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折如磨 第27節
這兩人球技是很好,可是那又關她什么事?她今天出現在這個球場上就是給他們兄弟倆消遣的嗎? 柳絮寧不想聽梁銳言說話,也不想看到梁恪言,不論是誰,都足夠令她惱火的。 奈何前面這兩人像堵墻一樣動也不動。柳絮寧深吸一口氣,側身從梁恪言身邊繞出去,梁銳言沒再動她,只緊緊跟在她后面。 谷嘉裕懷里抱著球拍一步步挪過來,見梁恪言跟個木頭似的定在那里,胳膊肘碰碰他:“他們吵架了,開心嗎?” 觸及到梁恪言那眼神時,谷嘉裕眉心跳了跳。 嘩,他作為全場唯一一個旁觀者又說錯什么話了啊,梁恪言擺出這么兇的眼神干什么。 他們吵架了,他開心嗎? 柳絮寧的這份不高興延續了很久。她早在和梁銳言一隊時就已經因為接不到球而有一些生氣了,但是這份不輕不重的埋怨和怒火直到她和自己在一組時才發泄。因為到那時,她的發泄對象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梁銳言。 在她心中,她和梁銳言更熟悉,所以那些無法、也不敢向自己發出的悶氣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泄給梁銳言。 “別走啊,我們單打行不行?” “柳絮寧,我們玩單打,我這次肯定不爆你的頭!” “柳絮寧我求你行不行?!” 不遠處,梁銳言生拉硬拽著她,又做小狗拜會狀:“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再給我個機會?!?/br> 他把球拍硬塞進柳絮寧懷里:“一局,就一局!” 柳絮寧被他煩到不想忍,拿過球拍,敷衍至極地發出一個球。在球飛過去的那一刻,梁銳言看準了那個球的方向,也不回擊,仰頭就看著那球打在他額頭上,像極了海洋館里的海獅頂球。 柳絮寧:“……你干什么呀?” 梁銳言笑嘻嘻地把球遞過去:“再爆一個?!?/br> “走開!” 梁銳言像黏人的狗皮膏藥,和她寸步不離:“再爆一個?再爆一個唄,求你了?!?/br> “爆什么爆!”她還是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卻在幾個來回后被他逗笑。 谷嘉裕萬分詫異地扭過頭來:“他倆平時也這么相處嗎?” 梁恪言把球拍裝好,沉默著往外走。 他早就應該意識到的。他們梁家人又好面子又擅長做戲,梁繼衷在生意低谷期時日日盼著和周家合作,得勢之后“金盆洗手”涉獵慈善又開始嫌棄那時和自己并肩作戰的好友;梁安成風清霽月一派深情之色,卻對漂亮年輕的女人來者不拒。 而他自己,傲慢得看不起任何人,自以為擁有基本的底線和起碼的道德,絕不會做出什么橫刀奪愛的戲碼,內心卻一遍遍陰暗地嫉妒。 從昨夜到現在,他做的這些不就是為了讓梁銳言發現些許卻又不足以論斷成鐵證的端倪,然后讓他把自己當做假想敵之后像個愚蠢的野獸一樣進攻。 因為弟弟不講道理地進攻,所以自己理所應當地反擊。 視線里,是兩人并肩往外走的背影。和諧自在,又默契。 恍惚之間,仿佛回到在醫院的那個下午。 從前不在意所以正眼都不瞧上一回,可他現在不喜歡這樣。 他何必替自己的行為尋借口? 如果梁銳言并非善類,他就光明正大地搶。 如果梁銳言什么都沒有做錯,他也要搶,問心有愧地搶。 他不僅要昨夜那把遲來的傘,他還想要更多。也許這些原本不屬于他,但從得到的那一日起,不就是屬于他的了嗎? 第21章 惡劣 晚間又開始下雪。 梁恪言這糟糕情緒是大剌剌地寫在臉上, 谷嘉裕唯恐自己遭殃,硬拉著他去喝了酒。晚些回家時,他發現正廳里的大燈還亮著。走進了,他看見柳絮寧和梁銳言窩在沙發上, 柳絮寧眼睛紅紅的, 甚至沒有注意到他進門。他撇頭一看, 電視上正在播放《雷霆掃毒》,阿碧聲嘶力竭地哭訴著。 柳絮寧看到這里再也抑制不住,原本的啜泣聲也愈來愈高。梁銳言拿過一包全新的紙巾扔到她懷里。 前一天晚上的這個時刻,天空也下著細細碎碎的白雪。她正和他在火鍋店里與她的好友吃火鍋。他每次吃下一口東西時, 她都會投來警惕的目光,生怕那火鍋里有什么東西謀害到他,然后他們梁家人要大張旗鼓地怪罪到她頭上。 她拉開心門對他道一聲歡迎光臨??傻人胍诙翁ぷ銜r,她又說今日有他客, 日后再來。 日后是多久?不得而知。 “我cao,不行了, 柳絮寧你怎么這么能哭???我腦袋都要被你哭疼了?!绷轰J言用力拍拍腦袋,“明天再看?!?/br> 柳絮寧冒著鼻音:“不要,我要再看幾集?!?/br> 梁銳言說:“那你自己看吧。你和陳家碧都夠能哭的?!?/br> 所以等梁恪言下樓泡檸檬水時, 客廳里只剩下柳絮寧一個人。聽見樓梯口的動靜,她淚眼朦朧地看過去,不意外地和他對視上。柳絮寧一愣,慢半拍地叫了聲“哥”。 