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江采頭又痛起來,正要放下簾子,忽然瞧見一個身影酷似阿九。他一下子來了精神,瞪大了眼睛往那兒瞧去。 卻見,那身影與那位永安侯相談甚歡,他身后的仆人們還說著什么“夫人”之類的話。 他提起的心又迅速墜落,不是阿九。 不是他的阿九。 江采閉上眼,落了簾子,吩咐江為:“快些回去吧?!?/br> 江為點頭,命車夫加快了速度。 他如今的府邸還是從前那座,只不過在江遜也去世之后,這府里總覺得少了許多生機。 江采看了一眼門上牌匾,并不十分情愿回去。 他一回去,便要面對那些東西。 沒有阿九的江家,還有葉玉珠的吵鬧。江采只覺得頭更痛了。 他下了馬車,才行過回廊,便聽見葉玉珠的腳步聲。 葉玉珠臉色不算好看,“我還以為你今天又不回來了?!?/br> 江采身心俱疲,不愿意與她爭辯,敷衍道:“我幾時不回來了?” 葉玉珠不依不饒,“前幾天,你每日都說宿在同僚家中,你忘了嗎?” 眼見她又要翻舊賬,江采太陽xue突突地跳起來,他抬手,扶著額頭,聲音疲憊 不堪:“別說了,咱們能先進門嗎?” 他如今是越發不喜歡葉玉珠了,葉玉珠越來越囂張跋扈,好像從前那些可愛,都被磨滅了。只剩下無休無止的吵鬧。 他若是與哪個人多說一句話,葉玉珠便不依不饒要鬧。 家中丫鬟更是,他若是多看了誰一眼,葉玉珠便要發落人家。 江采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可是講道理又說不通。但凡多說一句,她就要指責他:“江采,你變心了是嗎?你不愛我了,是嗎?你別忘了,你曾經說過要愛我一輩子的!我們還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這些你都忘了是嗎?” 一聽這些話,江采就覺得心更累了。他不由得會想起阿九,那個孩子……簡直是一切事情的開端。 不,也許,從葉玉珠回來就是。 江采甚至懷疑自己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從前對葉玉珠念念不忘。 可是說再多,都回不去了。 他陰沉著臉,從葉玉珠身邊走過。葉玉珠話還沒說完,一把拽住他,“你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呢……” 江采陰惻惻看她,“你還想說什么?” 這眼神,和他平日里截然不同。葉玉珠一愣,松了手。 江采便拂袖而去。 葉玉珠看著他的背影,心低落下來。她心里對江采到底是有感情的,他們青梅竹馬,這情分別人哪里比得上? 從前還有個阿九,現在阿九也死了。江采就成了她一個人的,也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江采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剛落下來就一陣劇烈地咳嗽。 江為趕忙讓人送藥來,如今江采三天兩頭要喝藥,全然成了一個藥罐子。 很快有人送藥過來,江采喝了藥,覺得胸口氣順了不少,便道:“福珠與寶珠呢?” 福珠與寶珠那日被救下,江采帶她們回了江家,因為她們是阿九的舊人,他看著,好似又看見阿九在的時候。 葉玉珠哪里容不下,便苛責打罵她們。被江采發現,江采與她大吵了一架。她才有所收斂。 那人不敢回話,江采看他瑟瑟縮縮的樣子,便明白又出了事。他冷下臉來,“人呢?” 那人噗通一聲跪下來,“爺饒命……夫人她……她今天找了寶珠過來,說是她的名字沖撞了自己,便要處置了她……” 江采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然后呢?” 那人一抖,小聲說:“打了寶珠五十板子……寶珠沒撐過去,當下就咽了氣?!?/br> 江采震怒,眼里簡直冒火,他憤而出門,直奔葉玉珠的房門。 葉玉珠還在生氣呢,聽見有人過來,吼道:“誰???我都說了,我不要人伺候!滾遠一點!” 江采人到門口,聽她這話,臉色更加沉,徑直跨過門檻,便到了葉玉珠身前。 葉玉珠還愣呢,便被江采抬手甩了一巴掌。 她當下只覺得眼冒金星,扶著身后的桌子才勉強站穩。 “你這惡婦!竟如此歹毒!” 第28章 28.故人 與阿九一模一樣! 葉玉珠被他一巴掌扇懵, 捂著臉,迅速感覺到痛感。她抓著桌子,覺得自己半張臉興許都腫了。 她已經受夠了這日子, 她在想, 這是不是她的報應? 