久,他總該有一些自覺的。 噩夢般的命運總是降落在意想不到的下一個瞬間。 顏湘安靜地等著今天自己的命運,然而蔣榮生沒有讓他做不情愿作的事情,也有讓他跪下。 而是帶著他穿過了那兩個高大的胡桃夾子衛兵,進了游樂園,然后坐在一間奢華的休息室里,直到,還有十分鐘就到午夜十二點。 然后蔣榮生帶著他,一步一步地爬上過山車的樓梯,坐進了那輛高大的過山車的第一排。 一整架過山車里面只有他們。 顏湘的眼睛垂下,往左邊看,是沉浸在幸福圣誕季里,燈光璀璨的圣誕舊金山,往右邊看,是深藍色的太平洋。顏色很像蔣先生眼睛的顏色。 顏湘有點緊張,他現在至少離地面有好幾百米,或者一千米,在茫茫的空中,他的呼吸都有些顫抖,雙手只能緊緊地刷著擋在胸前的馬甲式圍欄,鋼鐵的冰冷讓它的指尖微微發抖。 “十,九,八,……” 蔣榮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咬字緩慢,像心臟跳動的節奏一般,沉沉地,一下,一下。 過山車沿著掛著銀色小燈的垂直軌道,慢慢地網上攀爬著,距離地面越來越遠。 “五,四,三……” “二,一……”顏湘也輕聲道—— 過山車已經到達了頂點。 一還沒念出來,結果下一秒鐘,過山車就垂直往下掉,心臟瞬間傳來失重般帶來的窒息感,眼淚也飚了出來,淚珠在空氣中幾乎垂直灑落。 耳朵傳來漫長的鳴叫聲,意志也有些模糊,很像某些時刻,不上不下,將達未達,腦海中完全一片空白。 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過山車在空中完成了一個漂亮而流暢的垂直向右三分之二旋轉,然后再次緩緩地沿著七十多米的緩坡爬升。 顏湘驚魂未定地喘著氣,耳朵里除了鋼鐵聲,海風的聲音,還有蔣先生的呼吸聲,讓顏湘有了一些安定感,至少不是他一個人在空中。 當過山車沿著鋼鐵軌道往上蜿蜒,發出“咔咔咔”的聲音的時候,蔣榮生忽然叫了一聲顏湘的名字。 “顏湘?!?/br> 在距離天空很近的地方,風尤其凌厲。 于是蔣榮生的聲音就顯得很輕,像月亮對潮汐溫柔的吸引,反復翻涌著,卷動著莫名的情緒。 “睜開眼睛,抬起頭?!笔Y榮生說。 顏湘已經被訓練習慣了,剛剛還因為害怕而僅僅閉上的雙眼,現在聽到蔣榮生的指令便下意識地睜開,頭也微微昂起來。 然后就看了距離自己很亮很亮的月亮。 顏湘俊秀的眼底噙著幾分茫然,和漸漸升起的驚異。他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蔣先生,又轉頭,呆呆地看著眼前巨大的月亮。 過山車一點一點地往上爬,自己就離月亮越來越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 整片深藍色的天空成為了夾在畫架上的麻質畫布,平整地攤開,完整地展露在自己的面前。 鼻子輕輕嗅著,似乎可以聞到云朵像棉花糖一樣的味道,每一顆星星的痕跡都清晰可見。 顏湘努力地睜大眼睛,想在那么多星星里尋找,看哪一顆是哥哥。 星星不斷閃爍,顏湘與它們對視著。剛才因為急速下墜涌出的淚光,此刻在星光的照耀下,也微微地發亮。 如果在地面上的人抬起頭往天上看,看到宛如小小的流星劃過的痕跡,那是顏湘閃爍的,晶瑩的淚痕。 明明是很幸福的時刻。 可是就是因為實在是太美好了,總有些不安似的,感覺莫名做了小偷,偷了命運偶然間從指頭縫里漏掉的,名為“幸?!钡臇|西。 當過山車攀爬至最高頂點的時候,顏湘有些緊張,瞪大了眼睛,等著下一秒鐘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