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老紀知道他回去還要練琴。江麓搖搖頭:“大家都這樣?!?/br> 老紀嘆氣:“那可不一定哦。我家那個小混蛋還得他mama守著才去上晚自習呢?!?/br> “李阿姨會每天都陪著他嗎?”江麓問。 “是啊?!崩霞o嘆氣,沒有少爺命,也得像少爺一樣供著,“他要是有您一半懂事,我就謝天謝地了?!?/br> 江麓只是笑了笑,任老紀繼續絮叨家長里短的煩惱。 江家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十月末,薔薇的花期已經結束,夜色里,墨翠的葉子繞著一圈瑩瑩的邊,枝頭綴著的果實像是紅色的瑪瑙。 彈過幾遍曲子,江麓才終于能夠休息。 也許是跑得精疲力盡,當天晚上,他沉甸甸地陷入夢境。 意識沉重,四下都是濃重的黑,烏壓壓地將人包裹,讓江麓覺得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他忽的想起了商泊云那時候的玩笑。 “……走夜路回頭,是真的會有鬼找上來嗎?” 但是出現在夢里的那個鬼—— 怎么會是成年了的商泊云! 第49章 夢境顛倒搖晃, 空蕩的、家具簡單的房間,他倒在狹窄的單人床上。 燈光是亮的,在商泊云的背后, 有些刺眼。 青年垂著眼睛看他。 不是那種一貫的漫不經心的神情。 眼神灼灼, 蘊著笑。 商泊云很愛笑,開心時神采飛揚, 揶揄時眉梢微挑, 偶爾心情不好了,鼻腔里還能哼出一聲冷笑。 但江麓從未見過這樣鋒芒畢露、滿是攻擊性的笑。 “你晚上和喬敘說了很多話?!鄙滩丛坡曇袈龡l斯理, 卻用不容拒絕的方式將他抵開。 ……喬敘?那是誰?思緒混亂,眼前閃過宴會上的觥籌交錯。 他給了一個青年聯系方式, 確實也聊了很久的天,所以商泊云才在露臺上不放他走,抓著他—— 等一下。 江麓意識過來了, 這個夢居然和上次的連在了一起。 ……他潛意識里, 到底對商泊云有什么執著的幻想??! 江麓心情有點崩壞,然而一直盯著他看的商泊云涼聲提醒。 “江老師, 你又分心了?!?/br> 他抓著他的手, 報復似的咬了一口。 江麓下意識地愛護這雙手,因此屈指抵開了商泊云的牙關, 摁住了他的虎牙。 “這會兒才覺得你有點嬌氣?!?/br> 商泊云仍是笑,身上的氣勢卻絲毫不收斂。 夢開始走向江麓所陌生的情境。 接吻已經令人無措, 二十六歲的商泊云還要索取更多, 江麓的情緒猶如潮水, 月亮隱隱約約, 在窗外靜靜地照著,潮水卻洶涌起伏不休。 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漩渦, 痛和快樂同時貫徹,讓人辨不分明。 靈魂好似抽離了出來,他看到自己滿面潮紅,眼角攢淚,在商泊云的懷里,咬他,罵他,又抱住了他,委屈似的嗚咽,始終被他圈著,沒掙脫過。 人何以會這樣不像自己,江麓確定自己從沒有去了解過夢里的種種事情。 是否依靠最深處的本能,就能夠勾勒出這樣鮮活到真實的情境? 身體的倦意鋪天蓋地,商泊云握著他長得有些長的頭發,指尖以近乎繾綣的力道摩挲而過。 …… 江麓在極度的疲憊中醒來。 將至深秋,天亮得更晚了。 窗外是一片幽靜的深藍,月亮變得很薄很淺,他睜著沉重的眼睛,去看床頭柜上的時間。 五點半。 隱隱的,有蟲聲透過落地窗,江麓倚在床頭,有些僵硬地坐了很久。 半晌,他咬著牙,自暴自棄地掀起了被子。 浴室里很快響起了水聲,江麓踩在冰涼的白瓷地面上,覺得自己的膝蓋還有點兒抖。 水漸漸彌漫在浴缸,他踏了進去,溫暖的水流將他包裹,終于令他感到微妙的心安。 身體的某處格外灼熱,江麓抿著唇,被水打濕的眼睫顫了顫。 他很生澀的伸出手,茫然的思緒之中,他又產生了那種焦慮的情緒。 ……為什么要喜歡商泊云? 他現在覺得自己又討厭起他了。 為什么總是在笑,為什么坦然地抱他、牽他,好朋友就可以這樣嗎?和陳徹、郝豌、李思維都會這樣嗎? 江麓第一次這樣不講道理。 不得其法。 要如何才能將夢境的感受和現實等同? 不要去等同。 那太冒犯商泊云了。 江麓默默攥緊了掌心。 他有些頹然地靠著浴缸,將臉抵在了膝上。 水流仍然在顫動,漾開透明的波紋,情緒和身體的感受割裂開,快樂的,難堪的。 一種莫名的委屈溢滿胸腔,半晌,有熱意從眼角滾落,他發出很淺的哽咽。 天邊漸漸透出魚肚白,月亮終于隱沒,曦光是爛漫瑰麗的顏色。 離出發去學校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江麓默默整理好情緒,換上校服,坐在了鋼琴前。 手腕動了幾下,最終也沒彈出一個音節來。 * “早上好啊鋼琴家!” 清晨的陽光穿過薄霧,陳徹看到前面黑色的邁巴赫,踩著兩個車轱轆拼命往前蹬,終于在江麓下車后堪堪趕了上來。 鍋蓋劉海和車輪同時一甩,后者在地面摩擦出尖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