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隨著一路走至宮殿附近,還未走到地方, 就聽到棍棒重重砸在□□上的悶哼聲。 情況突兀,柳殊不由得有幾分疑惑地用余光飛快掃了眼。 這個行刑的位置恰好是慈寧宮花園內的水池旁, 她望著, 只覺得心里也有幾分不適。 猶豫兩息, 還是忍不住把人叫上來問話, “這…是怎么回事兒?” 那掌棍的小太監見了柳殊,趕忙上前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聽了問話,也只是垂著眼, 頭也未抬, 畢恭畢敬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話,是太后娘娘宮里有宮女犯了錯, 膽大包天沖撞了娘娘?!?/br> 那小太監頓了下, 想到太后的吩咐又補了句,“是她該死?!?/br> 柳殊一滯, 下意識又望了眼那處。 長椅上的那人早已被打得沒了聲息,血跡滲出來,滴到了石板上。 她淡淡地點了點頭,壓下心底那陣似有似無的心驚,便隨著宮人進了殿。 宮內,柳太后見她按吩咐來了,面上柔和地笑了笑,把桌案上的青提往她那邊推了推,“今夏才運來的,殊兒嘗嘗?!?/br> 柳殊琢磨不準對方的態度,躊躇著吃了兩個,“多謝姑母?!?/br> “哀家聽聞你前幾日來癸水了?怎么樣,如今身子可有好些了?!绷笙袷窃S久不見她的親近長輩一般,語氣溫和慈愛,“聽說太子還專門請了太醫院的人給你開藥調理啊?!?/br> 柳殊也不是真的傻,柳太后這意思分明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她猶豫了兩息,索性先試探性地開口,“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多謝姑母關懷?!毙⌒囊硪淼仄沉搜哿蟮纳袂?,問道:“姑母…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什么?”柳太后倒是淡淡的,撫了撫耳邊嵌著金絲的翠色耳墜,“你這話問得倒是稀奇?!?/br> “生氣…殊兒沒告訴您具體的情況每天更新小說群午2四9令吧一92,除此之外皆為盜用,騙了您?!彼涣藭?。 她這么直白地認錯,倒惹得柳太后輕輕笑了聲。 見她面色微微蒼白,便知曉外頭的那副場景她是瞧見了的,繼而也正色道:“哀家先前就告訴過你,家族培養你一場…不是做慈善。柳家的女兒,要對得起家族的栽培,你可明白?” “帝王之愛不長久,色衰愛弛這種事情…姑母也不是同你開玩笑的,你還年輕,年輕的時候,寵愛繞身,誰都覺得自己會是特殊的那一個?!?/br> 眉淡如雪的面容在此刻恰如其分地顯現出幾分壓迫感,“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和太子一起瞞著哀家?!?/br> 柳太后話止于此,柳殊卻也是實實在在聽明白了,兀自沉默了片刻。 面對這位同族的長輩時,她總是得小心又小心。 可無論再怎么謹慎,這人仿佛都對她不甚滿意。 而且,她比任何人都知曉……柳太后有多么想要這個所謂的“孩子”。 倘若她懷上了,那她肚子里這胎的性別只能是男孩。 或者說……對方是想要一個母弱子弱,任她拿捏的皇子。 “姑母…”她想起剛剛進來時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有個大膽的猜測。 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呢?那一幕……怕就是柳太后正正好想讓她瞧見的。 瞧見……不聽話的人會是什么下場。 “身在曹營心在漢了這種事,哀家以為…你是不會如此的?!绷蟮恼Z氣隱帶敲打,見眼前的人似乎是想通了,語調也漸漸重了幾分,“別忘了,是誰扶持你坐上如今的位置的?!?/br> “不是太子?!彼难凵裢诉^來,鎖著眼前的人,周身帶著股上位者的驕矜,“是哀家?!?/br> “你既然如今心中有數了,那哀家…還有一事想要問你?!?/br> 柳殊心間登時警鈴大作,連帶著眼睫也不安地發起顫來,“姑母,您問?!?/br> “哀家先前給你的那兩樣東西,你可用了?”柳太后道。 柳殊聽了這話,神情有一刻的不自然,待她意識到那瞬間的表情,想要遮掩,柳太后卻是已經發現了。 “沒有?”她雖是在問柳殊,但話里問責的意思很明白,“事到如今,你心里怕是也有別的心思了?!?/br> 像是在感嘆,最后又都歸于一句嘆息,“既如此,那哀家也不多說什么?!?/br> 但偏偏……她上一瞬說完這話,下一瞬竟還和顏悅色地告誡她,引導她,“好好想想你是哪家的女兒,殊兒?!?/br> 仿佛剛剛的猜測都是隨口一說罷了,依舊是笑盈盈地,像從前她次次來到慈寧宮那樣。 柳殊眼皮一跳,不由得把頭垂得更低了點兒。 “這宮里,向來都是西邊起來了,東邊便會落下去?!