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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春日暄妍/裊裊春腰在線閱讀 - 春日暄妍/裊裊春腰 第70節

春日暄妍/裊裊春腰 第70節

    師遠道冷冷道:“此地我與太子妃講話,焉有你吵嘴的份?你當我不知你素貪欲過旺,頗好斂財?如不是看在二弟多年在外戍邊,功高勞苦,對你的貪得無厭師氏早有不容?!?/br>
    林氏悻悻地閉了口,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師暄妍目光微定,聲線輕柔:“家主,不妨取二房的賬目,和侯府的總賬來對一對,就知怎么回事,二房有無貪墨柳姨娘的月例,不是誰人一張嘴就能做了鐵證的?!?/br>
    其實林氏貪墨,從賬目中昧下銀兩,師遠道身為家主,怎會一無所知?

    只不過看在老二在外戍守的份上,對林氏多有忍讓,料得她也不敢動了家里的大頭,些許蠅頭小利,就讓她得了也無妨。

    但師遠道忽略了人的貪欲是沒有上限的,當林氏察覺到家主的默許,與江夫人的不作為之后,她這些年貪墨的銀錢便愈來愈多了。

    等府上人將專門的賬目一核對,單就這兩年,林氏便從侯府總賬上昧下了五百多兩,這數字拿出來,都叫人倒抽一口涼氣。

    林氏的臉頰扭曲了,瞥見家主隱忍沉怒的臉色,她膝蓋軟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悠悠道:“家主,我,我只是稀罕一些首飾,就多打了兩件……”

    她越說聲氣越小,到了最后,聲音已經幾不可聞。

    江夫人在邊上,臉色慘淡地望著師暄妍,對林氏的罪過也絲毫不問。

    師暄妍籠上襟袖,恬淡地匿身在一片柏木蕭森的影里,并未給江夫人任何回應,哪怕只是一記眼神。

    江夫人心如死木,攀著她的臂膀,小心翼翼抓著她,提醒著自己存在感的江晚芙,咬住了嘴唇,卻不知怎的,再也感受不到阿娘的一絲關注。

    這讓她心里沒著沒落的,惶恐不已,江晚芙的心跳急促,雙頰悶出了紅暈。

    師遠道負起了手,閉目道:“好,你既說你不過是多打了幾樣首飾,這賬上差的五百七十八兩,便用你的首飾來填吧,你二房私事我不該多管,但這銀錢數額之大已經涉及整個開國侯府,我即刻修書一封予二弟,此事令他定奪?!?/br>
    林氏直了眼球。此事任由他定奪?

    那狗漢子本來就寵妾滅妻,但凡得了這個由頭,豈不是要休了她,反了天去!

    林氏說什么也不肯,跪在地上直說情,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家主寫信給遠在戍地的夫君。

    看她哭得涕泗橫流,師遠道也無動容。

    若只是一些小錢,林氏要拿去用,便也用了,這幾年,她在外租了幾件鋪面,要經營胭脂生意,急需用錢時,師遠道也讓江夫人給她方便了,可她只有出沒有進,若如此下去,再大的家業,也讓這些短視無知的婦人敗光了。師遠道怎么也沒想到,這林氏賊膽包天,竟偷拿了賬上這么多錢!

    不單林氏有過錯,就連自己的夫人,一直縱容默許,也是極大的過失。

    師遠道見不得人哭哭啼啼,吩咐左右部曲長隨,將哭得慘痛、像是雞貓子鬼叫的林氏扯開了,拖著人便往下去。

    三房的瑟瑟發抖,唯恐家主也發落在自己頭上,她貪的雖沒有林氏多,但這些年來,把賬目對一對,也能對出個幾十百兩的窟窿來,她這就回去想法子添上窟窿,便灰溜溜地跟著林氏走了。

    師遠道平息怒火,朝師暄妍走來,蹙額道:“我聽說,你要認柳姨娘當你的阿母?”

