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2抽血?！蹦贻p護士推著小車闖進別扭的空間里。

    邵青燕揉著越來越燙的耳根松了口氣。

    護士雖然年輕但手法好，一針見血抽走了他耳根上的紅。

    “今天怎么抽這么多？”程大樹探頭看著被抽出來的三管血。

    “手術前檢查?！蹦贻p護士利落地將第四管取下來，把棉棒遞給邵青燕:“自己按著胳膊?！?/br>
    “我來吧?！背檀髽溥B忙搶過棉棒小心翼翼按在那血點上。

    “………”年輕護士瞅了眼斜著身子擠在床邊、彎腰伸長胳膊一副緊張模樣的人。很想嘖一句“他是腿不好又不是手不好?！?/br>
    可想到護士站里流傳的八卦，視線在倆人臉上轉了一圈又生生忍了下來。

    “術前？”邵青燕皺眉。

    “你不是安排下周一手術嗎？上午8點第一臺，等一會兒醫生會來跟你講具體注意事項?！蹦贻p護士。

    “好嘞?！背檀髽?。

    “………”邵青燕。

    “這幾天飲食要清淡，外出戴好口罩注意別發燒感冒了?！?/br>
    將扎帶從邵青燕胳膊上取了下來，年輕護士又叮囑了一句才推著小車走出病房。

    病房里，程大樹察覺出邵青燕的沉默，心虛地問:“你生氣了嗎？”

    可人依舊沉默著，程大樹壓低聲音:“燕哥…”

    邵青燕嘆了口氣:“你為什么做主跟主任定下手術時間？”

    “都說第一臺手術比較好?！背檀髽淠粗负褪持笇υ谝黄鸫炅舜?“有人為了加塞，還想給主任這個呢?！?/br>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又在裝傻，邵青燕:“我的意思，為什么要定下周一手術?！?/br>
    程大樹:“周末主任休息夠了，周一精神頭肯定足?！?/br>
    “大樹?！鄙矍嘌?“我沒在跟你開玩笑。接下來的日子對我很重要，我沒時間去做手術?！?/br>
    如果直播效果不好，自己還得趁著年前去見一見那些商行協會的人。

    “我也沒開玩笑?！背檀髽涫樟诵?“我們不是商量好了嗎，賣出2萬份你就做手術?！?/br>
    “2萬份?！鄙矍嘌嗫嘈?“你知道2萬份是什么概念嗎？榮祥齋的網店平均一個月才能賣出600單?！?/br>
    “燕哥?！背檀髽渥缴矍嘌嗌磉?“你其實也想過一晚上能超過他們賣出2萬份吧?！?/br>
    “我…”邵青燕。

    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的人神情很認真，不帶一絲捉弄，邵青燕的心靜下來。

    “我想過?！鄙矍嘌?“榮祥齋的糕點不會輸給別人，這點我從不懷疑?！?/br>
    “那你還擔心什么呢？”程大樹伸手蓋住邵青燕攥緊的拳頭，手指緩緩擠進被死死摳著的手心里。

    指甲留下的白痕變成紅印，程大樹心疼地把邵青燕的手捧起來用指肚揉了揉。

    “我也從不懷疑榮祥齋的糕餅會輸給別人，之前銷量不高只是沒有推廣好?！背檀髽?。

    “榮祥齋是不會輸給別人，可我呢？”邵青燕。

    “你怎么了？”程大樹不解。

    邵青燕:“馮忻是專業的主播，能說、會說、會討人歡心，我和他比…”

    程大樹鼻子噴火:“他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跟你比，你不許再自降身份說這種話?！?/br>
    似乎是第一次看程大樹動怒，邵青燕被他兇巴巴的語氣震了一下。

    “選他的人都瞎了眼，能把魚目當珍珠的野豬肯定吃不了細糠?！背檀髽?。

    “………”邵青燕。

    “紅土也能當朱砂，路燈還想比月亮…”

    “大樹，大樹?！鄙矍嘌?。

    “犢子踢牛母，忘恩負義的王八…唔”程大樹瞪大了眼睛。

    “好了，別生氣了?！鄙矍嘌?。

    剛才還抓著的手不知何時捂住了自己的嘴。

    邵青燕的手從來都是溫溫涼涼，程大樹卻覺得自己像是被燙了一下。

    而且還是鉆心的那種。

    不僅嘴唇發麻，心臟也跟著麻。

    邵青燕:“我其實沒有那么多的個人情緒，這么說顯得像是我這個失敗者在找借…”