币娝沁@等反應,柳太后笑得愈發慈愛了幾分,“故而…家族長青,你這個正妻的位置才能穩固?!?/br> “你既然聽懂了,那哀家給你的東西,也是宜早不宜晚?!?/br> 柳殊直到離開時都還是有幾分局促不安的。 她與柳太后雖同出一族,但對方話里的意思太像有什么倚仗似的。 也更像是……抓著她什么把柄一般。 一路往外,待出了宮門,往水池旁的那處望了眼。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燥熱與泥土的腥氣,而那一攤血水,在夏日的陽光下,格外刺眼。 …… 東宮。 柳殊一回來就把那件燙手山芋一樣的舞衣給找了出來。 頗有些頭疼地捏了捏額角,凝望著某處發愣。 合久必分,以后,她與柳太后之間的矛盾怕是會越來越大。 現在還是告誡敲打地爭取她,要是日后,保不齊會另選新人替代她的位置。 畢竟,全京城上下傻子都瞧得出,太子必是下任國君。 她緩緩嘆了口氣,目光移向那件流蘇舞衣。 舞衣上的流蘇帶來一陣細碎的光暈,窗外的日光灑落,熠熠生輝。 先前拿到舞衣時的慌亂感無形中減輕了許多,心境變化,如今……倒是能夠以平常心看待了。 柳殊背著身子搗鼓了會兒,半晌,身后倏地傳來男人的問詢聲,“在干什么?”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抖,手里拿著的舞衣也隨之掉到了地上。 柳殊下意識就想去撿,趕忙把東西先藏起來。 誰料下一刻,聞初堯已經先她一步把衣服拾起,見她神情隱隱有幾分掩蓋不住的焦急與心虛,哂笑了聲,“孤不在,你就是這么弄的?” 柳殊總覺得他這話說的怪怪的,但顯然當下并不適合她細細探究。 兩人相處久了,她的一些小毛病也顯露了出來,例如當下,就是嘴先做出了應答,“我哪有啊…”回憶起先前那次不算愉快的經歷,面上帶著幾分羞怯與討好,“殿下,你…”把衣服先還給我。 她本想這么說,結果話還沒開口,男人先饒有興致地掃了眼手上的舞衣。 半晌,意味不明地望了過來,輕笑了聲。 柳殊只得尷尬地應了,衣袖遮掩,手指微微蜷著。 大概是一個時辰前才經歷過那一遭,她現在的狀態還有些轉換不過來,驟然碰上這人,一時間,腦中竟是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先冒了出來。 聞初堯見她如此,眼底神色微沉。 在東宮伺候的人,會定期向他匯報柳殊的情況,尤其是最近,很多…都是瑣碎的事。 這幾天,許是因為特殊時期,天又熱,她便常常睡不安穩,有時半夜會冒著虛汗驚醒。 他便令趙太醫調制了新藥,替換了原先喝的。多加了些安神的東西,她也能睡得安穩些。 誰知,沒過兩天,當差的暗衛就上報,言太子妃喝藥時經常拖拖拉拉的,有時候還會趁伺候的人不注意,偷偷把藥倒進花盆里。 留個空碗盞擺在那兒,假裝自己喝了。 聞初堯初聽這話,心里是又無語又好笑。 他著實不明白,光是喝個藥,也算不得多苦,怎么就會有人怕成這樣。 后來,他索性百忙之中抽空來了一次,結果他這個太子妃竟像是怕在他面前輸了面子似的,乖的不得了就把藥給喝了。 甚至這回,連蜜餞都沒要。 太子殿下一口氣沒處發,只好去處理公務了。 皇帝怠政,事務便都堆積到了他身上,他也的確是渴求這些所帶來的信號,給予的利益,故而竟連著忙了好幾日。 但……喝藥這事兒,他的確是不喜歡柳殊如此。 明明不喜歡,卻要在他面前強裝成喜歡的模樣。 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就好像,他如此不值得她顯露半分真實。 思緒回攏,男人壓下心底的那絲煩躁,下意識揚起唇角。 “這舞衣…拿出來,不是要穿嗎?”聞初堯細細看完,目光回到了柳殊臉上。 “什么…?” 見對方被他這話驚得一愣,眉頭微挑,“不穿嗎?” “可是…”聞初堯凝眸看著她,語氣帶了幾絲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溫和繾綣,強勢又溫柔,“孤想看你穿?!?/br> “可以嗎…?” 第39章 茍命第六十六天 男人話雖這么問, 但一雙眼睛直直粘在她身上,動作也充斥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強硬。 兩人有過幾回之后,這種事上, 是越來越背道而馳。 至少柳殊聽了這話, 心底又是一梗。 這幾日天天喝藥, 松蘿又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頗有幾分管家婆的架勢, 三五時便要來督促她。 若說是旁人也就罷了, 偏偏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松蘿。 柳殊也不是真的糊涂, 心底明白松蘿是心疼她, 故而喝藥每每也只能避著人。 不然她倒了藥,松蘿又得是一陣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