    師暄妍臨亂不動,聲音平穩:“是的?!?/br>
    江夫人忽掙脫了江晚芙,朝師遠道走來,眼眸已紅腫濕濘:“夫君,般般怨我,我為她做了這么多,她還是怨我……”

    師遠道一晌沉默,后又道:“將你從侯府除名,是為父一時情緒過激,事后想想,便已失悔,你阿娘百般阻止,不斷勸告,她的確心里牽掛著你的,你如有怨,不妨對為父撒出來,祠堂里是阿耶一時急火攻心沒能忍住,是打了你,你該怨怪的,是我?!?/br>
    師暄妍緩緩搖首,瀲滟的唇角噙著微笑:“祠堂那日之后,我再也無怨了,我那時抱著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散了,終于清醒了,原來,我是從來就沒有阿耶阿娘的?!?/br>
    不待江夫人反駁,師暄妍看向她身側的江晚芙,在江晚芙一激靈,瑟瑟之中,她轉調道:“你們當年為了寄養我,給江家送了七百兩的錢,畢竟有恩情在,大家算不得是陌生人,那七百兩大多讓江拯與韓氏昧下了,也沒多少花在我的身上,但算上十七年的年限,我便仍是原數奉還侯府,自此以后,大家便互不相干涉了?!?/br>
    江晚芙被師暄妍的目光逼視,現下恐懼,師暄妍今日叛出家門,將來,開國侯和江夫人會否遷怒到自己身上,覺著她鳩占鵲巢,逼走了他們的親生女兒?

    念及此處,江晚芙心中一陣惡寒,忙奔上去,再一次跪在師暄妍的面前。

    “般般阿姊,千萬不是,都是晚芙不是,你千萬莫見怪阿耶阿娘,往昔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我愿來償,只請阿姊,你不要這般絕情斷義,傷了他們的心……”

    柏木森郁,籠著師暄妍白凈如瓷的臉。

    她在那片陰翳里立著,隔了一晌,她勾住了唇,笑靨燦然地,露出一行宛如編貝的雪齒。

    “好啊?!?/br>
    她走上前,一把挽住了江晚芙的臂膀,親切可人地凝視著江晚芙閃灼著驚喜光澤的兩眼。

    看上去,便如姊妹間親近,兩好無間。

    江夫人與師遠道對視一眼,既欣慰,又莫名。

    欣慰般般竟然還肯與芙兒姊妹相稱,莫名般般怎會突然轉變如此之快。

    跟著江夫人便心中有數了。

    師暄妍垂落的玉臂橫在江晚芙清瘦的背脊,往下一壓,霍地纖纖五指化作利爪,擒住了江晚芙細長的脖頸,在江晚芙的尖叫聲中,師暄妍一把拽過她,左手扯住她的頭發,將江晚芙整個提溜起來,拖到院子里那方窄窄的飄著幾朵浮萍的水池里。

    “啊——”

    江晚芙驚呼著,接著整顆頭便被摁進了水里。

    水花四濺,拂過師暄妍閃著冷漠的明眸。

    素來端莊溫婉、不爭不搶的師家二娘子,用穩準狠的手腕,將她的表妹,就摁在這池里。

    江晚芙掙扎著,拼命地往外搗水,弄濕了師暄妍的裙衫。

    她用了幾分狠勁兒,死命地將江晚芙往水底下壓。

    這池子是柳姨娘院里養魚的舊塘,但柳姨娘日漸捉襟見肘的份例,連養活自己都難,更別提供養這一方魚塘,這池子底部早已爬滿青苔,積水更是腐朽不堪,飄散著一股濃釅熏天的惡臭!

    江夫人愕然地搶上前來意圖制止:“般般!”

    師暄妍一瞥視線:“我看誰敢過來!”

    說話間,她從水中拉出了江晚芙的頭。

    江晚芙終于喘了一口氣,可沒等喘上第二口,師暄妍故技重施,押著她,往水里再一次摁去。

    頭皮被扯得劇痛,溺水的窒息感更讓江晚芙難受,可師暄妍不止一個人,她的身旁還有搭手的,江晚芙根本拗不過。

    伴隨著太子妃這么一喝,左右侍女便意氣風發地沖將上前來,齊齊地將身隔檔在師暄妍與江夫人之間。

    江夫人急得滿頭大汗,可她對不起般般,般般認別人為母,也不要她了,她在她面前,再也沒有了母親的特權,江夫人自知,她制止不了師暄妍。

    江晚芙被水淹沒口鼻,肺里的空氣愈來愈少,她越掙扎,便被摁得越深,力氣逐漸地流失之后,她再也不敢反抗。

    侯府之人,除了江夫人,其余人等只是震驚于師二娘子的心狠手辣。

    師遠道也并未勸阻,只是臉色不大好看。

    師暄妍將這一群人用目光掃了一圈,眼睫微微一顫,當她說起江家的不是,再也不必小心翼翼,再也不必滿眼自嘲,再也不必誠惶誠恐地等候生父生母的反駁。

    “你們女兒親口說的,她欠我的,她愿意來償。那好,我幼時,被江晚芙放惡犬故意咬傷,被她在飯菜里拌蜈蚣,被她推進水缸里險些溺亡,她該償吧?!?/br>
    侯府從來沒有什么善良恭順的二娘子,只有一個往昔戚戚不自安,后來滿懷仇恨火焰的師暄妍。

    溫和良善,是她裝的。

    不媚不爭,是她演的。

    江夫人愕然了:“什么?般般,你說的是真的?”