    “你不是失敗者?！彪m然沉溺于那掌心的溫度，但程大樹還是握著邵青燕的手腕將他的手往下拉了拉。

    “你才不是失敗者?！?/br>
    抗議完這一句，程大樹又把他的手重新蓋回自己嘴上。

    “………”邵青燕。

    知道這樣想不對，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思緒飄散。

    可邵青燕不可避免想到了小時候在親戚家摸到的那條大黑狗。

    他喜歡狗。

    怕狗毛沾在衣服上被帶進烘焙室，哪怕再喜歡，爺爺也不讓養貓狗。

    所以每年不愛交際的他同意跟著邵偉華走親戚也是為了能趁機摸一摸那條大黑狗。

    大黑就是這樣。

    每次揉完它腦袋松手的時候，它就會用爪子扒拉邵青燕的手再把腦袋拱到他掌下。

    就像程大樹剛才的小動作。

    說起來，他們的眼睛也有點像，眉毛也像，連噴灑在掌心中熱烘烘的氣息也像。

    一瞬間邵青燕仿佛看到坐在床上的人身后長了一條甩出花的大尾巴。

    想到程大樹之前說的報恩，算了算那只叫大黑的狗離世時自己的年齡，邵青燕心中一動下意識開口:“大黑？”

    “大黑，誰是大黑？”程大樹警覺地豎起耳朵。

    羞于自己的天馬行空，邵青燕耳根子通紅:“抱歉，我剛才說到哪了？”

    “你不是失敗者?！背檀髽湔f完又把邵青燕的手捂回自己嘴上。

    “………”邵青燕。

    怕再胡思亂想，他趕緊抽回了手?？蓃ou眼可見一條無形的尾巴垂了下去。

    “咳咳?！鄙矍嘌?“我有點渴，大樹你能幫我倒點水嗎?！?/br>
    “你剛抽完血！”程大樹顧不上低落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我怎么給忘了！”

    看著走到桌邊又是找紅糖又是拿大棗的人，邵青燕扯了扯嘴角露出個自嘲的笑。

    到底是多大的恩情才會讓人這樣相待。

    塞進手里的杯子溫熱，邵青燕盯著漂浮在水上的大棗和沉底的紅糖。

    “我對比馮忻并不是覺得自己輸給了他，但術業有專攻，他畢竟是巨樹平臺的頭部主播?！?/br>
    “頭部主播？”程大樹露出笑:“燕哥，你這幾天沒看直播，消息有點落后了?！?/br>
    “落后？”邵青燕。

    “巨樹的頭部主播可沒有馮忻嘍?！背檀髽鋽偸?。

    年終大促。

    各大商家主播跟打了雞血一樣恨不得全天24小時直播。

    馮忻站在四十多平的直播間一角看著自己‘徒弟’在鏡頭前又是唱又是跳。

    直到跳得氣喘吁吁，她才捂著領口湊到鏡頭前:“寶寶們，想要福利嗎，點擊小橘車可以領取哦，只有三十秒，寶寶們沖呀?！?/br>
    “沖啊?！彼砗笠慌糯髦R的西裝男揮舞拳頭跟著喊號子。

    一陣群魔亂舞倒計時后，馮忻皺著眉問身邊的助理:“怎么樣?！?/br>
    “2……23單”助理。

    “多少？”馮忻一把搶過助理手中的平板。

    “沒上人氣嗎？”

    “已經上了?！敝?。

    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可以弄虛作假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活人’基數越大，人氣越會成幾何倍增長。

    看著數據上只有1000來人的觀看數和慘不忍睹的23筆銷量。

    馮忻太陽xue一跳一跳。

    “上了人氣才只有1000多？”馮忻把平板扔給助理:“再讓上5萬人?！?/br>
    直播間觀看人數飆升到5萬，馮忻臉色依舊難看:“你長腦袋是干什么的，跟了我這么久，這種小事還要我提醒，下次一開播就把人氣搞到5萬?！?/br>
    助理低著頭沒有回答。

    馮忻的怒意加深，伸出腳踢在對方小腿上:“聽沒聽見，我在跟你說話呢！”

    “小心點?！?/br>
    身邊一只手伸了過來將差點跪地上的人扶起，寧矜恩:“什么情況?！?/br>
    “馮哥，不是我沒聽見，是直播又被封了?！敝韥聿患暗乐x連忙將手中的平板遞給馮忻。

    直播間另一邊的主播和她身后的那些墨鏡男也都湊了過來。

    “師傅，我怎么又被封了?！迸降鼙鞠肜T忻的胳膊晃一晃，可看到站在他身邊的人忙熄了心思老老實實站好。

    寧矜恩根本沒有在意對方的小動作，他抱臂站在馮忻身側看著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