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折如磨 第78節
滑到這個話題, 她就開始遲疑, 說合同簽到年底呢, 年底再說吧。 此時此刻,梁恪言信步走在這條樓梯上,正上方,有同樣慢而頓的腳步聲自上而下傳來。 一抬眼, 他和梁銳言在三樓轉角處迎面碰上。 算不清多久未見,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周,弟弟看見他時臉上是未矯飾過的慌亂, 稍后才恢復往日的鎮定與紈绔。梁恪言莫名很滿意他這樣的表情。 原來他也知道此時此刻出現在柳絮寧的家門口是錯誤的,算他識相。 可梁銳言嘴上卻絲毫未饒他。 “你害的她也不能回家?!?/br> 梁恪言沒說話, 徑直略過他。 “梁恪言!”梁銳言惱怒于他對自己的無動于衷。沉默真是一場程度加倍的凌辱。 梁恪言終于停下,垂了眸看他:“還有什么要說的,一次性說完。我不想以后每看見你一次, 你都要重復這些廢話?!?/br> “你是不是以為和她在一起了,就萬事大吉了?爺爺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你和她回不了家的。你和寧寧遲早要分開?!?/br> “爺爺不同意,我就沒法和她在一起了嗎?”梁恪言覺得有點好笑,“只有她不同意, 我才沒辦法和她在一起?!?/br> “至于你, 如果你有機會,我就會在她家碰見你, 而不是在這里?!?/br> “進她家門了嗎?” 梁銳言瞳孔驟然一縮,字字擲地有聲地滾過脆弱的肌膚。仰視之下,梁恪言的神情帶著傲慢不遜,梁銳言經常見到他這番模樣,可無一不是面向外人時。今時今日,他用這樣的神情直面向自己,梁銳言恍然想起方才柳絮寧的眼神,不知不覺間竟然和他有幾分相似。 梁恪言不需要他的回答,他踱步,不緊不慢地上樓。 “有本事讓我在老宅看見你們??!” 背后傳來梁銳言的聲音,帶著不服輸,帶著倔強,帶著無可奈何的無賴。 梁恪言沒回頭:“很快?!?/br> 不過回不去也無所謂,能進這塊地兒才算一種認可嗎? 門被敲響的時候,柳絮寧正在燒水準備泡茶包,明天是周六,她準備今晚熬夜畫畫。 她往門口的方向望,無聲地嘆了口氣。 門開半縫,她無奈地問:“阿銳,你到底要——” “……” 后面的話在看見來人時通通咽進了肚子里。 她今天穿得很不常見,梁恪言初看有些不習慣。 黑色緞面系帶襯衫裹進駝色的包臀短裙里,掐出一段纖細腰線。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大概是腳底痛的厲害,她踮了腳尖放松著打轉。 意識到眼睛流連在她腳背上時,梁恪言止住視線,自然地側過身進門,在玄關處換鞋,又再正常不過地問她一句:“什么?” 別人沒聽到是可能的,可惜他是梁恪言。算算時間,他們兩個碰上也不奇怪。 “阿銳剛來?!绷鯇幷f。 “我知道?!?/br> “哦?!?/br> “這鞋他穿過嗎?” “???”柳絮寧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沒有?!?/br> 聽見這話,他也沒什么大反應,見水壺剛倒了一半的水,他走過去。 “自己喝?” “對呀。你就別喝了,不然晚上回去睡不著的?!?/br> 梁恪言說好。 “你怎么突然過來了???”看他幫她倒水,柳絮寧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踮腳埋在他頸肩。 梁恪言按下開關鍵,水壺的聲音逐漸放大。 “阿銳不也是突然過來的嗎?!?/br> 柳絮寧抱住他的手剛松開,被他的手禁錮住,一掌就可以捏住她的兩只手腕。 “怎么不抱了?”他聲音低沉,咬字之間透著不明的情緒。 “因為你在拿我撒氣?!绷鯇幱昧昝撻_他的手。 梁恪言轉過身來,兩人的目光如拼圖,嚴絲合縫地撞上。 “你在生氣嗎?”她問。 四周一時之間寂靜,只剩燒水聲與窗外蟬鳴聲交錯,無論是哪個,都令人聽得莫名糟心。 梁恪言注視她良久,欲望先行一步促使著他低頭,唇還沒靠近她,便被她捂住。 “梁恪言,你在生氣嗎?”她重復。 他閉了閉眼,似已到窮途末路般無奈:“我在嫉妒?!?/br> 他抓過她的那只手,親吻她的手心,“柳絮寧,我很嫉妒他?!?/br> 嫉妒她叫他阿銳,嫉妒她從小就選擇了他,嫉妒那個“pass”是落在自己的頭上,嫉妒他們是所有人眼里的青梅竹馬,嫉妒爺爺與爸爸總是默許他們的成雙成對,嫉妒他與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朝夕相伴。 嫉妒所有人知道他梁恪言與柳絮寧在一起時的不敢置信與荒唐。 “我一開始就和你說他來了,你說你知道,可是你為什么要沖我撒氣?”柳絮寧想著想著有些委屈,“你為什么要這樣和我說話?” 這樣對她一點都不公平,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沒有道理要承受他的陰陽怪氣。 “是我的錯?!彼ё∷?,全盤認下。面對梁銳言,他可以裝著理智裝著傲慢,可嫉妒是陰暗里滋生的苔蘚,愈長愈盛,幾乎要將他的心臟占據個密密麻麻。 柳絮寧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從他懷里退開一步。 兩人什么話都沒說,依然是如剛才般的寧靜。水在這時燒開,咕嘟咕嘟的聲音越來越明顯。 她用這樣剔透的眸子直視他,梁恪言莫名有些心疼,可這委屈是他帶給她的。 他語氣誠懇,再次開口:“是我的錯,飄飄,對不起。我真的很嫉妒他,我要嫉妒死他了,所以才會這個態度對你。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當然,他以后也沒機會讓我嫉妒了?!?/br> 怎么會有人,道歉也是這樣的姿態。 “梁恪言,你不可以無緣無故對我……”她說不下去,撇過頭去,怎么都不愿意看他,“我很愛你的?!北饶阆胂笾幸獝勰?。 這是她第二次說愛他。梁恪言想起那一次,將她抱在懷里,對她說愛時,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再到如今,如此坦然地說出,于是懊悔感更甚。 梁恪言想靠近她,她往后縮了一點,后腦勺又被他摁住。 “能不能原諒我?” 她沒說話。 他又接著問。她依然沉默。 “能讓我親你嗎?”黑夜里,他的聲音低柔到像刷了一層迷幻劑。 和他接吻實在是一種享受,柳絮寧沒有動,任由他討好地吻著,吻到意亂情迷時,他突然抽離:“能不能原諒我?” 怎么會有這種人的?柳絮寧氣笑了:“那你剛剛是在干什么,耍流氓嗎?” “你不同意,我的行為才叫耍流氓?!?/br> 柳絮寧立刻推他:“那我現在不同意?!?/br> 梁恪言捏住她的手腕,唇往下碰著她的鎖骨:“那我只能耍流氓了?!?/br> 柳絮寧心里有一堆與他辯駁的刻薄陳詞,卻因為這一記安全線下的吻而瑟縮。 “怕癢?”梁恪言停住。 當然不是。但她的沉默對梁恪言來說像是一種肯定,他小心地游離那處。 可這周圍,處處都在底線之下。 “有這么怕癢嗎?”實在是她的反應太過,他笑了聲,呼出的熱氣彈到她肌膚上。 她的心跳聲太劇烈了,讓梁恪言無法忽視。他望著她的眼睛,也就在這一瞬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不會做什么的?!彼麕О矒嵋馕兜孛哪X袋。 她埋在他胸口:“做什么也沒關系?!?/br> 梁恪言疑心自己的聽覺,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說話。低頭之間,露在黑發外的兩只耳廓已經變得通紅。 “你可以輕一點點嗎?”她仰起臉,費力地吞咽了一下喉嚨。每一個字,都含著害怕與期待兩種矛盾的情緒。 對有些男人來說,這句話是承認他們虛無實力的興奮劑,但如果對象變成梁恪言,她是無比真摯的,希望他輕一點。 他氣息很沉,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肌膚上??上乱幻?,他還是放開了她。這件事不在他今天的計劃之內。 “我買了的?!绷鯇幚∷氖?,“因為我有一點點想和你睡覺。嗯……你要是覺得太早也沒關系,因為我……我也只有一點點想的……” 腦子被翻天覆地般地攪動,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么,也不敢與他對視,可她能發現他一直盯著她。 那為什么沉默?發酵著的寂靜讓她心里無端滋生不高興。 “你為什么不說話?是覺得我太主動了嗎?你不喜歡?” “不是?!贝續eimei,怎么會這么想。 “那為什么不說話?” 梁恪言玩著她臉頰邊的頭發:“我只是在想,你能買對尺寸嗎?!?/br> 她的臉一瞬間爆紅:“最大號,你要是嫌大我也不和你玩了?!?/br> “那你只能和我玩了?!?/br>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原本落在她腰上的手愈發收緊,兩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柳絮寧被他吻得腿軟,身子往后仰,又被他撈回來。她的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擺,隨著緊張情緒的迸發,手上動作更用力,衣服都變得皺巴巴。 她被吻得忘記了一切,下一秒,身體騰了空,她被輕而易舉地抱起,安全感也如失了重般頃刻消散。她于是只能更緊地抱住他,無處安放的手貼著他的后頸。掌心是潮濕的,他的后頸干燥,指背被銳利的短發戳著,她不由自主地去撫摸。 她的指尖涼涼的,梁恪言被她摸得有些急躁,不想讓她再碰這里:“幫我把眼鏡摘了?!?/br> 柳絮寧嗯一聲,聽話地去摸,卻摸到眼鏡框。 “柳絮寧,眼鏡也不會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