    不。芙兒如此乖巧懂事,她怎么可能呢。

    江夫人的眼前一陣陣發暈,忍不住朝身后倒去。

    師遠道扶住江夫人搖搖欲墜的身子。

    若放從前,他亦不信。

    然而,自從得知了韓氏真正的嘴臉之后,再看江晚芙,師遠道總感到不如先前順眼可心了。

    江晚芙是韓氏所出,韓氏是個一貫會裝腔拿調粉飾太平的,那副待誰都和顏悅色的皮囊底下,裹藏著一顆丑陋瘡痍的臟心。江晚芙是她親生的女兒,焉知不會繼承了她的性子和心腸。

    但,如果般般所言為真……

    如果她所言為真,那么當年,幼小的女兒被送到江家,過的是怎樣暗無天日的生活?

    十七年前,她才只是一個躺在襁褓之中的小嬰兒,毫無招架之力,江家那對賊心爛肺的夫婦如若虐待她,他們可以有百千種方法。

    以韓氏的貪欲,她只怕是,為了侯府送往江家的財物,才應許撫養般般。

    連江晚芙那時小小年紀都已經心腸陰狠,她的父母自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師遠道簡直不敢再去細想。

    這一想,無盡悔痛漫延上來,肝腸都怕要悔青了。

    他真不該將女兒丟給江家。

    當年,他害怕圣人降怒,提早將女兒送出了長安。剝去侯爵,他本就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武散官,侯府榮耀不復往昔,若再觸逆圣人,只怕落得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結果,他不敢擔一絲風險,生怕行差踏錯半步,便將偌大家業都毀于一旦,愧對了列祖列宗。

    夫人思念女兒之際,也是他攔著,不讓夫人前往洛陽。

    之后,他更是昏聵地聽從了江家夫婦的提議,接了江晚芙入京養在膝下,讓她告慰夫人的失女之痛。

    他好悔!

    現在親生的女兒不親,都是報應!

    師暄妍到底也沒想要江晚芙的小命,眼看著江晚芙在池水里撲騰不動了,儼然是臟水已經入了肺,若再遲上一刻,江晚芙就要斃命,她將人扯起來,丟在了地上。

    “夏柔,把她弄醒?!?/br>
    夏柔從太子妃身后站出來,應聲稱是。

    接著夏柔跪在地上,用拇指頂住江晚芙的肺部,用力往下按,一邊按其胸腹一邊疏通江晚芙的氣脈,手法老道。

    江晚芙吃水本來不多,稍按幾次,積水便涌出了口鼻,噴將出來,人悠悠醒轉,睜開了遍布紅血絲的眸。

    只是江晚芙雖清醒了,仍是脫力的。

    她醒來第一眼,便是后怕地逃離師暄妍,往江夫人處爬。

    短短的一截路,卻似銀漢迢迢,她費力地往江夫人處蛄蛹,也再抵達不了。

    原來不是抵達不了,是江夫人眼底的費解與陌生,讓她如墮冰窟。

    阿娘從來都不會用那般,困惑而失望的眼神對著她,更不會在她如此狼狽的時刻,沒有抱起她,而是選擇袖手旁觀。

    從來,讓阿娘失望的,都只有師暄妍。

    “阿娘,芙兒做錯了什么嗎,為何,為何姊姊要殺芙兒……”

    滿眸清淚,如珍似珠,簌簌地墜落。

    春纖與夏柔見不得她這般假惺惺逢人就告狀,一前一后攥住她肩,拖了她的身子回來,交由太子妃繼續發落。

    江晚芙癱軟的身子,活像一條任由拿捏的蚯蚓,細細長長的,掛在兩條合攏的胳膊上,顫顛顛的口吻哀求著師暄妍。

    “阿姊,是芙兒錯了,芙兒不該來長安的,不敢頂替了阿姊的位置,你盡管恨我,只求你莫怨阿耶阿娘,不要離開師家,傷了他們的心……”

    她那可憐的口吻,在人聽起來,著實惹人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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