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于是他回復:【那好吧,你先來我這試試,我們見面聊】 周遇:【謝謝您!我很快就到!】 答應了要見面,蘇溫言勉強積攢起一點力氣,艱難地起身下床。 左腿傷得最重,更要命的是傷了膝蓋,明明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可還是一用力就會疼,把自己挪上輪椅都十分困難。 每每被這副身體拖累,他都忍不住想,還不如在車禍中死了算了。 之所以活到現在,大抵是因為他還惦記著那個人吧。 四年過去,那人就如同泥牛入海,再沒有半點音信,他甚至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否,那他至少要知道他埋在哪里,如果是,那他一定要親口問問他,究竟為什么不來找他。 簡單洗了個漱,僅有的那點力氣已經耗盡,蘇溫言想給自己倒杯水喝,門鈴卻突然響了。 他疲憊地嘆了口氣,只好先去開門。 青年背著雙肩包出現在家門口,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額前的頭發也長了,有些擋眼。 看到他的一瞬間,蘇溫言微微怔住。 明明全副武裝得根本辨不出容貌,他卻莫名覺得這人像俞亦舟。 哪里像呢,是身形嗎? 可他記得俞亦舟應該沒這么高。 又或許是他現在坐在輪椅上,仰視帶來的錯覺。 總之,先放人進來吧。 他cao縱著輪椅后退,青年跟著他進屋,關上了門。 “穿這么多,你不熱嗎?”蘇溫言問。 周遇抬起雙手,沖他比了一串手語。 蘇溫言眨了眨眼。 嗯……所以,“不會說話”原來是物理意義上的? 他沉默了兩秒:“你是聾啞人?” 周遇連忙搖頭,在自己耳朵旁邊比了比,又在嘴邊比了比。 蘇溫言有些頭疼,嘗試理解他的意思:“能聽見,但說不了話?” 周遇連連點頭。 蘇溫言神色無奈:“可我看不懂你的手語?!?/br> 怪不得會被雇主辭退,這樣的確沒法交流。 周遇立刻從兜里掏出手機,輸入文字,再將文字轉為語音。 ai吐出人聲:“我可以這樣和你說話?!?/br> 蘇溫言:“……” 好怪。 這么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大小伙子,至少不該用女聲說話。 “換個男聲吧?!彼?。 周遇點點頭,把ai切換成男聲。 蘇溫言皺了皺眉。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總覺得這聲音不貼臉。 算了,人不該對ai要求太高。 周遇把剛剛那句他沒看懂的手語用語音轉化出來:“你寫的要求是照顧病人,我想著病人可能身體會很差,所以戴了口罩,進門前我已經消過毒了,不想把細菌帶進來?!?/br> 蘇溫言抿了抿唇。 這年輕人倒是有心了。 因為車禍導致脾臟破裂而不得不做了摘除手術,他現在免疫力的確很差,之前學生們去看他,都要做好消毒才能進他的病房。 醫生要他回家以后也得多注意,至少半年內不能放松警惕,但他實在沒精力去管那些。 被周遇提醒,他開始回想自己昨天收拾完花以后有沒有多洗兩遍手再吃飯。 他自己都忘了的事,倒是被一個素未謀面的保姆顧及到了。 蘇溫言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青年。 要不就雇他吧。 是個啞巴倒也沒什么,他并不歧視殘疾人,畢竟他自己都可以去申請傷殘證了。 他喜歡安靜,啞巴總不會太吵鬧。 而且,怎么看也是個可憐人。 明明哪里看上去都沒問題,只是因為不能開口說話,就被迫來做這些伺候人的活兒,三千塊的月薪,居然還要低聲下氣來求他。 于是他道:“我餓了,去給我做頓飯吧,上個保姆昨天送來的菜,應該還新鮮——如果你做的飯合我胃口,那就留下?!?/br> 周遇眼睛一亮。 蘇溫言又道:“以及,我得跟你說清楚,其實我開的工資不是三千,而是三萬,是我不小心打錯了數字?!?/br> 周遇搖頭,再次文字轉語音:“三千就夠了?!?/br> “那你不如去飯店刷盤子,興許還輕松一點,”蘇溫言并沒在征求他的意見,“開多少工資由我說了算,你只需要做好你份內的事?!?/br> 周遇點點頭,視線落在蘇溫言臉上,看著他干燥而蒼白的唇瓣。 剛剛聊天時他舔了好幾次嘴唇,似乎是渴。 他想了想,用手機對他說:“我去給你弄杯熱水?!?/br> 蘇溫言坐在輪椅上看他。 這年輕人觀察力倒是不錯,挺有眼力價的。 曾經俞亦舟也是這樣,不用他說,對方就知道他需要什么。 他喜歡和這樣的人相處。 周遇用凈飲機接了杯熱水。 蘇溫言伸手接過,手指不小心擦到他的手指。 周遇微微怔住。 蘇溫言的手,是涼的。 在他印象中,蘇老師的手從來沒有這樣冷過。 人如其名,蘇溫言給人的感覺也和他的名字一樣,他說話總是溫聲細語,和他牽手時,掌心的溫度也像是春日的暖陽。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面無血色、渾身病氣、精神懨懨的蘇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