他什么時候回來的?莫非是她看的太認真了,居然連他回家都沒有發現。 梁恪言倒好檸檬水后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柳絮寧抽了下鼻子, 瞥他一眼, 收回視線,過了一會兒, 沒忍住又瞥一眼他。他不走??? 柳絮寧屁股一點一點地挪過去,手指戳戳他的肩膀,在他看過來時遞去一包抽紙:“你要不要?” 在梁恪言開口之前她補充:“以備不時之需?!?/br> 她剛哭過,不出意外后頭還會接著哭。漂亮的眼珠似被清水濯洗,像雪夜微弱月光下陷落雪地中的一顆珍珠,亮得人嗓子眼發癢。 “你不看是嗎?我還以為你要和我一起看?!币娝麤]接,柳絮寧反應過來,訕訕干笑一聲。原來人家就隨便坐一下啊。 “看?!绷恒⊙越舆^,身體自然地向后靠在沙發上,和她的距離明顯拉近了幾分。 柳絮寧也調整坐姿:“你錯過了最好哭的那一段,我幫你調回去?!?/br> 梁恪言:“那你不是又要再看一遍?” 柳絮寧用力抽抽鼻子:“我愿意再哭一遍的?!?/br> 中途,有人肚子咕嚕嚕叫了幾聲。柳絮寧欲蓋彌彰地咳嗽幾聲。 梁恪言起身,柳絮寧下意識揪住他的衣角:“這里超刺激?!贝碳さ剿退阆肷蠋紩锿暝僮叩?! “好?!绷恒⊙宰?,待到那片段結束,冷不防說出一句:“有點餓,你餓不餓?” 原來餓意是會傳染的! 柳絮寧:“餓?!?/br> 梁恪言:“想吃什么?” 林姨今天沒假,但是看一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這個時間再叫人也不妥??闪恒⊙浴约阂呀洺赃^他好幾頓飯了。 “泡面吧?!彼言捬a全,“泡的那種?!闭f完之后又噌一下起身,“我來,這我會?!?/br> 剛小跑幾步又過來按下暫停鍵,對上梁恪言費解的眼神,雙手握拳敷衍地沖他拜了拜:“你要不玩會兒手機,或者……隨便玩會兒。等我回來一起看?!?/br> 她在中島臺那邊走來走去忙來忙去,速度極快,仿佛是怕梁恪言會不等她就率先按下繼續播放鍵。 梁恪言抬了下唇。 柳絮寧一手端面,一手拿著兩只碗筷。梁恪言要起身去幫她,被她連聲的“別別別”拒絕。全程都得她來,那才算完完整整地還給梁恪言一次了。 她直接坐在地上,夾了滿滿的一碗面之后挪到梁恪言面前。柳絮寧原本是要看看他對自己這碗面的評價如何,視線卻不經意看到他右手虎口處一道小小的齒痕傷口。 “你手怎么了?”柳絮寧問。 下午裝球拍時心不在焉,拉鏈拉得太用力,到底時一下子絞住他的虎口。那時到后來都沒在意,剛剛洗澡時沐浴露滑過肌膚,澀澀的疼意才像浸濕的沙漏從那塊小小的傷口處蔓延開來。 “劃到了?!?/br> 柳絮寧起身,在電視柜里翻找,她記得膏藥創口貼一類的都在這里。 等她拿出來遞給梁恪言后,他思緒沒定住,眉眼間徒增一點得寸進尺的情緒。 他不要這個,他要她給過他弟弟的那一個。 靜默片刻,梁恪言悠悠冒出一個字:“丑?!?/br> 丑?說的是這個創口貼? 柳絮寧長睫簌簌顫,表情帶幾分不可思議,但還是撂下一句:“那你等等?!?/br> 從小就練舞的緣故,她腳步輕到基本沒聲兒,上樓是躥上去,下樓是飄下來。 等那張繪著可愛貼圖的創口貼入了梁恪言的視線時,斂著的黑睫下是一絲蓄意的得逞,待抬頭時又再自然不過地說謝謝。 果然,柳絮寧明白了,這世上的人們就是無法抵抗可愛的東西,梁恪言也是。 繼續看劇。 柳絮寧正嗦著面,耳后倏地傳來一陣笑意。她不解地回頭。 笑什么啊他。 兩人一個盤腿坐在地上,另一個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一手拿著碗,胳膊肘隨意撐著大腿。 兩人本就挨得近,這一回頭,近到柳絮寧能觀察到他的五官細節。這人,真是一點毛孔都沒有。 “你這面,挺硬?!?/br> 他居然又笑了一聲。 柳絮寧無言以對。半硬半軟還有點夾生的方便面才是世間良品。懂不懂啊。 梁恪言聽見她極其細微的兩聲哼哼,卻什么話都沒說,又繼續扭過頭去嗦面,但扭頭幅度之大足以見得她對自己的評價萬分不滿意。 她的發梢在無人知曉處拂過他垂著的手臂,又長久地停留在那里,像一只探出的貓爪,意外又柔軟地勾住。 有人那一顆心被撓得搖搖晃晃。 突然意識到什么,柳絮寧倏然回頭,拂了拂自己的長發,讓它遠離他的手臂。 誰知道他是不是和梁銳言一樣有什么拽人頭發的嗜好。 可是沒有。 垂落下的頭發碰到了臉頰,影響她吃面,她正要伸手捋開,他快她一步,把控著距離,指尖勾起那抹頭發拂到她耳后。 柳絮寧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 隔天梁安成回了家,那時候梁銳言照例剛晨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