她不在的時候,江采想念她, 她借機回到江采身邊。時移世易,今日她站在了阿九的位置上, 看著他每日失魂落魄, 想念阿九。 這難道不是報應嗎? 可葉玉珠不是阿九, 她從小性子烈, 那幾年落魄時候倒是學會了看眼色,但沒學過忍讓。 她一拍桌子, 指著江采鼻子問:“你什么意思?你這是瘋了不成?” 江采見她氣焰囂張,不由得更加臉色陰沉,“你還好意思問我什么意思?你做什么要害死寶珠?她不過是個奴婢, 又做錯了什么?讓你容不下她?!?/br>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 葉玉珠脾氣更大。葉玉珠冷笑一聲, 原來是為這事? “她當時差點害死我, 我記著呢。我又沒讓人殺了她, 不過打了五十板子, 她自己挺不過去, 又能怪得了誰?” 好一副丑惡的嘴角。 江采冷笑幾聲, 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你真是歹毒至極!” 葉玉珠也不甘示弱,回他:“我是歹毒, 阿九倒是溫柔可人,怎么,你當年不喜歡她,現在想起她好了?可惜晚了,誰叫你選擇了我,要她去死呢。即便是她的鬼魂,也不會愿意見到你的?!?/br> 她語氣嘲諷,字字句句如扎刀一般,戳中江采的逆鱗。 江采最容不得旁人說這件事,他眸光逐漸變得兇狠起來,一把拔/出了旁邊的劍,指著葉玉珠的臉。 “閉嘴!” 葉玉珠被他的氣勢嚇到,加上劍指著脖子,倒是難得沉默下來。 她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就這么平靜地看著他,好像在說:“你越是不讓我說,越是證明你的心虛?!?/br> 江采看著她的臉,頭又劇烈地痛起來。他又想起阿九的臉,一瞬間身子晃動起來,難以自持。他扔下劍,哐當一聲,哼一聲出了門去。 他一出門,便扶著墻,踉蹌幾步。心臟也疼起來,他捂著胸口,腳步虛浮,迅速往阿九從前住的院子里去。 那兒如今沒人住,但江采一直留著,叫人打擾。他時常會過來這里歇息。 江采推開門,踉蹌跌進屋內,屋內的一切都沒變。他撐著床邊,栽倒下去,落進床鋪之中。頭還痛著,但已經逐漸得到緩解,心跳劇烈地跳動也逐漸平穩下來。 他覺得自己像溺水的人終于回到岸上,一切平靜下來。 他很想念阿九。 在她離開之后,他似乎看明白自己的心。江采很多次夢見阿九,各種各樣的阿九,都是活生生的。 他是愛阿九的,只是發覺得有些晚罷了。 江采抱住棉被,沉沉睡去,去睡夢中見阿九。 * 另一邊,葉玉珠歇斯底里發了一通脾氣,摔了屋子里好些東西,花瓶、首飾之類,通通被她扔在地上。一片狼藉。 葉玉珠坐下來,胸膛劇烈起伏著,從鏡子里看自己腫成豬頭的臉,又尖叫起來。 丫鬟們不敢輕易惹她,都在門外候著,沒她吩咐不敢進來。從前有人不順她心,便被動輒打罵。 葉玉珠叫完了,朝外面的人吼道:“還不滾進來伺候,是都死了嗎?” 丫鬟們戰戰兢兢地進門,低著頭,都不敢說話,收拾著地下的東西。 葉玉珠說:“來人,伺候我梳洗?!?/br> 她那張臉腫得老高,丫鬟們小心翼翼。這傷勢過了好幾天,才終于消退下去,但仍舊能瞧出一些端倪。 適時劉將軍家的夫人喜抱金孫,請帖送來江府。葉玉珠要面子,蓋了幾層粉,還是去了。 可那些夫人,哪個不是少年的狐貍成精,一眼便看出端倪。不過各自對視一眼,只在心里有了默契。 這位葉氏,從前名滿京城,什么情深義厚的名聲,如今卻也是狼狽不堪。 聽聞江大人與她離了心,她也不受寵,不過脾氣又不好…… 諸如此類的話,在她們的眼神交流中傳遞。 這都是不會明面上說給葉玉珠聽的,葉玉珠要維持這表面的體面,也不會說破,倒是微妙的平衡。 “哎喲,江夫人來了?!?/br> “江夫人也年紀不小了吧,怎么這肚子一直不見動靜呢?” 這等話語倒是不少,葉玉珠全都懟回去,眾人覺得無趣,也就閉了嘴,轉了話題。 “聽說永安侯回來了,還帶著夫人呢,也不知道這永安侯夫人是何等人物?” “聽聞是個商戶之女,只怕上不得臺面吧?!?/br> “也不好說,能得永安侯喜歡,那自然是好的?!?/br> “這永安侯頗得陛下器重……” 葉玉珠聽著她們閑聊,一句話也不愿意插。她心情差極了,獨自端著杯茶水,來回地喝。 什么永安侯,和她有什么關系? 葉玉珠心緒難平,這聚會也沒待多久,很快就尋了個由頭走了。 待她一走,眾人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