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志趣相投永遠讓人心情愉快,蘇溫言覺得,如果對方不是啞巴的話,他們的相處應該也是輕松融洽的。 因為小保姆答應了要給他當人體模特,下午,蘇溫言帶他來到畫室。 畫室已經三個月沒人進去過,他一推開門,就聞到一股陳舊的味道。 之前他走的時候十分匆忙,以為自己過不了兩天就會回來,所以什么都沒收拾,只隨手罩了幾塊防塵布,頭天用過的畫具還扔在地上,調色盤上的顏料不出意外早就干了,地上也沾得到處都是,洗筆筒里的液體已經揮發殆盡。 所見之處皆是一片狼藉,蘇溫言不禁有些尷尬,他不讓別人進他的畫室,就是不想被看到這邋遢的一面。 他摸了摸鼻子:“那個……” 俞亦舟沖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后退一些,自己要進去收拾房間。 “我的東西,你收到一塊兒就行了,等下我告訴你怎么清洗,”蘇溫言說,“哦還有,如果發現我的眼鏡的話,記得拿來給我?!?/br> 他其實有點輕度的近視,不影響正常生活,偶爾需要時才會戴眼鏡,之前他帶學生去寫生,就把眼鏡裝在了包里,在車禍中損壞了。 他記得自己家里還有一副備用的,卻又忘了放在哪兒,之前曹姨說沒找到,那只可能是在畫室里了。 俞亦舟點點頭。 他拿了清潔工具進屋——不論第幾次進蘇溫言的畫室,都要被里面的混亂程度震撼到。 蘇老師還是這么丟三落四的。 平常還算收斂,可一旦開始畫畫,就會進入另外一種狀態,東西用完就亂丟,下次要用時永遠找不到放在哪兒,靈感一來了什么都不管不顧,不吃飯不睡覺都是常事。 有一次他連續好幾天聯系不上他,不得不去畫室找人,被告知蘇溫言已經把自己關在畫室里三天沒出來了,他趕緊進去,就見某人正在給一幅畫收尾,精神亢奮,眼底烏青,也不知道多久沒合眼了。 俞亦舟十分懷疑,他要是再晚進去倆小時,某人能把自己活活餓死。 四年過去了,蘇老師一點沒變。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對方一眼,就見停在門口的輪椅緩緩后退,仿佛心虛似的,完全離開了他的視野。 第5章 蘇溫言cao控著輪椅后退。 不知道為什么,他剛剛莫名回想起以前的事——那會兒他還在和俞亦舟談戀愛,某次沉迷于作畫,三天沒看手機,沒回消息沒接電話,俞亦舟聯系不上他,以為他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來畫室找他。 他為了畫那幅畫三天沒合眼,也幾乎沒吃東西,精神極端亢奮下完全感覺不到疲勞,直到俞亦舟闖進來,他才意識到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差點在他面前暈倒。 他記得那次俞亦舟特別生氣,逼著他吃了東西,又硬把他按在床上讓他睡覺,等他緩過來了,這才開始跟他發脾氣。 那是他們戀愛以來第一次爭吵,也是唯一的一次。 或者說,是俞亦舟單方面跟他吵,他自知理虧,全程沒敢還嘴。 打那之后,蘇溫言就不敢再進行不顧死活式的瘋狂創作了,至少會讓自己中途歇一歇,畢竟,某人生氣的樣子還是怪嚇人的。 剛剛他心底無端涌起一陣心虛,被周遇看那一眼,竟讓他幻視俞亦舟,下意識想要溜走。 真是的,明明他什么也沒干,這么多年過去,他早就不再像當年那樣年輕氣盛,忘我到差點暈倒的事不可能再發生了。 現在他的精力更是大不如前,別說連續作畫兩三天了,就是兩個小時都費勁吧。 蘇溫言為自己的心虛感到無理,一定是周遇的背影太像俞亦舟了——他如是安慰自己。 因為尷尬,他也沒盯著俞亦舟打掃房間,cao縱著輪椅在家里轉了轉,直到對方過來找他。 蘇溫言又把清洗畫具的方法告訴他,俞亦舟一一照做,洗凈上面的顏料,養護畫筆,然后收起放好。 時隔三月,畫室終于又恢復整齊,煥然如新。 俞亦舟將找到的眼鏡遞給他,鏡片已經擦拭干凈。 “謝了,”蘇溫言沖他笑笑,“屋子也收拾好了,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br> 俞亦舟點頭。 蘇溫言讓他隨便擺個姿勢,自己去調畫架,卻發現現在的自己竟連畫架都拽不動,不得已,又只能讓俞亦舟幫忙。 蘇溫言無聲嘆氣。 他拿起炭條,開始起稿。 三個月沒碰畫筆,他先試著找了找手感,炭條在素描紙上勾勒出輪廓,線條很快流暢起來。 身體在車禍中毀得七七八八,但至少,這只用來畫畫的手沒受傷,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小保姆雖然是第一次當人體模特,但接受能力還挺良好的,居然同意全|裸,唯一的要求是不摘口罩。 蘇溫言沒有異議,反正他只畫人體,不露臉也沒關系。 俞亦舟靠在窗邊,微垂著頭,維持著一動不動,光線照亮他的發梢和肩膀,將小麥色的皮膚映得愈發緊實。 卓越的身材條件被復刻到畫紙上,蘇溫言落筆越來越果斷,流暢有力的肌rou線條在黑白兩色間浮現,生動鮮活,惟妙惟肖。 蘇溫言喜歡這種感覺。 他喜歡描繪一切富有生命力的東西,植物、動物,尤其是人體,那畫紙上的身軀仿佛是活的,會呼吸、有心跳,蓬勃的力量感蘊藏在每一寸肌rou和骨骼之間,在青色血管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